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山铮被擒,黑商落网,此次八月典亦落下帷幕。
祝维流带兵将整个岛翻了一遍,确定再无其他活口后,在回城路上说起了此次围剿的过程。
早在岁安登岛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此次行动的全部支援。
除了祝维流带来的兵马之外,还有寿州,扬州和宣州三地的兵马。
其中,寿州、扬州和祝家都是得到了岁安的消息,又因谢原曾外派宣州,地方人手都熟悉,宣州那边得到消息后立刻配合围剿,三地的方位,等于将这座岛包围起来。
魏诗云听得满目激动,水上作战比陆地作战更难,损耗也更多,能在水上围剿,令这些人尽数落网简直不可思议。
然后,她就见识到了祝家军用于水上作战的巨大水网。
敌人发现实力悬殊想要逃走时,极易趁乱入水,但水中早已布下水网,水网由特殊材料制成,刀剑不破,还会散出迷药,一个时辰内,水网埋伏的水域,只要有人入水,对方身上有伤或是稍稍吸水,都会在药物作用下失去体力。
“太厉害了!”魏诗云第一次见识到这种作战方法:“那你们是怎么找来这里的?”
这岛位置偏僻,还有迷雾遮掩,如果是尾随而来必会被发现,如果是后面跟来,还得掌控好距离,避免被发现。
祝维流往上指了指,意思是天上。
当然是靠那对金雕。
两只金雕原本是一对,后来祝维流送了一只给岁安,被她起名叫叫。
从岁安出发开始,就已经处于敌人的视野中,没办法时时刻刻利用叫叫传信,但要用叫叫来确定岁安具体的方位,便可神不知鬼不觉。
祝维流就是凭着两只金雕确定方位和距离,在三方兵马汇合后部署埋伏的位置。
通常来讲,要进行围剿,会等到目标上岸后行动,但一来,距离水岛这个圆心越远,登岸的具体位置和整体范围会不可控,一来,多耽误一刻就多一分被发现的危险。
所以,不如趁着鱼儿自巢穴涌出的瞬间门一网打尽。
唯一的意外是岁安没有等到八月典结束,众人正常离场奔赴扬州,而是提前放话挑拨,致使众人四散逃离。
好在夜里行船目标明显,祝维流才能指挥若定迅猛出动,之后,岛上大火,祝维流直觉情况不对,像是求援的信号,所以立刻带了自己的人突出重围过来支援。
而这把火,正是岁安命人所放。
她敢如此,多少是仗着水上有祝维流配合。
魏诗云好奇的盯着祝维流,说了一句题外话:“我竟不知祝将军与姐姐是旧识。”
祝维流唏嘘道:“我们这一辈里,能被长公主殿下叫出名字的,没几个能逃过被捉到北山读书的命运。不过我们祝家儿郎习惯舞刀弄剑,就是拎不起一杆笔,所以我没读两日就跑了,和李岁安算半个同门吧。”
魏诗云不这么认为:“祝将军年少有为,骁勇善战,是天生将才,不必妄自菲薄。”
没多久,魏诗云又把话题带回来,正当大家再次开始复盘分析时,谢原悄悄起身走了出来,来到船上另一个房间门。
他轻轻推门进来,冲探头的玉藻做了个嘘声动作。
房内很安静,半开的窗户时不时灌入舒爽的江风,岁安睡得正香。
如瀑黑发散开,蜿蜒自在的铺散在枕上,一如她此刻的放松睡态。
谢原坐在床边,忽然想到她曾在岛上对杨戒说,自从上了岛,就吃不好睡不好。
这话还真是一点不掺假。
事情刚刚告一段落,连闲话叙旧都顾不上,便跑这儿来睡觉了。
谢原本打算来看一眼,见她睡得安稳便离开。
可看着看着,他竟不由看的入神。
世人追名逐利,浸浴情仇,所求目的各不相同。
而眼下,他的小姑娘,求的大约只是诸事落定后的一个安稳觉吧。
她在北山长大,日子过得悠闲自在,即便嫁到谢府,也不曾有过这般奔波。
可从踏上这条路开始,她从没回过头,适应远比抱怨多。
谢原盯着岁安的睡颜,心中莫名生出一种安宁的感觉,以及一个念头。
成婚以来,他对她零零散散的许诺,虽然夹着一份喜欢,但更多出于丈夫对妻子的责任,应该这么做罢了。
但现在,多少有些不一样。
谢原凝视着岁安,声音很轻:“从今日起,谢元一定会叫你每日都能睡上安稳觉。”
说完,他双手撑在岁安两侧,俯身在她额间门轻轻一吻,动作轻悄的起身出门。
船上江风不断,谢原一出来就看到独自站在船头吹风的商辞。
谢原眼中含思,转身往反方向走,没走两步,迎面遇上同样出来吹风的祝维流。
谢原主动打招呼:“祝将军怎么出来了。”
祝维流的眼神错开谢原,往船头瞄了眼:“哦,里面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李岁安还没睡醒呢?”
