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氏带着她所有秘密慢慢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最后出现的画面,是她与咏阳公主儿时在皇宫嬉戏的场景。
公主殿下,老奴来了……
外面秋风吹动竹叶发出‘沙沙’声响,小筑里寂静无声,落发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倒在门氏对面的戚沫曦动了动手指,她那手指一点点朝卓幽方向窜,尾指一勾,倒在桌案上紧闭双眼的卓幽忽的睁开眼睛。
两人趴下时就是面对面,这会儿亦是大眼瞪小眼,戚沫曦先坐起来,用手抹过唇角血迹,“这个血嚢做的有些黏稠,口感差了些。”
“那下次我少加些红果汁,再把糖加进去。”卓幽亦起身,用袖子抹净嘴角红果汁液,“你怎么知道门氏会在茶水里下毒?”
“我不知道啊!不过兄长说过,但凡出门,任何人给的东西都不能吃,不能喝,非要吃喝的情况下,先把解毒丹吃了。”
早在门氏受二人威胁沏茶时,戚沫曦便将袖子里藏的解毒丹塞给卓幽,卓幽虽不知是何物,但给的人是戚沫曦,莫说解药,毒药他也得吃。
两人简单收拾一下,本想离开,却在看到躺在木椅上早已没了呼吸的门氏之后,决定将其葬于咏阳公主坟墓旁边。
知道了所有的秘密,卓幽打算火速回皇城禀报萧臣,戚沫曦提出不同意见。
拿戚沫曦话说,把重要消息先飞鸽传书回去,剩下像是咏阳公主跟宁则成的恩怨情仇这种无甚重要的消息等他们回去再说也是一样。
卓幽深以为然,当晚写密件飞鸽传书回皇城,紧接着与戚沫曦商量次日启程往回返。
戚沫曦的想法是,出都出来了,不玩一圈再回去都对不起她叫兄长替她请的大长假……
皇城里,灭门案因为缺少确凿的证据停审,可郁玺良却没有一夜安生过。
又是一夜,继拆骨跟万箭穿心之后,战幕又带来新花样。
密室里,经过整一日休养稍稍有所缓解的郁玺良坐在椅子上,对面坐着传说中大周史上最温文尔雅的军师,这至少是绝大多数人见过战幕之后的印象。
“今晚还是不招?”战幕坐在桌案前,淡漠看向郁玺良。
虽然白天他被温御缠着下了一整日的棋,现在也确实有些乏累,可是没关系,与温御下棋费力气不费脑子,审郁玺良费脑子不费力气,不冲突。
“郁某无罪可招,但有一个问题。”
郁玺良面向战幕,“是谁将那纸密令交到军师手里,告诉军师那密令是在百川居找到的?”
战幕微挑眉峰,“自然是本军师可以信任的人。”
“能叫军师信任的人可不多。”郁玺良试着寻根究底。
战幕似笑非笑,“是不多,郁神捕以为会是谁?”
郁玺良早就猜到是周帝,可他不能说,说出来岂不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温御?”郁玺良盯准战幕,说出这个名字。
战幕面色无波,“为何?”..
“如果密令是真,必是由先帝亲自下发,世人皆知先帝信任温御,所以这字条温御一定有。”郁玺良抛出一半真相出来,以假乱真。
战幕就很好奇,“若这字条出自温御,他为何要诬陷你?你是萧臣的师傅,这等身份于密令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这也是郁某想不通的地方,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借刀杀人。”郁玺良冷目微寒,“定是有人想借军师之手,铲除魏王殿下。”
战幕也曾有这样的想法,可密令出处让他放弃这种想法,就算周帝想让他借此事铲除萧臣,那也不该叫利用,只能说他与周帝有着共同的目标。
“所以今晚,还是郁神捕选择严守秘密的一天?”战幕挑眉。
“到底是谁想利用军师陷害魏王殿下,还请军师查个明白。”郁玺良自入刑部被守的太紧,以致于他到现在都没得到外面传来的任何消息。
他只能凭空想象出一个假象敌,且拼了命让战幕相信这个假象敌的存在……
战幕显然没有那么好上钩,“民间有句俗语,叫牙疼不叫病,疼起来要人命,今晚咱们就看看,这牙疼能不能要了郁神捕的命。”
战幕音落之后,身侧灰衣高手立时出手钳固住郁玺良下颚,手指用力迫使郁玺良张开嘴,另一灰衣人则以特制斧凿对准郁玺良后槽牙狠砸下去,砸到露肉却不出血,之后再将早就准备好的蜜糖塞进去,放两条像头发丝细小的虫子进去。
接下来的时间就很难熬了……
深夜最不消停,宁林已经连续三天入大理寺。
小铃铛睡的正香,宁林又开始坐在她身边讲故事。
同样一个故事得反复讲上十遍才会让幻蛊发挥出最大威力,大概是说她曾经幸福美好的家庭就因为郁玺良错杀而家破人亡,她得报仇。
“……用刀子狠狠扎进郁玺良胸口,你九泉之下的父亲跟两位兄长,才得以安息。”宁林看着床榻上微微皱起眉头的小铃铛,抬手轻抚。
看着小铃铛的样子,宁林陷入沉思。
起初他并不理解自己为何会在关键时刻阻止方云浠杀了这个小丫头,同情也好怜惜也罢,可为何偏偏是她?
之前宁林想着应该是名字巧合让他觉得有趣,有这样的缘分也算难得,直到昨夜,他梦到了阿丑。
十四岁的阿丑跟小铃铛一样瘦,样子已经模糊了,任他绞尽脑汁去想,也不起来阿丑的样子只记得她笑起来特别好看。
阿丑特别听话,他叫她做什么她都不会拒绝。
他还记得……
十一岁懵懂无知的他把那物塞进去的时候阿丑哭了,脑悔里,他只看到那滴眼泪,晶莹剔透,从那张模糊的脸颊上滑落锦枕,从未有过的心动,让他感受到这世间绝无仅有的美妙。
忽然!
梦里他的母亲冲进来,不问青红皂白将阿丑拽下床叫人乱棍打死!
鲜血溅到床榻,与褥子上那滴落红融为一体。
冰凉的东西掉下来,宁林抽回手,轻触方知那是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