温宛看着萧臣将那五条鱼开膛破肚,又将掏净内脏的鱼搁到水里洗涮,之后五根手指扣住鱼腮拎在手里,不免唏嘘。
她一直觉得男人做饭其实比女人有天赋,譬如玉布衣、譬如祖父,还有眼前九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简直不能太帅。
温宛跟萧臣回到马车旁边时卓幽已经准备好干柴,且用几根铁架支成小山形状,旁边横着几根烤鱼用的铁签。
别问卓幽哪里来的干柴,苦练十几年内力想要把绿叶烘成枯枝,根本毫无压力。
萧臣心细,回到马车里取个软垫搁到地上让温宛坐下,自己则去竹林挑了十几片大一些的竹叶回来,之后将鱼用匕首斩成段,又让卓幽把来时预备的作料拿过来洒到鱼段上,以竹叶包裹鱼段,用细签固定鱼身竹叶,三段一串,放在横在火堆上面的铁架上。
温宛整个过程没动一根手指,事实上她也不会。
这厢卓幽刚用火折子点燃干柴,正准备坐下来一起烤鱼肉,不想萧臣开口,“这点干柴不够,你再去捡一些。”
卓幽想要抗议,然而他只是一个可怜的哑巴。
待其离开,萧臣坐到温宛对面,手里握着铁签,见温宛好奇,“县主要不要一起烤?”
“好的。”
温宛跃跃欲试,又故作矜持起身,拎着垫子绕过火堆坐到萧臣旁边,从他手里接过一串烤鱼,翻来翻去。
“县主不用着急,慢慢翻。”萧臣轻声道。
“哦。”
枯枝噼啪作响,烟雾腾起,竹叶独有的清香飘过来,十分谗人,“那会儿你说你一直偷看到你喜欢的女子出嫁?”
萧臣看着铁签上慢慢烤黑的竹叶,点点头,“直到出嫁。”
“为什么不告诉她?”温宛很奇怪,如果喜欢,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
萧臣目光落在火堆上,燃起的火光映衬出那日十里红妆的场景。
“不管多少年,我还是外乡人啊。”萧臣苦笑,“而且那个时候她有喜欢的人,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他们两厢情愿,我不过是躲在黑暗里无数次窥探她的胆小鬼而已。”
温宛听过后来的故事,“可是她过的并不幸福是吗?”
“她爱的人……害死了她的家人,但是没有伤害她,可她那么在乎自己的家人,应该不幸福。”
“你没去找她吧?”温宛记得上次九离说这件事的时候她劝九离不要去。..
现在想想,略有愧疚。
萧臣苦涩抿唇,“让县主失望了,我有去。”
“嗯?”温宛好奇。
“可我做错事,伤害到她了。”萧臣翻动铁架上的鱼肉串,“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温宛慢动作扭头,震惊看向萧臣,“你,没把持住?”
萧臣茫然迎上温宛蕴含绝对深意的眼睛,面颊陡红,“没有!不是县主想象那样!我……”
就在萧臣想要解释时,马车对面卓幽突然站起来,朝其摆手。
“小幽在叫你。”
温宛随手将萧臣手里的肉串拿过来,“可能是到麻烦了!”
萧臣保留了卓幽的名,姓氏略。
马车另一侧,卓幽在萧臣出现时即将手中密件递过去,信鸽还在其侧。
萧臣展开信笺,眸色陡暗。
‘春秋寨主动攻击南朝郭浩大军,于阗佐愈亲入春秋寨指挥作战。’
萧臣料到如此,却没想到左愈动作这样快!
“郭浩领兵多少?”萧臣碾碎字笺,解开卓幽哑穴。
“五万,四万驻扎成翱岭界外,一万已入岭,与春秋寨胶着。”
“春秋寨有贼匪一万,佐愈领兵四万,亦在成翱岭外,一万对一万,郭浩即便暂败也不会有性命之舆,只是他们短兵相接的时间比我预计早几日。”
萧臣与孤千城保证过,郭浩必不能死,“对了,孤千城他们到哪里了?”
就在卓幽欲开口时,视线掠过萧臣,慢慢瞠大!
萧臣猛然感知,瞬间封住卓幽哑穴,抢其手里信鸽。
他起身,转过来时分明看到温宛手里握着肉串看过来,“怎么了?”
“小幽抓到一只鸽子,可以加菜了。”萧臣走过去,留下一脸茫然的卓幽。
那只信鸽,不能吃……
朔郡,位于大周最南,东连高昌,往西隔两座城池连接于阗,正南与成翱岭接壤,地域面积有四分之一皇城大小,四季如春,民风淳朴。
而作为朔郡郡首,朔城位于朔郡最南,直接与成翱岭相连。
这个地理位置可以说非常危险,但却自古有之,足见大周王朝固守边陲之决心。
朔城建筑沿用大周风格,又因与高昌于阗接壤,多多少少借鉴两国装潢风格,飞阁流丹,雕梁画柱。
以郡守官衙为中心分东南西北四条大街,最繁华属正南,商铺林立,半数大周人开的铺子,半数于阗高昌商客,多售珠宝首饰跟剑器茶叶,米面粮油亦有,关乎百姓生活所需,最是热闹。
众多商铺里,有一座两层楼的茶楼。
一楼大厅,二楼设雅室。
临窗雅室,一老者静声坐在桌边,手执青瓷茶杯。
老者白衣,仙风道骨,满头银发,不涴尘埃,虽面容偏瘦,长相却十分慈祥,淡眉之下,目色温和如水,平静若石。
窗外目及之处,萧奕一袭紫色大氅乘马游逛在大街上。
迎面所观,那张俊逸容颜清俊桀骜,细长的桃花眼邪魅动人,内里波光潋滟,的确是几位皇子中样貌最出众的一位。
“歧王已来朔城数月,似乎无甚建树。”
声音从对面传过来,老者抬头,看着眼前从孩童时就跟在自己身边的仆从,如今也已渐染白须,心底升起难以言喻的感慨。
老者低头品茶,普通的碧螺春,沸水冲开时叶卷曲的叶子舒展开,在杯中沉浮。
“萧奕无时无刻不在等待重返皇城的机会,又岂会有多余的心思管理朔城,他心,不在这里。”老者落杯,轻吁出一口气,视线随萧奕背影远去,“可惜在被战幕逼出皇城那一刻,他就已经出局,之所以活命,怕是战幕留他别有用处。”
“是南宫煜的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