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绿芽自雕花窗棂俏皮的探出头, 悄悄窥伺着书房中一角。
岁安坐在窗边的书案前翻阅书信,时而提笔写字,时而翻找卷宗。
大书案边还支了一张小书案, 恒郎坐姿端正, 正在认认真真练字。
岁安写字写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 掐手算了算, “咦。”
恒郎听到声音,好奇的转过头:“阿娘,你怎么了。”
岁安冲他一笑:“快到你阿爹生辰了。”
“阿爹生辰!”恒郎精神一震,岁安笑着应声:“是啊,生辰。”
他不知想到什么, 放下笔就起身,噔噔噔跑了出去。
岁安追问:“你上哪儿去?”
可他跑得太快,已没了踪影, 好在有玉藻跟着,也不用担心。
朔月笑着说:“记得去年郡主生辰,郎君十分用心的准备了一番, 郡主想好今年要给郎君送什么生辰礼吗?”
岁安撑着下巴,想到过去这些年他们相互给对方庆生, 不由一笑。
他们刚成婚那年,谢原已过了生辰,同年她生辰将至时,谢原又临时离开了长安。
随后她追出长安,那年的生辰全用在颠簸的旅途中, 当时商辞倒是提了一嘴, 可她哪有心思, 三两句便揭过。
那趟回来,母亲病逝,之后三年她都为母亲守孝,生辰自然也不会大办,但谢原还是私底下与她庆贺了一番。
第一年,他趁着夜里儿子睡着,拉着她跑去北边的河边。
彼时,大周在前一波抑商策略后,迎来了短暂的回暖,暂时取消宵禁,因此,夏夜的北河边,有不少人泛舟乘凉,吹夜风赏夜景。
当时,岁安总觉得谢原的眼神在乱飞,可每当她探究的看过去,谢原又没事人一般,看不出破绽。
岸边停了一辆精致的楼船,谢原牵着她登船,明明什么指令都没发,可他们一登船,船就动了,精准的驶向空旷无人的河道。
河水潺潺,清凉的音色隔绝了岸边的嘈杂。
谢原看她一眼,嘴角挑起弧度:“如何?没有骗你吧,来这吹吹夜风,比闷在府里有趣不是?”
岁安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沁凉又舒服,十分受用。
突然,天空炸响。
岁安倏地睁眼,黑亮的杏眼里映照的夜空,炸开了璀璨的烟火。
“呀!”她激动的往前,谢原连忙揽过她的腰,免得她一个激动翻水里去。
烟火接连不断,璀璨夺目。
岁安欣赏了一阵,忽然眉头一蹙,转头要问谢原。
谢原像是在侧边长了一只眼睛,看不也看岁安,直接道:“放心,没有犯忌冲撞,是别家放的,咱们顺道沾沾光。你安心看,别怪我没提醒你,看一眼少一眼啊!”
哦哦哦!
有道理!
烟火太美,岁安选择先看完。
突然,一朵更大的烟火炸开,岁安满眼惊艳,拉住谢原的袖口扯啊扯:“元一,这个蓝色的好美呀!”
谢原手臂都被扯的一晃一晃,他无声侧目,眼中映着岁安的笑容,纯粹明净。
“喜欢吗?”
当然喜欢!
说到这,第二颗蓝色火焰炸开。
岁安睁大眼睛细细观赏。
虽然以前也看过,但好看却短暂的事物,谁会嫌看得多。
谢原将岁安的心情看在眼里,眼底荡漾着温柔:“你好像最喜欢这个蓝色的。”
废话,这蓝色烟火本也是颇为稀有昂贵的。
岁安点头:“你不觉得这颜色也衬这季节,衬今夜之景吗?”
谢原一本正经道:“夫人言之有理。”
岁安觉得他在打趣自己,胳膊肘轻轻朝他拐了一下,谢原扭腰一躲,搂着她的那条手臂顺势一收,另一只手指了指天上:“别闹啊,还剩最后一颗,你信不信,这一颗是最特别的?”
岁安当即收了打闹,认真的看回去:“哪里特别?”
