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说贾万金对于皇城局势并没有很透彻的了解,但在含光街这件事上,他绝对相信公孙斐的想法并不是表面上想要替太子府扳回一局这么简单。
至于他想要温弦所有生意的股成,倒也并非突发奇想,先把脚插进去。
他朝若能强大,这一脚,便能撼动整个含光街。
马车穿过含光街,贾万金透过绉纱看着外面似乎比朱雀大街还要繁华热闹街道,忽然在想若这一条街都是小央的,她会不会朝自己笑一下?
“刚刚春枝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魏沉央将契约收好,她可没大方到再把契约还给贾万金,信任这两个字,至少在贾万金身上,不存在。
贾万金依旧看着外面繁华街道,“因为我不会欺骗大姑娘,哪怕一顿饭吃几个饭粒,我都不会欺骗大姑娘。”
魏沉央听罢,不由抬头。
“大姑娘知道你找到我的时候,我为什么会在那里放羊?”贾万金回下头,看到魏沉央的脸上露出微笑。
魏沉央摇头,她真不知道。
怕不是琢磨着怎么才能套住她这只白狼。
贾万金回过头,声音细细小小的魏沉央没听清楚,她也没问。
我差点就活不成了……
夜色清幽,月光如练。
仿若薄纱般的月光铺洒,落在天牢上幽幽暗暗,冷冷清清。
萧臣出现在天牢的时候狄翼正盘膝坐在桌边。
因为是狄翼,天牢特别收拾出一间像样的牢房,青石打底,软毡铺在上面,天牢里备有矮桌,软垫,矮桌紫檀材质,软垫里面塞的是细细的白色绒毛。
桌上燃烛,灯火微亮。
“魏王殿下不该来。”狄翼于矮桌对面执笔,纸下所写,是白天他在公堂上背出来的名字,檀牧,周平,田齐,任顺,李磊,元钦……
萧臣盘膝坐到对面,“狄公放心,四处无人。”
“殿下有事?”狄翼没有停下手里的笔。
见萧臣不语,他又道,“本帅从军几十年,唯鹿陵一役打的险象环生,当时若不能于一个月内取下曹勋十万大军,待北越再派韩统支援,陇西危矣。”M..
萧臣知始末,彼时郁玺良的回信里提过此事。
“狄公还有最后一场戏演。”萧臣轻声道。
狄翼依旧没有抬头,“早就制定好的计划,魏王何须再跑一趟?”
早就制定好的计划,可经过堂审,萧臣便得有些不确定。
他看着狄翼,“萧臣若败,还请狄公再行他法。”
这一次,狄翼顿笔,缓缓抬目,满头银霜,“问魏王殿下一个问题。”
“请问。”
“温御跟一经是怎么回事?”公堂之上,狄翼将那三只的情状尽收眼底,显然,那三只从内部有瓦解趋势。
萧臣些许犹豫。
狄翼重新低下头,“他们两个,支持你?”
萧臣不是不想告诉狄翼,他怕狄翼知道,会觉得后顾之忧。
“其实……”
狄翼边写边道,“其实本帅特别好奇,温御跟一经是什么性子,以本帅对他们的了解,如果不是因为某一种无法拒绝的原因,他们岂会趟夺嫡的浑水,更加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有支持,战幕支持的太子,所以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无法抗拒’的原因是什么,但是。”
狄翼突然顿住,“但是,先帝说过一句话,本帅一直记在心里。”
“先帝说要学会拒绝那些不必要的好奇心,我既不知,便是有我不知的道理。”狄翼轻轻吁出一口气,“魏王,答应我一件事……”
“不答应。”萧臣感受到寂寥悲怆的氛围,心生忐忑,“萧臣只求狄公按计划行事,皇祖父重托,终究还须狄公见证。”
狄翼忽的笑了,他抬头看向萧臣,“魏王殿下怕本帅当真赴死?”
难道不是?
萧臣眼带疑惑看过去。
“计划照常。”狄翼没有过多解释,继续动笔,一百三十二个名字,一个都不能少。
萧臣还想再说话,然而狄翼已经没有了继续交谈的意愿。
他起身,拱手,“狄公暂且受些委屈。”
狄翼抬了抬手指。
离开天牢,萧臣纵身去了墨园。
温宛没睡,她知萧臣会来。
房间里,灯火微燃。
她坐在桌边在想一件事,狄翼。
比起温弦重生,此时此刻的她更在乎狄翼生死。
任谁都能看出来,今日堂审狄翼表现出来的举动跟态度是报着必死的决心去的,狄翼不似自己祖父特别的能屈能伸,她真有点担心。
“怎么样?”
见萧臣走进来,温宛下意识起身,“狄公他……”
“我从天牢回来,狄公说计划照常。”萧臣坐到桌边,面色带着几分肃然,“花拂晓柳那边如何?”
“这个你放心,那边我已经跟姑姑打过招呼,花拂柳随时都能出来。”温宛坚定道。
想要偷梁换柱,暗度陈仓须多人配合,萧臣早早安排过这件事,计划里,狄翼会在行刑当日脱身隐匿,待他揪出北越细作,再得天杼全图,自会以此加持在狄翼身上更大的光环。
“明早我便去找宋相言具体商量相关的事。”堂审之前,温宛未将事情真相说与宋相言,后来看到萧灵出来,她心底十分愧疚。
直到那一刻她才感受到宋相言顶的是多大的压力。
萧臣亦想到堂审时宋相言被一众武将威胁,继而萧灵现身,“堂审之前不能告诉宋相言,是不想有人看出破绽,那时不止赫连泽在,战幕也在,万一被他们看出端倪,我只怕这场戏做的不够足,那些人会有所怀疑,如此便是辜负狄公。”
温宛明白萧臣的意思,“明日我会一并与宋小王爷解释清楚。”
萧臣看向烛光映衬下的温宛,他心里知道,宋相言做这一切绝不是为了自己,那些所谓功成厚待的话也不过是搪塞之词。
一瞬间,萧臣眼中暗淡。
他行事须温宛及整个御南侯府倾力相助,宋相言行事,就只凭温宛在乎与否。
比起宋相言的付出,他对温宛只有亏欠,“宛宛。”
“嗯?”温宛狐疑抬头。
话到嘴边,他不知如何开口,“你再等等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