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下,贤妃未敷胭脂的脸颊愈渐苍白,因为消瘦的厉害,颧骨有些突出,体力更是一日不如一日,尤其肺腑时时传来隐痛,太过折磨。
“是么……”贤妃对桌上膳食无甚胃口,但还是翻了翻,没有任何发现之后抬手让清芙扶她回床上。
她不想躺下来,不想睡,因为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以后长眠的日子不会少。
清芙将枕头垫在贤妃背后,想去端桌上粥饭时被贤妃拉住,“清芙,你是不是有很多疑问?”
“娘娘……”
“答应我,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都别怪本宫。”
清芙是聪明丫鬟,她知道自家主子一定有很多很多秘密,可她也知道那些秘密必不能对人言,主仆一场,她只求有始有终,“奴婢不会怪娘娘,更不会离开娘娘,不管娘娘去哪里,奴婢誓死跟从。”
贤妃微微颔首,“出去吧,本宫累了。”
“娘娘好好休息,奴婢把斋饭拿到后面温上,娘娘何时想吃只管招呼奴婢。”清芙将贤妃扶躺下来,转身收起斋饭退出房间。
榻上,刚刚才闭上眼睛的贤妃突然皱眉,肺腑剧痛犹如万蚁啃噬。
贤妃蜷缩成团,双手紧紧压住小腹,额头渗出冷汗打湿鬓发,她不敢发出声音,怕被周帝派过来暗中监视的人看出端倪,“臣儿,对不起……”
酉时已过,战幕带着温御回到一经禅室里,与上次一样,战幕住禅铺,温御打地铺。
规矩也是一样,战幕先睡,温御后睡,如果听到自己打呼噜就起来重睡,上次就是因为温御没有及时起来重睡,生生被战幕叫去守门。.
所以说一物降一物呢!
这要是在羽林营,起来重睡的就是郑钧。
温御就很奇怪,“护国寺禅房那么多,军师为何一定要与我同睡?”
“侯爷武功在那些小辈之上,由你住在我身边,我能睡的安稳些。”战幕脱下外袍,躺在禅铺上,“这么硬,把你那条褥子给我。”
温御一共就两条褥子,“不给。”
“那睡罢。”战幕也没管温御有没有铺好褥子,直接吹灭搁在他那头儿的灯盏。
于是温御就只能摸黑把褥子铺好,之后躺下来。
温御睡不着,白天去见贤妃时他隐约感觉到周围有人暗中监视,只是分辨不出具体方位,所以皇上当真是软禁了贤妃。
“军师?”
半柱香之后,温御悄悄坐起来,“我去撒尿你去不去?”
禅铺上,战幕呼吸匀称,没有回应。
“那我去了?”温御又道。
战幕依旧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温御见状,直接起身蹑手蹑脚走出禅房。
下一刻,禅铺上的战幕突然睁开眼睛。
他曾听一经说过,一个人真睡假睡很容易分辨,但想要做到以假乱真也非难事,只要你在睡觉的时候默念《妙法莲华经》就能让人产生已经熟睡的错觉。
那时年轻,大把时间挥霍,战幕还真就把《妙法莲华经》背的滚瓜烂熟,之后找来几位高手尝试,正如一经所言,那几个高手的确没有分辨出自己是真睡还是假睡。
温御前脚离开,战幕后脚披着衣袍走出禅房。
夜色冷幽,战幕隐隐看到前面有人影,虽然没有看的太清但还是坚定不移相信那就是温御,而且看方向,正是贤妃居所。
有些事温御不说,不代表战幕猜不到。
此前要来护国寺的是温御,提出到贤妃住处请安的也是温御,请安时与贤妃‘眉来眼去’的还是温御。
战幕有理由相信温御大半夜不睡觉一定是想找机会与贤妃见面。
好奇心谁没有?
尤其战幕还是谋士!
于是战幕便跟着那抹身影朝贤妃居处走过去,夜色愈黑,那抹身影不见,战幕也只是以为温御行的太快,并没有其他想法。
护国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战幕依着白天记忆走去贤妃居所东侧高处俯看,禅房里面亮着灯,但里面没有人。
忽有一抹身影出现在视线里,是个宫女。
战幕皱皱眉,心中略有疑惑。
温御没来找贤妃?
沉默片刻,战幕转身离开。
这时,一老僧从暗处走出来,深深凝望战幕几乎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
房间里,贤妃腹间疼痛渐弱,听到外面房门响起时心中有了期待,却在看到清芙提着食盒进来时有些失望。
“本宫不饿,时候不早你也早些歇息。”
清芙自顾将食盒搁到桌上,拿出里面粥饭,将汤匙搁进粥里之后转身来到榻前侧身坐下来。
“本宫不饿……”
“娘娘。”
一语闭,贤妃猛然震住。
她不可置信看向眼前清芙,无论眉眼跟身段都与真正的清芙无二,偏偏声音!
“贤妃莫慌,我是郁玺良。”
贤妃眼前的清芙,的确就是郁玺良。
这是温御的意思。
昨夜战幕答应温御再入护国寺后,温御即去找了郁玺良,他的确想见贤妃了解一些事,但这件事不一定非要他去做,尤其与战幕同行他不得不防。
于是温御提议叫郁玺良假扮清芙冒险一行,他负责将战幕引到贤妃居所。
目的只有一个,如果皇上以贤妃为鱼饵,那就钓战幕罢!
温御承认自己不是人。
待尘埃落定,他自会给战幕一个说法……
“清芙,你别与本宫开这样的玩笑!”
郁玺良料到贤妃不信,于是拿出萧臣早前拜师给他的玉佩。
看着郁玺良手中玉佩,贤妃眼泪瞬涌。
她记得这块玉佩,是当年臣儿还在昭纯宫时用白玉偷偷雕的一段竹,寓意长寿跟生机,这本该是臣儿送给他父皇的东西。
“郁教习?”贤妃神情激动,脸色泛起异样红润。
郁玺良颔首,“郁某的确早在许多年前就收魏王殿下为徒,大理寺得到的证据,是真的。”
贤妃紧抿住唇,控制自己不会因为震撼发出声音。
“贤妃可知先帝对魏王有期许?”
郁玺良的问题再次让贤妃惊到无语。
贤妃定定看着郁玺良,眼泪毫无预兆坠落,犹如珠断,滴滴晶莹。
她收紧下颚,颤抖着唇,缓缓挤出四个字,“登基称帝。”
“郁某是密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