谢原并不解释:“你看呗。”
正说着,第三颗、也是最后一颗蓝色烟火砰的炸开,就在岁安赶在烟火消散之前研究它与前两颗有何不同时,视线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手。
那只手手心慢慢转向岁安,食指和拇指捏着的,赫然是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岁安眼神轻动,从宝石转移到拿宝石的人。
谢原一直在等她这个眼神,可是……怎么说呢。
好像并没有太惊喜。
谢原是第一次这么认真给一个姑娘过生辰,没有经验,此刻也只能按照既定的环节走下去。
他晃了晃手里的蓝宝石:“不是喜欢蓝色的烟火,呐,给你摘下来了。”
岁安再次看向他手里的蓝宝石。
是非常浅的海蓝色,大周境内应当不产这类宝石,得从更远的地方弄来。
岁安不缺宝石,别说她这些年自己攒的,出嫁时母亲添置的,就说祝姑姑当年来长安看她送的那一箱子,就够她把玩好久。
可她还真没这种的。
浅浅的海蓝色,通体无杂,品相极好。
直到岁安将宝石拿在手里几番掂量,看清了尺寸样式,忽然想到什么,看向谢原:“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谢原总算收获了满意的反应,笑着抱起手:“你就说,喜不喜欢。”
岁安捏着宝石吊坠,轻轻弯唇:“喜欢。”
谢原面向岁安,伸出手绕到她身后,却不是抱她,而是摸到脖颈处,手指轻轻一挑,勾出一根金链子来。
链身是很普通的小素圈相连,四颗不同的宝石——青金石、珊瑚石、孔雀石和珍珠,再辅以金垫片和金针串联成坠挂在链子上。
谢原虽没研究过女儿家的穿戴打扮,但也觉得这链子无论样式还是颜色,都不大适合岁安。
可是谢原好多次看到她拿着这条链子把玩,偶尔会佩戴,不戴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收捡好,看起来意义非凡。
事实证明,谢原的直觉并没错。
众所周知,岁安学过画,却不知她学画的起因和契机在何处。
那年,岁安还在练字,因父亲和母亲严格要求,每日都有不轻松的课业,常常是李耀忙完了前山的事,还要连轴转来监督岁安的功课。
那日,岁安在母亲身边伏案练字,靖安长公主支着头看了她许久,忽然来了兴致,叫人置了画具,描起岁安练字的模样。
描完后,便是上色了。
谁曾想,等画完了,长公主左看右看觉得差了点什么。
岁安在旁探头欣赏,将母亲好一番夸赞,可母亲只是扯扯嘴角,差点意思就是差点意思。
这时,李耀过来了,靖安长公主直接将人拉过来,让他想法子。
李耀看看画,又看看身边探着小脑袋一脸崇拜的小岁安,笑着说了句:“这有何难。”
只见他伸手从长公主的裙字上扯下一颗珍珠,又于长公主错愕之际,直接砸磨成了粉,就着现做的粗糙颜料,在画上添了几笔。
长公主新做的裙子被祸害,正要大发怒火,可再一看那画,动作又顿住。
寥寥几笔,画作便生动活现起来。
一场雷霆怒火,就这样被李耀凭实力化解,不止长公主心满意足,连岁安都大开眼界。
她觉得父亲这手就地取材,画龙点睛,简直太厉害了!
