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世知得到重用,谢家上下无不欢喜,当天便筹备好了家宴为谢世知贺喜。
谢世知自己都没想到,安安稳稳度过了大半辈子,在不惑过半的年纪,人生还能掀起这种喜事波澜。
晚间门用饭时,以谢升贤为首,谢府上下都在向谢世知道贺。
谢世狄当时也在场,他性子本就外放,谢府这种热闹的家宴也少有,便将谢世知舌战群雄的场景一一道来。
几个兄弟姊妹知他品性,但笑不语,几个小辈倒是被谢世狄天花乱坠的描述勾得眼神发亮,目光不可置信的在谢世狄和谢世知之间门来回移动。
六叔说的那人当真是眼前寡言沉默的大伯吗?
唯有谢原最沉默。
他与岁安同席,时而替她布菜,看起来十分正常,但偶尔走神沉思,或是看向父亲的眼神,都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岁安看在眼里,并不揭穿。
这日的家宴,是谢府很久未曾有过的热闹,大家都很高兴。
可就在谢升贤准备散了宴席时,岁安忽然起身,冲尊长微微一拜,有话要说。
“父亲被委以重任,的确是值得庆贺的事,但祖父辛劳多年,今卸下职务颐养天年,也是大事。祖父不喜铺张,但于情于理,总该摆个小宴,是慰祖父多年辛劳,亦是对晚辈的激励。”
众人一听,纷纷表示赞同,谢世知和孙氏尤为赞同。
谢世知起身:“父亲操劳多年,远比儿子辛苦,这宴席不能省。”
谢升贤对此没有太多计较:“那就办吧,别太过铺张即可。”
得了准话,孙氏连忙应声。
谢原看了一眼岁安,默然无言。
……
虽然谢府喜事连连,但对谢佑来说,仍是一刻不得放松。
趁着休息在家,他抱来一摞文书本册找谢原,当中有他今年的大考试题,还有近来读书时遇到的难题,想同兄长探讨请教。
岁安习以为常,将阁楼的书房给兄弟二人安排出来,房间门烘的暖呼呼的,又备了水食,相当妥帖。
“原本就打扰兄长,现在还麻烦大嫂。”谢佑挠头,不好意思道。
岁安笑笑,柔声道:“有什么打扰的,快去吧。”
谢佑一拜,步履轻快的上阁楼了。
岁安看着心情明朗的青年,弯唇笑了笑,偏头问阿松:“二郎瞧着有些不一样了。”
阿松会意,回道:“二郎君今年在年终大考排名第一,深得老师们肯定,照这样下去,二郎君很快就能得到监外历练的机会。”
岁安:“那就好。”
不止是岁安,谢原也发现了谢佑的变化。
但从前的谢佑一颗心总是浮着,恨不能一日登天。
可现在不同了,他突然就平静下来,开始耐心安定的着眼当前,一步一个脚印,不急不躁。
这些变化,都从他的言行和文章里体现出来。
“你进步很大。”谢原看完谢佑今年大考后的文章,如实评价:“未来几年,一定会有很多革新之处,以你现在的状态继续下去,一定能得到许多锻炼的机会。”
谢佑听完,平和的笑了笑:“无所谓,我觉得,不管在哪里,只要将手头的事认真做到极致,都是一个锻炼的好机会。”
谢原微微一愣,手头翻阅的动作都顿住。
谢佑以为兄长在质疑自己的态度,连忙强调:“是真的。”
他有些赧然,但也坦然:“说起来,这都是大伯给我的启发。”
听谢佑提到父亲,谢原越发沉默。
谢佑还在自我解析:“以前,我总是着急着想要做出成绩,想要成为家中举足轻重的存在,所以旁人的目光和肯定,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不怕与大哥说个实话,我之所以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长久以来,府中似乎只剩下大哥一个希望,你得扛起家族荣辱,光耀门楣,此事任重道远,压力非常。所以,我希望自己也能帮你分担。”
“此前,大哥不止一次告诫我,要踏踏实实,一步一步慢慢来,其实我本就是这么想的。可那时,我总有种当下的情况不允许由着我的性子慢慢来的感觉。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每日都很煎熬。尤其看到有人靠着投机取巧、得天独厚、甚至纯粹是走运而得到比我更好的成绩,心中的焦虑便会成倍的增长。”
说到这里,谢佑语气一转,陡然明朗起来:“但现在我懂了,我只需要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应当做什么,剩下的,是铆足了劲儿去做。也许会花上很多时日和心血,但所有用时日和心血堆积的付出,都一定会在未来某一时刻给与回应,今日的大伯,就是最好的证明!”
