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断崖岭突兀险峻,高不见顶,云雾缭绕,深不见底,空空幽幽。
夜风在悬崖呼啸,边缘处皆是碎石,偶有石块掉坠下去,缥缈间没了踪影也听不到落地回声,让人莫名惶恐。
方云浠早半个时辰来到这里,她站在悬崖边,面无表情看向脚下深渊,二十年前她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不幸中的万幸她还活着,可她受尽磨难死里逃生的结果,却是郁玺良与她反目成仇移情别恋到一个小丫头片子身上,这是对她的侮辱!
背后传来脚步声,方云浠缓慢转身,视线里那个她魂牵梦系二十年的男人就站在面前,“我以为你不会来。”
“小铃铛在哪里?”郁玺良一身黑色直裰长衣,手握潮生剑,挺立在方云浠面前,纵是四旬年纪依旧惊才俊逸,朗月清风。
方云浠明明知道郁玺良因何而来,可在听到他询问小铃铛的时候还是怒火中烧。
“你心里只有小铃铛,那我呢?”方云浠悲声质问,她自诩爱了郁玺良一辈子,如今相见她却没从这个男人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哪怕她就站在他面前。
郁玺良对方云浠不是没有感情,只是那份兄妹情在方云浠重现之后种种卑劣手段中消磨殆尽,“如果小铃铛有事,我会亲手杀你。”
悬崖风劲,在郁玺良走向方云浠的时候,与之一起到断崖岭的温宛带着苏玄璟跟萧彦吭哧吭哧往上爬,既是偷听自然不能明目张胆,于是三人慢慢往上蹭。
缓坡不算陡峭,杂草足有一人高,再加上夜黑只要不大声吆喝很难被人发现,温宛力气还行,时不时搀住萧彦,苏玄璟则在前面开路,遇到带刺的草要么引着后面两位躲开,要么硬是按压到身底下,免得刮到温宛。
另一处,宋相言要简单粗暴的多,他只拿着一根麻绳,将封住全身大穴,又被堵上嘴扎成稻草人模样的关裕拽着往上爬,遇到坑坑包包的地方也只顾着自己躲。
两拨人,三位主审终于在距离巅峰往下数十米的地方会师,苏玄璟跟萧彦起初没见到关裕,直至宋相言把麻绳拽到自己身边,将关裕的脑袋从蒿草里扒拉出来。
萧彦,“……”
苏玄璟,“……”
二人投去同情目光的同时皆庆幸‘请’他们出面的是温宛,而不是宋相言。
崖顶,面对郁玺良冷酷无情,方云浠渐渐敛尽悲伤的情绪,她指着不远处那棵长了百年的歪脖松,“郁神捕朝那里看。”
郁玺良顺着方云浠的手指看过去,深暗黑夜,一抹瘦小身影赫然出现在歪脖树下,那松树树根紧扎悬崖边上,树干却探向无尽深渊!
“小铃铛!”
郁玺良惊恐低喝,正要纵身过去时方云浠戾吼一声,“站住!你再敢动一下我便放手,你的小铃铛便会如我当年一般从这里摔下去,只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我当年的运气!”
郁玺良陡然止步,回眼望过去,方云浠手里握着一根两指宽的绳索。
方云浠生怕郁玺良不信,忽的松手。
不远处,小铃铛整个身体骤然下滑!
“不要!”郁玺良再不敢往前迈一步,视线顺着方云浠手中绳索扫过去,想要寻找那根绳索的轨迹。
方云浠料到郁玺良会如此,冷声一笑,“别白费心思了。”
“你要如何?”郁玺良收回视线,怒目横对。
方云浠自怀里取出宁林给她的那颗药丸,扔到郁玺良脚下,另一只手抬起来,慢慢抬起握住绳索的拇指,“吃了它。”
“我吃!”郁玺良没有犹豫,当即弯腰去捡那个黑盒,打开后没多看一眼直接塞到嘴里。
不远处,温宛跟宋相言还有剩下三位主审只能看到郁玺良,看不到方云浠。
宋相言在看到郁玺良吞下药丸时猛要起身却被温宛一把按住。
温宛不敢说话,对其狠狠摇头。
宋相言不得已压下怒火,眼睛死死盯住顶崖上的郁玺良,那份担心是从骨子里散出来的,温宛自认不及。
“郁玺良,为了那个小贱人你连命都不要了?”方云浠震惊看着郁玺良吃下药丸,“若那是毒药你已经死了!”
“放了小铃铛。”郁玺良面对恼羞成怒的方云浠,神色冷下来,他只说出这一个请求。
方云浠濒临绝望,她指着脚下悬崖,“你就一丝一毫都不记得我对你的好?当初我就是从这里被人打下去的!”
“若非记得,我如何会千里迢迢到安平县杀了廖横父子。”郁玺良知道
方云浠朝悬崖
“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对无辜的廖冯氏跟巧秀竟然狠毒到那种泯灭人性的地步。”郁玺良冷言讽刺,“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对她们做的一切我叫你一声毒妇,不为过吧?”
方云浠眼眸瞬间赤红,“郁玺良!”
“巧秀只是一个刚出世的孩子,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怎么忍心那样待她?!”郁玺良目光冰冷,寒声质问。
“我父亲又有何错!廖横父子杀他辱他就该死!”方云浠愤怒低吼。
“冤有头债有主,我已经替你杀了廖横父子,你又何必迁怒!”郁玺良暗暗朝前迈一步,余光一直停留在不远处那棵歪脖树上。
悬崖
苏玄璟明白温宛之意,刚刚方云浠亲口承认是廖横父子杀了她的父亲,郁玺良杀人,情有可原。
萧彦破天荒给了温宛一个眼神,示意自己听到了。
温宛另一侧趴着宋相言,宋相言自然也听到方云浠说的那句话,转尔看向被捆成稻草人的关裕,关裕眼珠子都红了。
悬崖上,方云浠被郁玺良激怒,“父债子偿!我有什么错!”
“你错就错在心如蛇蝎,阴险毒辣!我不知道你这些年经历了什么,但你所作所为令人不齿!我郁玺良瞧不起你!”郁玺良用最严厉的词语激怒方云浠,他只差一步就有把握从方云浠手里抢过绳索。
他不知道,方云浠就在等他冲过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