后来,岁安开始学画画,也终于知道,真正好的画作,颜料的提炼其实十分复杂,可是父亲那简单粗暴的临场发挥始终在岁安的脑子里浮现,以至于基本功学的不大踏实,总想着一挥而就成山水,连带着对宝石都喜欢起来,却不是用来佩戴,而是配色。
好在,她还是一步步学了过来,也终于学到了配色。
岁安有很多漂亮的宝石,可她并不浪费,往往一大块石料,用到只剩一点点都要小心包好。
长公主见状,直接给她找来更多的,可她还是舍不得旧的。
这种情怀,大概就像是书法大家的洗墨池,又或是武林高手的断剑。
即便变化残缺,也是因一日日积累苦练才到这一步,是对所有努力的见证。
所以,岁安也没打算用完,每颗宝石她都保留了最后一点。
长公主明白了岁安的心意,找人将那几块用到微末的几块宝石打磨成了小吊坠,穿成了这样一条小链子,以念她的勤学苦练。
之后,岁安又找到很多很多漂亮到可以入画的石料,但这条小链子,她一直小心保留着,更是在母亲离开后,时常拿出来把玩观赏,回忆从前在北山的情景。
她也没想到,在这年的生辰,自己的夫君竟会往上添加新成员。
其实谢原的眼光很符合岁安,她本就更适合份俏明亮的颜色,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更灵动可人,这块海蓝宝石选的恰到好处。
可是,在得知了这条链子的意义后,谢原这一举,就有些莫名其妙。
像是强行挤进去的,意义不搭,颜色更不搭。
岁安当着谢原的面把小宝石挂到了自己的链子上,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下,忽然抬头道:“你不会找了很久吧?”
谢原听出些画外音,挑眉:“是又如何?”
岁安睁大眼睛,单拎起那颗刚刚加入的蓝宝石:“就找到这一个?”
谢原笑了一声,打趣道:“那你想要多少?”
岁安近了一步,抬首与他对视:“多少钱买的?”
谢原满不在乎的“啊”了一声:“十金。”
“多少!?”岁安调子拔高,满眼写着“傻瓜,你被骗了!”
谢原挑眉:“十金啊。”
“就、就这么一小个?”
“你嫌小?”
“当然不是……”
岁安气不打一出来。
宝石的确珍贵不假,但宝石的价值也不止看品相质地,还看成品。
像这种小珠子,通常都是切完大件后的边角料打磨出来的,就算品相上了天,价格也掀不起风浪。
岁安以为谢原被骗了,气得不轻,可转念一想,今日是自己生辰,贺礼又是他用心去准备的,就算要秋后算账,也该是别的时候去找那商人,眼下实在不该破坏气氛。
这么一想,岁安又开始调整情绪,努力的把愤怒收回去。
谢原好整以暇的看着她憋屈的小样子,没绷住,笑出声来。
他伸手一捞,将人抱进怀里,握拳比到她面前:“逗你呢,我又不傻,十金买个破珠子。原石比我拳头还大,这小吊坠是从边角切下来的。你要喜欢,剩下的回头再给你打个别的物件儿。”
不知怎的,岁安忽然就被谢原这份蹩脚的用心戳动了一下。
下一刻,谢原嘀咕:“这次是我想多了,我想着你这串玩意儿,搭配这么新颖,兴许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故事,我便想着也添一个,叫你下次把玩的时候,也顺带念一念我。啧,失算。”
岁安手按在链子上,笑了笑,忽道:“好呀。”
谢原愣了愣:“什么?”
岁安:“明年也有吗?”
谢原:“啊?”
岁安晃晃蓝宝石:“我很喜欢,所以,你以后每年都送吗?”她笑着照脖子比划一圈:“看何时能把这条链子挂满。”
谢原讪笑道:“我看你是在想何时能将我掏空吧?”
毕竟做了多时的夫妻,有些话说起来也变得游刃有余。
岁安轻轻咬唇,手肘暧昧的在谢原腰间划了一下:“这话说的,你回回念叨我把你掏空了,何时真的空过?”
谢原眼睁了睁,下意识扫视周围,确定他们人在水上,周围无闲杂人,这才咬牙警告:“你真是胆子肥了,这种话都敢随便在外头说!”
岁安无辜的眨眨眼:“什么话?”
谢原笑了一下,没有与她计较,不过那日回去,岁安算是真正领教了什么叫……掏空。
时光一晃而逝,他们已夫妻多年。
这之后两年,直到岁安孝期结束,谢原果然履行承诺,每年都送她一份上好的宝石,去年,他更是在友人的相助下,给她过了一次热闹有趣的生辰。
礼尚往来,岁安对谢原的生辰也十分重视。
这些年,她送过宝剑、珍本、在北山给他打造了一个小小的锻造坊,甚至趁着两人外出时,圆他昔日的少年梦。
今年,定然也要用心对待。
这日,谢原下值归来,迎接他的只有捧着字帖等待检查的恒郎。
他更衣出来,拿过儿子的课业检查,随口问:“你母亲呢?”
