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林说的话宋相言连中间那个句读的逗号都不相信,“以本官断案多年的经验来看,宁王舅在说谎。”
“经验就像闺中少女用的木梳,总有打结的时候。”宁林看着天窗外的雪花,眼睛里溢出一抹深邃的光。
他的经验告诉他,无论对周帝还是对尊守义,他都还有用。
然而经验欺骗了他,周帝一边叫李公公给他遗诏,一边把消息透露出去,分明是把自己推到战幕面前,想利用战幕查他,进而查出当年那个把遗诏交到他手里的背叛者是谁。
而尊守义则是利用蛊虫跟书信,暴露二皇子及二皇子背后的周帝,引战幕跟温御对抗周帝,在这两个人的博弈中,自己都是弃掉的棋子。
谁,都没给他讲情面。
“总有不打结的时候吧!”宋相言不以为然。
“梳到秃头的时候不打结。”宁林扭头看了眼身边这位风华正茂的少年,毛发是那样的茂盛,还得梳呵。
宋相言眯着眼睛,“宁王舅没看出来还是怎样,你被人弃了!”
“没看出来,还请好外甥与我讲讲,我是如何被弃的。”纵然失望,心也有一点点疼,可他深知夺嫡棋局里每个人都是棋子,哪怕高高在上的周帝,甚至于尊守义。
他虽没有问过,可他能看出来尊守义不为大周皇位,那他又在为谁做事?
好在这些与他无关,看来他作为棋子在这场棋局里的使命快结束了。
“有人想把你跟二皇兄暴露在人前,你看不出来吗?”宋相言以前很讨厌宁林,起初没有原因,单纯就是看不惯他风流成性的作派。
公主大人说过,男人贪色皆忘义不值得交。
那会儿他秉承其父勤学好问的习惯问他家公主大人,女人好色会怎样时某位长公主的回答是这样的,女人好色会使心情愉悦,家庭和睦还能青春永驻。
能不能心情愉悦他不知道,家庭和睦倒是真的,每次他家公主大人到书房找宋真谈心之后,宋真都会忘记检查他功课,不检查则不动怒,不动怒则少挨打,家庭甚是和睦。
回到宁林,今日看到宁林心里住着一个阿丑,宋相言对宁林的看法有所改观,“宁王舅有免死金牌,又不是很缺钱,只要宁王舅把那个人说出来,本小王保你全身而退!”
看着宋相言信誓旦旦的样子,宁林心底划过一丝暖意,“那就先把免死金牌还给我,剩下的事都好说。”
宋相言,“……宁王舅丢哪里了?”
宁林呵呵,“没有人诬陷本王,是本王故意把你们带到密室让你们看到蛊虫跟书信,本王……”
“本王正式向太子府宣战。”宁林缓缓坐直身体,转眸看向宋相言时透出冰冷寒意,“本王以为,比起萧桓宇,萧允更适合太子之位。”
宋相言瞧着宁林认真的表情,忽然觉得这个人是疯了吗?
“二皇兄的份子钱我都准备好了!”宋相言真不知道宁林是不是眼拙,萧允每次出门都是飘的,这种人适合太子之位?
“那要这么说,我也适合……”
未及宋相言把话说完,宁林猛一眼瞪过来,“闭嘴!”
宋相言吓的一激灵,“宁王舅你吓到我了!”
宁林看着眼前这个在很多同龄人眼中足够精明老成的大理寺卿,骨子里也逃不过‘少年意气’四个字,“小心隔墙有耳。”
宋相言无语,片刻起身抱起地上那床被子裹到自己身上,“宁王舅就好好在这里赏雪,保不齐这就是你看到的最后一场雪!”
眼见宋相言要走,宁林忽将其叫住。
宋相言期待转身时,宁林皱皱眉,“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知道加件衣服?”
“……”宋相言暴走。
温宛没给他做!
看着宋相言离开的身影,宁林目光逐渐暗淡。
他回过头,眸子重新落向天窗外面的飘雪,他想他的阿丑了……
事情发展的速度远比所有人想象中快,翌日早朝吏部尚书苏玄璟提奏折,希望皇上能将二皇子调派回平渠修养,更提及二皇子常年在外的不易,当给予封王奖赏。
苏玄璟甚至连萧允的封号都想好了,平渠王。
可以说,这个封号想的太粗糙。
且在苏玄璟有此提议时,朝中几位不知内情的大臣皆附和,他们深知苏玄璟是太子府的人,他说的话自然代表太子府。
哪怕在他们看来二皇子对太子绝对不会构成威胁,依旧附议。
周帝没有表态,反倒是睿亲王晏伏站出来与苏玄璟硬刚,理由很简单,往直白了翻译就是以二皇子现在的身体状况只怕离开皇城还没到平渠就得挂,如此折腾苏玄璟是何居心!
苏玄璟还能有什么居心,他只道自己会遍访名医护送二皇子平安抵达平渠,睿亲王这回叫板的内容让苏玄璟知难而退。
‘只要苏尚书能在金銮殿前立下军令状,保二皇子这一路毫发无伤,即可。’
这谁能保证!
事实上,苏玄璟本意也并非要把萧允撵出皇城,只是依战幕之意试探。
果然这一试,就把晏伏给试出来了……
皇宫,御书房。
周帝坐在龙案后面,盛怒异常。
“苏玄璟吃了熊心豹子胆!”
早朝时李公公一直在侧,苏玄璟说的话他听的清清楚楚,其中有几句确实难听,说什么平渠虎踞龙盘,依山傍水,这种说法多半是给死人找墓穴,苏玄璟言外之意岂不是说平渠是葬二皇子最好的地方!
“皇上息怒。”李公公弓身道。
周帝目寒,“苏玄璟不过是战幕身边一条狗,他替战幕在朝堂上吠,也是想看激出吾儿背后靠山,今日晏伏出面,只怕战幕接下来就要对晏伏下手。”.
李公公也明白其中道理,“就算苏尚书没有今日之举,当日二皇子入皇城,睿亲王去接这件事也有很多人看到。”
周帝暗自缓神,“晏伏作为外姓王之首,战幕想要扳倒他没那么容易,当务之急,是宁林。”
李公公心里咯噔一下,“皇上的意思是?”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