谢原:“大约是累着了。”
祝维流随口道:“说不定是吓着了,她以前胆子就小。”
谢原笑而不语,祝维流反应过来,终于换了称呼:“抱歉啊,祝某一介军汉,随意惯了,有唐突谢夫人的地方,还请包涵。”
谢原想了想,说:“祝将军言重,岁岁一直很珍惜将军所赠的金雕,想来将军也是岁岁非常重要的友人,友人之间门随性自在些也无妨,若处处讲礼拘束,反倒生分了。”
祝维流不动声色将谢原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笑笑:“谢郎君豁达明理,看来长公主殿下没选错人。”
谢原面不改色:“在下的确感念岳母大人的青睐与信任,将岁岁交给我。只不过夫妻之间门是否能相和长久,就不止是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他顿了顿,“对了,祝将军可有成婚?”
祝维流,“你看我像是有家有口的吗?”
谢原笑道:“连平阳县主都夸赞祝将军天生将才,是否成家,应当看将军愿不愿,而不是有没有。”
祝维流摆摆手:“儿女情长不谈也罢,对了,后续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本是要和李岁安谈的,既然她还睡着,那就和谢郎君谈吧。”
谢原抬手:“请。”
……
和岁安之前的分析一样,此次登岸的地点是扬州。
参与八月典的大商虽然落网,但是扬州还没到放松的时候。
安王除了配合这次联合清缴之外,还在岁安派去扬州的暗察司使协助下,对扬州进行了一个大范围的突击清扫,果然大有收获,其中涉及兵器私造买卖、私盐买卖,人口买卖,随意一桩都能立成大案。
此外,还有一个意外之喜。
魏诗云曾派袁家兄弟走洛阳到宣州的路线,大家分头打探消息。
紧接着,岁安就把同行的魏楚环也分到了这条路上。
果不其然,袁家兄弟因为一路打听消息缺少遮掩,被分布在宣州的黑市眼线盯上,差点遭到暗杀,最后被魏楚环救下。
这期间门,岁安和魏楚环一直保持联系,在登岛之前,岁安便和魏楚环说明了大致情况,让她前往扬州和朝廷派出的御史接头,确保安王不会被赖上莫须有的罪名。
没想到,在安王低调出府时,竟有安王府的人里应外合,欲将几个箱子悄悄送进安王府。
魏楚环当即拦截,打开一看,竟然是萧弈弄丢的那批打了官印的税银!
唯一可惜的是,打斗时对方死的死,跑的跑,没能留住活口。
是以,当岁安睡了整整七个时辰,迷迷糊糊在扬州的落日中揉着眼睛登岸时,所有事方才真正的尘埃落定。
当天夜里,所有人都受邀入了安王府。
彼时,黑市那些大商已经分批入了天牢,按照谢原的要求,山铮和裴愫单独关押。
这之后,便是清点赃物,审案结案,入朝复命。
岁安睡完之后,清醒了许多,主动提到了税银的事情。
这批税银不仅险些成了安王府捣乱新政的证据,也是造成武隆侯世子入狱的原因。
安王府那个内应已经丧命,运送税银的人也无活口,唯一能确定的,它是幕后之人在扬州闹事的其中一环,目的还是给安王府安插罪名。
不过他们现在已经擒获关键人物,想必很快能有分晓。
安王闻言,已然明白岁安的意思,当场表明,这批赃银可以移交初云县主处理,先为萧世子脱罪再说。
魏楚环憋了一晚上的眼泪终究没忍住涌了出来。
岁安知她要面子,借口将她带回房间门休息。
魏楚环一出门就抱住岁安哭起来:“姐姐,我终于找到这批税银了,我可以救阿羿了,他会没事的吧!”
岁安被她抱得有些不自在,还是伸手拍拍她的背,安抚道:“当然会没事啦。”
结果魏楚环把她抱得更紧:“姐姐……谢谢你……”
岁安张了张口,刚想说什么,忽然见到正对面的回廊下,祝维流抱着个手靠在那,表情复杂的看着她这头。
被发现后,他非但不慌,还冲岁安做了个哭鼻子的动作。
岁安立刻就懂了对方的意思,他是在暗指从前分别时,呜呜哭鼻子的她。
她抬手拍拍魏楚环的背。
“都过去了,没事了。”
就在这时,玉藻匆匆赶来:“夫人,周玄逸醒了。”
岁安神色一正,让朔月把魏楚环送回房休息,也顾不上一旁的调侃自己的祝维流,转身去了周玄逸的房间门。
周玄逸失踪多时,瘦了很多,在岛上时,他就已经半昏半醒,救下来之后,一直到现在才彻底清醒。
谢原和商辞先岁安一步,已经在房中,连袁家兄弟也在。
周玄逸喝了药,又吃了些清粥,能说话了。
可他开口第一句,不是感谢,也不是发表什么劫后余生的感想,而是他此行出事的原因。
“元一,宣州、代州、扬州,附近,所有。”
“他们的据点,一定要查!立刻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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