恒郎有板有眼道:“外祖父将母亲叫去北山啦。”
北山?
岁安以往回北山,多半会带着恒郎,顺便让他见见外祖父,今日竟留在家里了。
谢原状似无意道:“哦?没带上你,你就没赶路?”
恒郎大声道:“阿娘说她很快就回来,还带着六叔公和叔婆,还有祝舅舅来看我!”
谢原坐直了:“祝……六叔和六婶回来了?”
小恒郎摇摇头,认真的纠正:“不是祝叔公,是祝舅舅!”
谢原没说话。
自从谢世狄完成整合大业后,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像是被洗涤了一样,不仅与过去那些红颜知己一刀两断,为人更是正值严肃的过分,对家中的事尤其认真。
直到有次他外出探访,遇贼人拦路,危机之时,竟被一队人马解救,谢世狄一眼便认出那些人是行伍出身,也立刻锁定了救他的人。
可是,他并未就此跑去南境找人,而是继续原本的行程,完成自己本该完成的事情。
有些事情,苦苦追寻没有结果,顺其自然,反而花开并蒂。
祝芸婵还是嫁了谢世狄,只不过,两人都不小了,尤其是祝芸婵,常年行军,身子养的不大好,直到两年前,两人才诞下第一个小子,起名谢峻。
只不过,祝芸婵没法彻底放下手头的军务,即便不上战场,也要监督操练,训练新兵。
这些谢世狄都随了她。
至于谢家,谢世狄能成为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和其他孩子一样成婚生子,谢升贤已老怀安慰,哪里管他那么多,爱去哪里去哪里。
此后,谢世狄被外派南境,大大方方陪着祝芸婵回去了,两人偶尔会回长安探望亲人。
上次他们回长安时,谢原听说,祝维流定亲了。
好像也是个将门出身的娘子,不过身世有些坎坷,两人相了面,一拍即合,只因军务繁忙,所以一直没有正式操办婚礼。
这次,祝维流也回来了,难道是带着未婚妻一道?
带着未婚妻回来见岁安?
“阿爹。”恒郎抬眼看向父亲,指了指自己认真写了一下午的字帖。
谢原回神,低头一看,自己竟将一沓宣纸捏的皱皱巴巴,再用力就该戳破了。
恒郎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父亲,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写的太烂了,才让父亲看的这般痛苦。
“母亲说了何时回来没有?”
恒郎摇头,他怎么会知道呢?
谢原定定神,手中的字帖往书案上一拍:“走。”
……
这么多年,北山的风貌还是一如从前。
商辞已经在这里待了好些年,从最初的助教,到如今也能兼任一门的程度。
因小恒郎在北山启蒙的缘故,无论是谢原还是岁安,都少不得与他往来,只不过,商辞见岁安的次数并不多,一来二去,反而与谢原有了话说,大多数还是在讨论恒郎。
建熙帝移居北山后,曾对商辞赞不绝口,认为李耀教了个好学生。
闲话家常时,建熙帝顺口问起商辞成家立业的事,当时,商辞只是笑着说,在北山日子简单清净,非常喜欢,不过每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都是山中门生,他怕是无缘际会什么妙龄娘子。
建熙帝一听,当场便要给他撮合姻缘,结果商辞三两句话便婉拒了。
当时李耀就在旁边,看出商辞的意思,帮衬了几句,建熙帝也没再勉强。
谢原带着儿子赶来北山时,还没见到岁安和祝维流,倒是先碰上从教舍中出来的商辞。
恒郎当即上前与老师见礼,商辞笑了笑,目光看向谢原,意味深长:“我就说你得来。”
如今的商辞,或许在某些事上已经看开,有时反而能游刃有余的打趣谢原。
谢原面不改色:“岁岁在这,我当然得来。”
商辞单刀直入:“不止谢夫人,还有祝将军……和她的未婚妻。”
谢原怎么都没想到,商辞已经把祝维流和她未婚妻的事情摸清了。
祝维流的未婚妻名叫慕姬,来自南境一个小族落,附属大周,共抗外敌。
慕姬早年有一位青梅竹马未婚夫,最后战死沙场,之后,慕姬的父亲母亲也在战争中丧生,整个族落只剩下她一个孤女勉力支撑。
慕姬就是在这时候主动找上祝维流的。
祝家长辈原本没多想,谁曾料到,祝维流竟和这个慕姬对上眼了,两人从提亲到定亲,加起来可能都没有三天。
慕姬孤寡无依,没有亲长可供请示,祝维流也是一身反骨,等到祝家长辈回过神来时,两人连成婚后住在哪儿都定好了。
总而言之,祝维流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商辞讲述的时候,谢原并没有做出很认真的样子,可等商辞讲完,谢原下意识追问:“就这?”
