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宛真来找晏伏了,且明确告诉他紫玉就是他的亲生女儿,自己可以对天发誓,发毒誓的那种。
可是晏伏不信。
“睿亲王为何不信?”
王府正厅,温宛看到准备离开的晏伏,猛然起身,“是因为大难临头不想连累睿亲王妃跟紫玉?”
晏伏止步,“本王不知县主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比谁都知道我在说什么,俟国晏氏一族寡子是事实,誓死效忠古国皇族血脉也是事实!”
晏伏身形陡震,他未回头,径直走到厅门处重重阖门,转而回头,眉目凛寒,连声音都透着几分寒意,“县主说话注意分寸!”
“二皇子在哪里?”温御只想知道答案。
晏伏皱眉,“二皇子失踪本王也很着急,县主若真担心二皇子就该去寻而不是跑到本王这里说些乱七八糟的话。”
“有多乱?”温宛冷笑,“或者说我哪一句话说错了?你不是俟国晏氏一族的后人,还是晏氏一族对古国皇族……”
“子虚乌有!”
晏伏打断温宛,“本王不知二皇子在何处,本王也在找。”
温宛不知道晏伏到底知道多少,因为对蛊王的疑惑,她也不敢与晏伏挑明了说,“睿亲王尚未休妻,若真做出背信弃义甚至于叛国的勾当不止王妃会受牵连,我的紫玉也要跟着你遭受无妄之灾,就算休妻,也难保你做的那些事不会影响到她们!”
晏伏沉默,他在温宛来之前就已经得到夜离被抓的消息,包括夜离被抓之后叫大理寺的人挂在墙头晒太阳的细节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有那么一刻,他真希望夜离干脆就冻死在大理寺墙头上,这样他就不需要去做那件逆天的事。
“悬崖勒马,睿亲王还有机会。”
温宛看向晏伏,“就算你不相信紫玉是你的女儿,王妃的命在睿亲王心里也不值一提?你以为可以避免的牵扯终会成为王妃一生累赘。”
“本王当真不知二皇子身在何处,县主请。”他有苦衷,不足以为外人道。
温宛仍不甘心,“只要睿亲王告诉我二皇子在哪里,我敢保证所有人都是安全的,一切都能回到原点,再晚就迟了!”
晏伏不由看向温宛,若有所思,“县主知道什么?”
“二皇子在哪里?”
晏伏最终没有说出任何温宛想要的答案。
为了晏氏一族的后人可以解除百十年来的禁锢在身上的魔咒,晏伏愿做那个终结的人……
亮如白昼的密室中间,摆着两张水晶床。
那床像冰一样透明,却有温度。
密室宽敞,四角悬着举世难求的夜明珠,夜明珠拳头大小,散出的光晶白发亮,就像太阳的光束,可它没有温度,照在人脸上惨白惨白。
萧允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长衫,无声无息躺在床榻上,圣洁无瑕,只是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到他胸口起伏。
慢慢的,那双每每看到温宛都带着温润笑意的眼睛睁开了。
倘若夜离在,定会吓死。
因为在夜离眼里,现如今的萧允只是一个承载次蛊容器,不该有自己的意识。
奈何萧允非但有,还异常清醒。
他以江邑作局,江邑以死作局,为的就是现在。
强心药只剩下三粒,他动动舌尖,第三粒被他咽进喉咙里。
这是第五粒,萧允知道他的生命只剩下三天,而今晚子时,他将会在这里看到父皇,他知道夜离是谁,知道他所有阴谋,也知道……
他只是母妃用来承载次蛊的载体。
他知道母妃是古国帝女之后,自嫁入皇宫那一刻母亲就是带着复国使命来的,所以才有二十年前蛊患案,只不过那时他们的计划不成熟,次蛊没有能力控制被阴蛊侵染的忘魂蛊跟六翼金甲,他们亦没有把蛊神考虑进去,才致霍行以蛊神肃清蛊患,次蛊也被蛊神影响虚弱不堪。
于是母亲便将次蛊从父皇体内转移到他身上‘休养生息’,这一养便是二十年。
母亲的计划里没有父皇,因为他是父皇选定的皇位继承人,只要夜离控制住他,便是控制住整个大周。
可是夜离等不及,他想更直接一点,更快一点。
夜离就是这样不听母妃的话。
夜离,竟也是母亲的儿子!
萧允静默躺在水晶床上,想着多年前偷偷看到的一幕,夜离叫母妃一声‘母亲’。
那声‘母亲’把他的世界叫的天崩地裂。
他是一个虚弱的皇子,可他不是一个痴傻的皇子。
自那开始他学会伪装,学会在平渠培养自己的势力,江邑就是其中之一。
他想瞒过母亲,就要比母亲更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临深履薄的活着直到母妃离逝。
对于母妃的死,他伤心至极,这个世上唯一待他好的亲人就这样没有了,为夜离,为把她精心养在自己身体里的蛊王给夜离!
萧允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止水,可在想到秦如意的时候还是掉下眼泪。
如水晶颜色的眼泪从眼角滑过惨白脸颊,落入鬓发。
萧允慢慢闭上眼睛,作为大周皇子,他该戳穿夜离狼子野心,作为父皇的儿子他必要让父皇知道真相,作为……母妃的儿子,他想下去陪母妃。
哪怕他当了二十年的次蛊容器,可母妃对他是好的,哪怕父皇再看中他,许他皇位,可他已经忘了父皇慈爱的样子。
还有温宛……
夜离被大理寺的人挂在外面一整天,宋相言带上官宇他们从二皇子府邸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依照宋相言的意思,先把夜离送去天牢呆一宿,明早人缓过来继续挂,挂到让萧允心疼自己跑出来为止。
当然,这只是宋相言的猜测。
萧允到底是不是自己藏起来的有待考证,但夜离必须先挂着。
天牢里,夜离如同寻常百姓一到冬天就喜欢往外面放的大鸭梨,搁一宿再拿到屋里慢慢解冻,脸上挂了些许霜花。
夜离本不该冻成这副狗样,他只是没想到宋相言下手忒重,真敢把他打晕。
那条狼崽子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