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萧彦捋着白须,对于温御提出的时间有些质疑。
“二十年后你人都没有了,本王要找谁取证?”
就好像你还有似的!
温御深吸了一口气,“那贤王给个时间?”
萧彦想了想,看向宋相言,“相言以为,给多长时间合适?”
宋相言拱手,“二十天应该可以。”
就宋相言来说,他就是摆明向着温御,丝毫不必藏着掖着。
“大理寺是否有这样的规定,最短时间是多少?”萧彦追问一句。
宋相言犹豫之后回答,“四日。”
“四日……”萧彦微微颔首,继而看向战幕,露出平和的微笑,“不如这样,就取中间,军师以为如何?”
战幕略有惊讶,二十日加上四日,取中间便是十二日,这个时间虽然不能说足够但也可以了,“贤王说取中间,那便取中间。”
萧彦终于从椅子上坐直,“那今日就审到这里,案子三日后再审。”
音落之际,战幕猛然看向萧彦,“贤王不是说取中间?”
萧彦掐指一算,“二跟四中间不就是三吗?”
战幕,“……贤王所言,甚是。”
弯弯肠子咋没绕成死扣勒死你!
就在这时,温御抬手,“王爷既然叫本侯取证,那我是否可以回御南侯府?”.
“肯定不行。”萧彦挑眉,“你是嫌犯,嫌犯怎可四处走动?”
“那我如何取证?”温御皱起眉。
萧彦两只眼睛瞪起来,“温侯还需要自己取证?都是那个时候过来的,谁不知道你与战军师亲密无间的关系,这事儿战军师肯定会帮你啊!哪怕战军师个人能力有限,太子府的力量是无穷尽的,护国寺的一经要是没失踪这会儿怕也过来给侯爷你助阵,再者说,堂下坐的那三小只早就跃跃欲试,侯爷还怕没人帮你取证?本王看呐,就秦老将军最可怜,都没有人帮他。”
战幕诧异,“贤王殿下不许这样说自己。”
萧彦把脸扭过去,“军师你这是在骂人吗?”
“可能不是。”
战幕摇头,无比诚恳,“没骂人。”
骂的不是人!
眼见两位主审要打起来,宋相言及时走到萧彦面前桌案,替他敲下惊堂木。
萧彦吓一跳,扭回头看向宋相言。
“皇叔公,午膳时辰到了。”
案子审到这里,秦熙将三张地图跟单明皆留在贤王府,自行离开。
温御被郁玺良带出府门,接下来就是大规模退场。
贤王府管进不管出,谁有本事谁先出。
府门处拥挤,温宛陪着温君庭等在座位上,温少行也看出自己弟弟心情不好,于是不作声,默默陪在那里。
萧臣走过去,“宛宛,我们走这边。”
好在萧奕满打满算在贤王府住了半年,知道这府里有个后门。
“君庭……”
见温君庭起身,温宛这才带着温少行一并走去后门方向。
徐福马车堵在前门,后门只有萧奕来时停的一辆马车。
萧奕将马车让给温宛。
温宛自是带着两个弟弟,先行回了御南侯府。
后巷无人,萧奕看着渐渐消失在视线里的马车,轻吁口气,“秦熙够狠,也够忍,三十几年前就已经布了这样的局。”
萧臣皱着眉,原想说些什么,最终沉默。
“别说皇兄没有提醒你,案子才开始审,秦熙不可能把全部底牌都亮出来,他应该是在等温御这边做出反应,再祭出杀招。”萧奕拍拍萧臣肩膀,“三天时间,有你忙的。”
萧臣抬起头,迎着初春并不温暖却也没有那么刺眼的阳光,走去巷口。
“干什么去?”
“御南侯府。”
萧臣知道这个时候温宛需要他。
只要温宛需要他,他一定在……
原本该回刑部的马车,在刑部衙门路过时并没有停下来。
温御要求去地牢见自己的儿子。
郁玺良起初不同意,奈何温御态度强硬。
地牢外,温御从马车里走出来时郁玺良亦从背后枣红色高头大马上跳下来,他提剑走近温御,“侯爷与我说句实话,温谨儒到底是不是……”
“与我一起进去罢。”
温御阔步走向牢房,郁玺良跟在他背后,两人气势皆不一般,一个是久战沙场的老将,一个是破案无数的名捕,那份尊威霸气跟锐利锋芒,整个大周朝又有几个可以匹敌。
郁玺良有腰牌,狱卒不敢多问直接带路。
因为温宛里里外外打点,温谨儒的牢房里干净整洁,桌椅都是新的,细节到地面以木板重新拼接,完全看不到原本砖石开裂跟腐蚀的样子。
温谨儒从进来第一日,吃喝换洗都会有狱卒精心安排。
此刻牢房的门被狱卒打开,温谨儒看到温御走进来,下意识搁下手中书卷,从木板床上站起身,褐色夹袍,腰间系着同款颜色的腰带,温谨儒三旬开外的年纪,鬓角已有银丝,玉冠将他头发束的整齐,整个人身上蕴着只有文人墨客才有的书卷气。
“谨儒拜见父亲。”温谨儒拱手施礼。
他知道自己是因何罪名被抓进来的,李氏来的时候嘴不闲着,外面风言风语他都知道,可面对温御,他没有急不可待追问,恭敬丝毫不减。
温御喜欢温谨儒就在于他身上那份沉稳性子像极了他的父亲,“这几日委屈你了。”
“儿子知道父亲在外面受的委屈更多,是儿子不孝,不能为父亲分担。”温谨儒抬头,看着眼前早已年迈的温御,眼睛渐渐湿润。
郁玺良没有走进去,他只站在外面,背对牢房,抱剑而立。
温御拉住温谨儒的手,走到桌边。
温谨儒没有立时坐下来而是习惯性提壶斟茶,端给温御。
温御接过茶杯,朝他摆摆手。
“孩子,有没有想问为父的?”温御搁下茶杯,双手叩紧将杯环在掌心。
温谨儒缓缓坐下来,双手落在膝间,他垂下眼眸,动了动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不管你问什么,只要为父知道绝对不会隐瞒。”温御看向温谨儒,“你想知道的,为父都会告诉你。”
温谨儒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声音沙哑,“丁展池,真的是我亲生父亲吗?”
牢房外,郁玺良竖起耳朵。
“是。”
温御写满风霜的眼睛里露出一抹坚定,“他是你亲生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