谢佑说的上了头,忍不住激动:“六叔言行看似夸大,但个中道理却不假!这世上再没有比用实力去扫清障碍更痛快的事了!朝堂之上,众目睽睽,无论彼此背后是谁,但较量的那一刻,就全凭本事说话!”
“过去这么多年,大伯默默无闻,却能在修书选士中杀出来,实力有目共睹,而大伯这些年的低调行事和不擅经营,反而成就他一身干净,叫不服者连桩茬都找不出来!痛快,太痛快了!”
谢原看着谢佑,终是缓缓露出笑来。
谢佑见谢原共情,坚定道:“所以,我不着急了。我相信今朝踏踏实实做的一切,定会在最合适的时候得到回应!谢家百年根基,岂是那么容易倒下的!”
青年朝气蓬勃,浑身上下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
谢原抬手,在他肩头拍了两下。
如今的谢佑效率奇高,还没用半日就已经问完了所有问题,还与谢原说了几句闲话。
此次修书,是大嫂向陛下提出来的,说是大嫂给了这个机会也不为过。
“大哥娶了大嫂,真是娶了个福星!”
谢原挑眼反驳:“怎么,你大嫂带不来这些好处,便不是你大嫂了?”
谢佑连忙捂嘴,连连摇头:“当然不是!我就是觉得,大嫂太好了,大哥你一定不可辜负。”
谢原反手将书册甩他脸上:“要你操心。”
谢佑离开时,岁安正在院子里捯饬自己的小花圃。
自从回府休养以来,她才终于把这门技能捡起来。
“大嫂,我先走了。”
岁安扶着阿松的手站起来,“这么快就结束了。”
“是!”谢佑看到岁安裙摆上的泥,又看她隆起的肚子:“这种粗活儿何不交给下人。”
岁安刚要张口,谢佑身后伸来一只手,直接擒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转向往外推:“要你管!”
谢佑被推了两步,揉着脖子,嘀嘀咕咕两句。
谢原挑眉上前,谢佑连忙后退两步,遥遥冲着岁安一拜,撒丫子跑了。
身后响起清脆的笑声,谢原回头看了岁安一眼,转身走过去。
他挽起袖口,来到岁安面前,顺手拿走她手里的小花铲:“怎么弄,我来吧。”
岁安质疑大过惊喜:“你来?”
谢原已经掖摆蹲下,回头挑眉:“看不起谁呢?”
不说还好,一说就让谢原想起些不大愉快的记忆。
当日他们刚刚定下婚约,他曾去北山与她见面,结果她将花圃的花看的比他还重要,紧张兮兮的,碰也不许碰,叫他好生尴尬。
越想越气,谢原直接把当日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岁安乐了,微微弯腰,好整以暇道:“这么久的事,现在才想起来算账呀?憋了这么久,很难受吧?”
谢原肃起脸:“当初咱们不熟,你偏爱这些花花草草,我可以理解,可现在你若还是分不清轻重,我多多少少得计较一下。”
他拎着小花铲虚点岁安几下,“李岁安,今日我和它们,你必须选一个,别怪我没提醒你,正确答案只有一个。”
岁安好奇地问:“这么严重,那有提示吗?”
谢原大度点头:“当然。”
他用小花铲点点花圃:“选它们,你就会失去我。”又比比自己:“选我,你就不能碰它们,但你可以请我帮你弄。”
朔月和阿松飞快低头掩饰笑容,谢原眼锋一扫,两人连忙别过脸闪躲。
岁安毫不遮掩,笑出声来。
谢原盯住面前笑的欢快的女人,眼底划过几丝愉悦。
岁安才不同他耍宝,往他身边走了一步,语气放软:“我教你吧,好好学哦。”
谢原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在岁安开始教学前,漫不经心的强调:“这是选定了啊。”
还来!
岁安随手往他背上拍了一掌,掌声震荡入胸腔,听起来好疼!
“嘶——”谢原不可置信盯住岁安。
岁安愕然:“打疼你啦?”
谢原嗤笑一声:“就你这功力,比母亲差远了,再练个十年八年吧!”
这话挑起了岁安的胜负欲,她脸一沉,作势又要拍:“行,拿你练!”
谢原飞快把小花铲换了左手,右手抬起作格挡姿态,眼睛却落在岁安脚下。
岁安这连招式都称不上的乱挥,竟频频突破防线,顺利拍在谢原身上。
“哎哎哎,踩泥里了,当心滑!”
“啪!啪!啪!”
院子里欢闹开来,冰霜冬雪皆不可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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