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媗取来蓝红两色笔,萧冥河拿出红色,照李世安走过的路线轻轻描绘,先后顺序丝毫不差。
半盏茶的功夫,布防图上呈现出来的画面繁乱复杂。
“看出什么了?”萧冥河问师媗。
师媗盯着布防图看了许久,摇头,形意都看不出什么。
萧冥河重新描绘,自左朝右勾勒,线条比刚刚粗一些,仍然无所获,三次之后他换成朱笔重新勾勒,依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殿下,这个有意义吗?或许……这只是尊守义算到萧臣会放他出来所以故意捉弄萧臣的。”师媗知道跟踪李世安的人绝对不止她一个。
萧冥河没有停止手里动作,“你不了解尊守义,他做任何事一定有意义。”
“城楼对峙三天了。”师媗相信自家主子的判断,“听说温宛跟沈宁又开始放蛊虫,应该是找皇上。”
“沈宁会放什么蛊虫。”萧冥河嗤之以鼻。
师媗明白,“苗四郎不会真帮他们找到皇上跟尊守义吧?”
萧冥河忽然停笔,黑目微凉,“做大事者最忌动情,苗四郎有过那样的经历,竟然还愿意相信这世间有真情,愿意把自己的命跟一个毫不相干的女人联系在一起,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师媗默认,“还有一件事,城中五道营跟宿卫营接连遭遇偷袭,不过两次都是温御坐镇。”
萧冥河倒是在这件事上多说了几句。
大概意思是强者遇到强者,都会显得过于兴奋。
“尊守义大可不必这样在乎与战幕一时气胜。”
“殿下的意思是夜袭兵营是尊守义跟战幕在斗法?”师媗恍然。
萧冥河复又动笔,“而且尊守义已经输了两场,真不知道他要怎么才能挽回颜面。”
“赢了此战,他什么面子都找回来了。”师媗小声道。
萧冥河倒是对这句话十分赞同,“拭目以待。”
“对了,贾万金的生意似乎没受影响?”
“公孙斐跟贾万金麾下产业都还照常做生意。”师媗回道。
萧冥河冷笑,“这皇城里能坐得住的主儿还真不少。”
红色线条勾勒到第三回,布防图上依旧没有显现出任何线索跟端倪……
城楼上,韩坤已命万余士卒就地扎营,看样子是打算与萧臣他们耗到底。
萧臣跟萧桓宇也依之前约定,没有半刻离开城楼。
此时城楼上,萧桓宇终于问出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逼宫时你若不带兵入宫,今日或许该由本太子独自面对眼前残局。”
萧桓宇沉默片刻又道,“老师逼你的?”
“出城迎战可是有谁逼太子做的?”萧臣反问。
萧桓宇垂目看向城楼下百余营帐,“本太子……虽然在你们眼里做了让人唾弃的事,但还不致于连这点担当都没有,我捅的篓子,断然不能叫你一个人善后。”
萧臣知道萧桓宇说的是给战幕下毒,对此他不予置评。
权力熏陶浸染下的人,有几个能保持本心。
战幕都可以不计前嫌,他又何必用局外人的善恶评判。
只是他的路走到这里,也是断然不能回头了,“太子言重,我出战不是为了善后。”
萧桓宇不由看向萧臣。
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近的距离审视自己这位七皇弟,长相俊朗且较他多出几分战场磨砺的威严霸气。
他转身,轻叹口气,“若生于寻常家……”
“太子何必做这样的奢望。”萧臣并没有揶揄的意思,而是他知道,这人生轮回远不像他们以为的那般,换一世,换一个身份。
不管多少世就只有这一个身份,不同选择罢了。
“说说父皇?”萧桓宇提议道。
萧臣默认。
“我原以为父皇真心爱我,所有过往遇到的对手都是父皇激励我的手段。”萧桓宇第一次对人敞开心扉,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他的死敌。
萧臣侧目。
“直到父皇竟然连老六都召回宫里了。”萧桓宇自嘲笑道。
想到萧冥河,萧臣自然联想到尊守义,想到密令跟遗诏。
“父皇病危那次你还记得吗?”萧桓宇突然问道。
“略有耳闻。”萧臣记得,吐血不止么。
“当时母后在,亦派人到宫外唤我入宫,可你猜怎么着……你应该知道吧?”萧桓宇失声笑道,“整个皇城的人都知道,父皇只叫端荣公主入寝宫,甚至连老皇叔都能进去,我与母后却不能!谁不知道萧灵在乎老六,父皇叫他们进去为什么?”
萧臣感受到萧桓宇来自灵魂的呐吼,他想劝一劝,忽然发现自己哪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
倒是老皇叔,你可千万要挺住……
萧桓宇似乎也意识到这一点,“其实你这样也挺好,自小知道父皇不喜不爱,心里没有期待。”
“各有各苦,痛点不一样而已。”
听到萧臣这样说,萧桓宇不由看过去,“你想抢他的位置,是想报复他?”
萧臣从未想过报复谁,可若说怨恨,他怨恨父皇对母妃的无情。
见其不语,萧桓宇狠狠吁出一口气。
“本太子不会放弃那个位置。”
萧臣默。
执着那个位置的不是他……
看似风平浪静的一天过去了。
又入夜。
子时已过。
战幕独自坐在大理寺厢房,榻上无人。
他看着眼前沙盘,一遍遍勾勒李世安走过的地方,每次勾勒的图案都杂乱无章,看不出半点线索跟破绽。
外面戚枫叫门,他允。
“李舆准备了参茶,军师歇歇。”戚枫将茶端到战幕旁边的小桌上。
“戚少卿来。”
战幕叫戚枫过来,“你有没有看出什么?”
戚枫依战幕所指,看向沙盘上插的密密麻麻的蓝色旗帜,轮廓像一只骆驼,但又似是而非。
“以尊守义的性格跟骨子里的自负,他叫李世安走过的地方必定是他给老夫的暗示,只是老夫一直没能破解。”
戚枫自然也不能,但他想到一件事,“下官记得于阗街巷并非直来直去,而是东西磐折角度,若按于阗街巷方向连接这些地点,或许会有收获。”
战幕未曾想到这个点,“怎么于阗街巷那样奇怪吗?”
戚枫点头,“下官翻越典籍时看到过。”
战幕忽然发现自己久未经官场,竟忽略了这些官场上出现的后起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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