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御当然听明白了。
他暂时停下手里动作,认真看向战幕,“战哥说的对,宛儿螳臂当车,那她当然后悔。”
可能是智者多虑的缘故,战幕觉得温御这句回答还是有问题,“就算温丫头有这个本事,我也希望她别趟这趟浑水,别与太子府作对,别去支持谁。”
“战哥说的对,安安稳稳过自己的日子不好么!”温御重新拿起绣针,穿过来,穿过去。
战幕还是觉得有问题,“不要去帮萧臣,他在皇上那里是已经废掉的棋子。”
“战哥说的对!”温御仍然很恭敬。
温御那时曾与先帝深谈过,大概意思是战幕那张嘴有毒,他根本说不过,经常被欺负。
先帝告诉他一句话,‘别与他争辩,你就告诉他一句话:你说的对。’
起初温御不明白,后来明白了。
诶,你说的都对!
但兵符在我手里吧?
你让我出兵我偏不出,你让我往东我偏往西。
后来一出这档子事战幕就会把他揪到先帝面前,嘴就跟放鞭炮似的噼里啪啦。
先帝总是无比赞同,或严肃,或沉稳的说一句。
战军师说的对。
这事儿战幕不知道,“还有,眼下官司才结束你告诉府上的人都低调些,树大招风的道理你懂。”
温御点点头,“战哥说的对。”
“剩下一经的事,我暂时还是没有头绪,偏偏就丢了他这一个,连个念经祈福的人都没有。”提及一经,温御也是动容。
他有大把理由怀疑一经现在在周帝手里,可他一个字都不能跟战幕说,“绣好了。”
温御用牙齿咬断丝线,将鞋子拎给战幕,“战哥,看到没,不管这鞋坏成什么样,我都能给它绣好,跟之前一模一样。”
“这个世上没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就算你绣好了也是和之前有所不同,这跟破镜不能重圆是一个道理。”战幕接过长靴,转身套在脚上。
温御沉默许久,“战哥说的对……”
他该怎么跟战幕解释,哪怕你说的都对那也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所以对不起,接下来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也有可能是绝望……
城外,羽林营。
萧臣在校场旁边的兵器架上找到郑钧。
强将手下无弱兵,郑钧无疑厉害,当年于守城城楼上一箭穿云射中敌军首将,一战成名,如今再看眼前背影,萧臣百感交集。
消瘦的身躯,略显佝偻的背脊,只是短短半个月,之前那个生动活泼又有些执拗的郑帅变得有些认不得了。
萧臣走过去时郑钧正在擦拭长枪。
长枪是军营最常备的兵器,一是便宜,只有枪头是金属制造,二是杀伤力强大,沾者即重伤亦或死亡。
“我听司马瑜说元帅在这里。”萧臣拿起旁边闲置的抹布,与郑钧一起擦拭。
郑钧神情淡然,一种难言的感觉浮现在脸上,让人感受到那份平静,“我已经不是元帅了,魏王殿下这样称呼可是折煞我。”
因为邢栋的关系,羽林营代任主帅变成了司马瑜。..
“习惯这个东西改起来挺难的。”萧臣轻轻擦拭手中长枪,“郑帅若在这里不适应,其实还有很多去处。”
萧臣好意,郑钧虽然为自己当初一念之差付出代价,可流言蜚语如潮,那些对他的指责跟谩骂已经蔓延到军营里。
在大多数人眼中,若非郑钧私改行兵图,四千兵将不会惨死,丁副将不会牺牲,他们根本不会细致思考郑钧是在怎样的前因后果下修改行兵图,那些不在他们考虑之列。
生活太枯燥,亦或和平年代需要英雄,他们扛着正义的大旗行鸡鸣狗盗之事,事成后还会标榜自己是默默无闻的英雄,为民除害的精英。
就在昨日,还是有人把郑钧的帐篷给点了。
为此司马瑜命人彻查,查出那人后罚军杖五十,若非郑钧出面求情,那人得屁股开花。
“我若说其实我不在乎这些魏王殿下相信吗?”
郑钧把沾着尘土的抹布扔到木桶里,用鹿皮把枪头擦干,再用毛刷在枪头上刷一层保护金属的猪油,“以前为主帅时看似风光,可我心里头装着一桩天大的秘密,一到晚上就睡不着,哪怕事情过去三十几年可我非但没有淡忘,越来越害怕,害怕有一天这个秘密再也藏不住,那时惶恐不安活的不踏实,现在踏实了。”
萧臣知道郑钧性子,这般说一定也是这般想。
就在这时,校场上出现两个身影,一个是顾铮,一个是驰靖。
萧臣有些担心,于是在两位武将走过来时他并没有离开。
郑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感激,但也觉得不必。
“末将拜见魏王殿下!”
“末将拜见魏王殿下!”
因为温御的关系,二人对萧臣极是恭敬。
萧臣颔首,“两位将军找本王有事?”
“我们不找王爷,我们找那个人。”驰靖指向背后郑钧。
萧臣下意识挡在郑钧面前,“不巧,本王也找郑……”
“魏王殿下……”
郑钧从萧臣背后绕过去,望了眼萧臣,转而看向顾铮,“找我有事?”
“侯爷吩咐,叫我们找你喝酒。”顾铮冷冷道。
郑钧沉默时驰靖亦上前,“不是侯爷吩咐的,就单纯我们两个想找你喝酒,就问你敢不敢去。”
“我没有钱。”郑钧很诚实。
顾铮呵呵,“我们屈尊找你喝酒,你还妄想我们请客?”
顾铮跟驰靖都不再开口时,驰靖看向萧臣,“吾等可否朝魏王殿下借些酒钱?”
萧臣看出顾铮跟驰靖没有为难郑钧的意思,自袖兜里取出一张银票递过去。
驰靖接过银票,拱手,“多谢。”
顾铮几乎同时拱手,“这钱,吾等定不会欠魏王殿下的。”
二人说完,架着郑钧离开军营。
萧臣看着三人背影,心中了然顾铮言外之意。
但凡聪明人多半猜到温侯心向于他,刚刚顾铮那句话分明是向他表明心迹。
这会儿司马瑜走过来,“魏王殿下说,他们为什么会原谅郑帅?”
“气愤是一时的,做兄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