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玉布衣将两篮水果搁到桌上,万春枝这才阖起账簿。
她起身看向玉布衣,“账本算到一半,刚刚没能亲自相迎,玉食神莫怪。”
“不怪不怪!”玉布衣穿着惯常喜欢的褐色棉麻长衣,因为是来见万春枝,特别挑选一件洗掉色的,看上去隐隐有些泛白的衣服。
“玉食神坐。”万春枝仍是女扮男装,纵在落魄时脸上那股英气也丝毫不减。
玉布衣连连点头,“好好……”
欠钱是大爷要钱是孙子,玉布衣懂,特别懂,于是装的十分卖力,“万当家东山再起的速度完全超乎玉某想象!人中龙凤,女中豪杰!”
万春枝深知玉布衣来找她的目的,“不瞒食神,这座御翡堂并非我所有,我也是替别人打理,所以欠食神的百万银两可能一时半会儿还不上。”
“一百八十三万两七钱六分。”玉布衣下意识说出准确数额。
万春枝不禁抬头,微挑眉梢。
玉布衣长相不赖,五官匀称不大不小,拥有一双丹凤眼,唇红齿白,正常看时很有眼缘,唯独提到钱,平白就多几分尖酸刻薄。
“这个数是怎么来的呢你听我细细算,一百八十万两本金,加三万七钱六分的利息。”玉布衣下狠心咬咬牙,“因为是万当家,七钱六分的利息,就算了!”
万春枝无语凝喉,眼神也变得十分微妙,“食神好意春枝心领,不过我这个不喜欠人人情,七钱六分我暂时还得起,一会儿食神离开直接到账房那里支走就好。”
玉布衣也没说不要,“不知御翡堂行的是什么生意?”
“玉翡宝石。”万春枝直言。
“宝石利厚啊!不知玉某方不方便打听万当家是与谁合营这家御翡堂?”玉布衣态度诚恳,想要结交的心思溢于言表。
万春枝没瞒玉布衣,因为温宛给过话,若她在钱财上遇到难处可找玉布衣要,故实话实说。
听完之后,某食神瞬间不好了。
为什么?!
太平镖局温宛给了魏沉央五成股,听名字就能大赚的御翡堂温宛给了万春枝五成股,怎么轮到金禧楼,温大县主就只口头投入千万黄金,他一分没见着,三成股没有了!
就因为他是男的?
如果是这样,他不介意改变一下自己的生理属性!
“食神今日来的巧,温县主提前支给我的银两基本都花在装潢上,如今入手第二批货还差一些,县主的意思她在金禧楼有股成,叫我有所须时可到食神那里支取属于她的那部分。”万春枝据实道。
玉布衣也不知道什么缘故,眼前突然一黑。
瞎了……
自护国寺回来,战幕时不时就会到御南侯府找温御探讨所有他能想到的,一经有可能失踪的原因。
昨夜得到萧奕身死讯息,鉴于命案牵扯到温宛,战幕深思熟虑之后再入御南侯府。
没想到,温御病了。
真病了。
“军师有所不知,我家侯爷昨夜发烧,烧到说胡话还边说边哭……”管家钟岩说到动情处,抬手抹泪。
矮炕上,温御情况确实不妙,但见钟岩哭也是烦躁,“本侯还没死,你哭什么!”
“老奴知道侯爷没死,我先练练……”钟岩解释的角度相当清奇。
温御真是多看钟岩一眼都嫌烦,待其退出房间,一直没有说话的战幕坐下来。
房内气氛变得古怪,温御看着缓身坐到炕尾的战幕神色疑惑,“军师何故坐那么远,我都有些看不清你的脸了!”
“看不清就看不清罢,反正看清也是自惭形秽。”战幕看到温御那张黝黑皮肤显露出来的潮红,越发朝后靠了靠。
“不是染症啊!”温御白了战幕一眼。
战幕这次来不是讨论一经的事,他看向温御,“本军师相信歧王之死定与温宛无关,只是现在歧王尸体跟温宛都在路上,细节我们并不清楚,你着急也没用,待他们回来你我再作筹谋,救下宛丫头一条命对于你我来说并非难事。”
战幕说话时,温御眼睛瞪的直直的!
歧王死了?
宛儿有嫌疑?
咋回事?
为什么没人告诉他!
战幕以为温御是因为温宛的事着急上火一口气没缓过来才烧成这个样子,事实上并不是!
温御想的是‘东窗事发’四个字。
先帝密令居然还能东窗事发?
这特么是发面么说发就发!
如果一经是‘被发’的那一个,发现的人是谁!
是那个人抓走了一经?
最后温御大概可能猜到的结论是,五个密令者里出了叛徒,叛徒将这件事告知当今皇上。
而且是很早很早就告知,这才导致皇上对萧臣的态度如此耐人寻味!
要说是亲生儿子,就跟捡来的一样!
要说不是亲生儿子,养的也是白白胖胖!
有些事只要想想就已经非常可怕。
按照他的想法往下分析,当今皇上若在知晓先帝密令的情况下还将萧臣留在皇城养大,用意是什么?
钓鱼!
温御越是不敢往下想就越是想往下想,一经因何被发现?
必定是他咬到鱼钩了!
葵郡程霍氏的病症就是鱼钩!
这两日温御脑袋时常经受风暴洗礼,怕也是转的太快烧着了,这才在昨夜暴发,差点儿把他烧过去。
如今战幕带来的消息让温御心下陡凉,歧王死了,嫌犯是宛儿。
所以皇上把萧奕也当成了鱼饵,目的是钓他?
“温御,你可别吓我!”炕尾处,战幕肉眼可见温御那张脸越来越红,表情也越来越古怪,形同尸变!
温御没吓战幕,他吓的是自己。
“大夫……大夫!”
就在战幕起身欲走时温御突然叫住他,“军师!”
噗-
战幕回身一刻,分明看到温御喷出一口血箭,整个人无力倒在炕上。
“温贤弟……”
战幕只觉心跳骤停,纵步行到炕头,双手紧握温御肩膀,“贤弟!你可不能死!”
看着昏厥不醒的温御,战幕眼眶陡红,洒下热泪。
谋士无亲无友,无朋无交!
他这一生唯忠一君,唯温御一经两个志不同道不合的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