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伏半生叱咤,在战场上骁勇善战,所向披靡,他把钢筋铁骨留在战场,把所有温柔都留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而今到了生命的终点,晏伏很清楚自己该做的事。
他于众目睽睽之下双膝跪在白萍面前,“为夫大错,还请夫人能给为夫一次机会,让我弥补犯下的过错。”
白萍挺直而立,冷漠垂眸,“睿亲王注意称呼,‘夫人’两个字民妇担不起。”
晏伏自知伤白萍甚深,可当时他只能如此才能掐断自己与她所有关系,才不致连累妻女。
“夫人就算不能原谅为夫,也还请看在玉儿面上暂回睿亲王府,玉儿早就过了及笄年纪,也是时候说门亲事,为夫……想她能从睿亲王府嫁出去。”
“你还有脸提玉儿?!”爱的太深,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
白萍猛然低头,眼中充斥无尽愤怒,“你也配提玉儿!你不是说玉儿不是你亲生的吗?你一句不是,要玉儿遭受这些人多少恶意!”
白萍怒吼时抬手指向堂下围观百姓,她眼睛里含着泪,“你们!你们不知前因后果,仅凭只字片语就判定玉儿是野种,大理寺没断的案你们给断了!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你们自以为茶言饭后的谈资,肆无忌惮的宣扬,不负责任的谩骂,每一句话都像是在玉儿身上扎进的刀子!她小小年纪到底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你们这样伤害!今时今日我玉儿所受委屈,你们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被白萍这么一吼,围观百姓心虚者恹恹低头,悄悄溜走。
晏伏知道白萍性子,转眸,带着乞求看向紫玉。
紫玉下意识朝人群里扫过一眼,继而侧身看向白萍,“母亲,玉儿想回睿亲王府,玉儿……想有一个家。”
白萍被紫玉一句话破防,眼泪扑簌掉下来。
“夫人,不管你能不能原谅我,玉儿始终都是你跟我的亲生女儿,为夫想看着她风风光光出嫁。”曾几何时,晏伏的确怀疑过紫玉身世,直到白萍拿出慕锦歌的药方,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白萍虽恨晏伏,可也心疼自己女儿。
她正犹豫时紫玉双手握住她臂弯,“母妃,真相大白,父亲以后会对我们好的。”
晏伏见白萍犹豫,当即叩首。
男儿膝下有黄金,今日晏伏非但当众下跪还朝她磕头,白萍心软,“民妇虽与睿亲王回去,那是因为玉儿也是王爷的女儿,王爷有责任跟义务照顾好她。”
“多谢夫人!”晏伏感激涕零。
紫玉上前搀起晏伏,“父王……”
看到懂事的让人心疼的紫玉,晏伏眼眶微红,“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没关系的。”紫玉心性最为坚强,骨子里的硬气任谁都比不了。
白萍说的对,这段时间紫玉只要出门就会被指指点点,可她不在乎,因为那些人不是她在乎的人便也不在她眼里,他们说的那些话特别难听,可入不了紫玉的心。
其实她这段时间收到的善意远大于这些恶言恶语,有温君庭夜夜守在外面,有李氏送她银两,她的心是暖的。
晏伏看着这样懂事的紫玉,心中百般愧疚,他有多对不起这个女儿啊!
可是已经没有弥补的时间了。
晏伏起身走到白萍另一侧,他想伸手去扶却被其狠狠甩开。
紫玉上前一步缓解尴尬,扶着白萍走去马车。
晏伏跟在身后,下意识朝人群扫一眼,看到了温宛。
四目相视,点头而已……
温宛从萧允那里得知晏伏早就弃暗投明,并与之设计一出大戏,原本只想暴出夜离,没想到夜离语出惊人,将萧允的身世也给暴出来。
彼时温宛听到这里就知道晏伏危险了。
当时晏伏在场,那么所有不该他知道的事,他全都知道!
周帝岂会放过他!
昨夜她找到紫玉,大概说出晏伏之前态度是有不得已苦衷,希望紫玉能够原谅,如此才有紫玉替晏伏劝解白萍。
这会儿白萍跟紫玉走进马车,晏伏正欲登车时忽然有人拦住去路。
“草民司南卿拜见睿亲王。”
晏伏止步,上下打量眼前少年,二十出头的模样,穿着干净得体就是眼睛里少了一些精气神儿,“你是?”
“我家军师昨日给王爷下过帖子。”司南卿恭敬俯身,眼睛弯起来像是月牙,看着喜气,“不知睿亲王这会儿可方便?”
晏伏面色平静,“恐叫军师失望,本王现在须送夫人跟爱女回府,军师请帖本王收到了,改日定当登门拜访。”
司南卿是个聪明的,晏伏这般便是拒绝。
“睿亲王的话草民必定带到,王爷小心。”司南卿十分识趣,上前将晏伏脚下登车凳摆正。
晏伏没再开口,抬脚走进车厢。
待马车扬长,司南卿直起腰,眸子下意识转身人群里,刚刚温宛站过的地方……
自萧允出现在皇城,到与太子府正面为敌,到险些丧命密道,最终也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夜里,温宛坐在梳妆台前不免想起那个走起路来像是布袋幽灵的少年。
虽然翁怀松提及自己对萧允的信任与蛊神有关,萧允对她亦是,可谁也不能否定萧允为她做的事。
除了救下姑姑跟花拂柳,他曾答应自己一定会让紫玉风光大嫁,他做到了。
只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到最后却在他的身世上出了问题,这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已经尽了全力。
“宛宛?”
背后传来声音,温宛看向镜中人。
萧臣缓缓走近,抬手握在温宛肩头,“你瘦了。”
温宛疲累,半个身子转过来扑到萧臣怀里。
她有千言万语想说,最终却是无言。
此时此刻,她只想躲在萧臣怀里,卸下所有防备,“萧臣,我们会赢,对不对?”
“嗯。”
萧臣把温宛揽在怀里,“我们会赢。”
烛影摇曳,温宛依偎在萧臣怀里很久很久,终是退出来。
她抬头,眼睛里满是忐忑,“我听他们说战幕险些打断你腿。”
“幸有师傅跟贤王殿下出面阻止,不过你知道,就算没有他们,我不想,他们伤不到我。”萧臣的手,抚摩上温宛微微仰起的脸颊。
略显憔悴的面容令他心疼的无以复加,他也想快些结束这一切。
他须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