商辞笑了笑,其实他当时的反应和谢原差不多。
就这?
是不是太草率了?
“若谢大人好奇,不如自己去问吧,他们应当还在后山。”
谢原见商辞并无同往的意思,到底找回些底气,与他分道扬镳,直奔岁安所在。
结果商辞在后面喊:“要不要我帮你照看恒郎片刻?”
谢原的回应,是直接抄起儿子抱在怀里,大步往前。
得知岁安在何处,谢原直接寻了去,可当他来到后山,只见那种满奇花的园子里,只有祝维流与岁安对坐交谈的身影,并无什么慕姬。
祝维流还是那副玩世不恭之态,眼角眉梢吊着笑,也流露着隐晦的温柔。
也不知他又说了什么触动灵魂的良言金句,引得对面的女人神采奕奕,兴致极好。
恒郎被父亲抱在怀里,眼见父亲止步不前,而亲娘遥遥在望,忽然张口就要喊:“啊——唔。”
谢原捂住恒郎的嘴巴,正欲回屋先将恒郎放下,一个好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好俊的小娃娃!”
谢原回头,只见一个英气明丽,穿着异族服饰的女人走了过来。
她身上自有一股军人的大气和爽朗,比起一边正在和别家娘子说话的未婚夫,她好像更喜欢谢原怀里的恒郎。
此人正是慕姬。
慕姬止步,对着谢原行了个军礼:“若我没猜错,阁下应是郡主夫君,户部谢侍郎。”
谢原放下恒郎,颔首道:“正是。”
慕姬很大胆,并不吝啬对男人的欣赏:“果然一表人才,年轻有为,郡主的眼光不差。”
谢原的额角跳了一下。
不是因为这些夸赞,而是眼下这个氛围,它怎么品怎么古怪。
祝维流正在与他的妻子谈笑风生,而他却在接受祝维流未婚妻的夸赞。
小恒郎并没有品味到气氛古怪与否,没人堵他的嘴,他直接用双手圈在嘴边,冲那头大喊一声:“阿娘——”
这一声,打断了那头的谈话。
岁安和祝维流一起看过来,也看到了这头的谢原和慕姬。
祝维流眼神玩味,岁安则是愣了愣。
岁安转头与祝维流说了几句,然后快步走过来,恒郎扑棱棱奔进母亲怀里。
慕姬去到祝维流身边,岁安也牵着恒郎来到岁安身边。
谢原心想,这个站位才是正确的。
“对了,今日第一次见,还没介绍,这是慕姬,我的未婚妻。慕姬,这便是郡主与谢侍郎,这是他们的长子,谢小郎君。”
慕姬笑了,看看岁安,又看看谢原:“这孩子还真能干,尽挑着父母身上的长处长。”
谢原笑了笑,常规客套:“二位姿容不俗,眼下好事将近,来日喜得贵子,必不会差。”
话一出口,对面两人都愣了愣,岁安的笑直接僵在嘴角。
谢原察觉,心感不解,但因岁安打了个圆场,这话题就此揭过,没多久,谢世狄和祝芸婵家的小子得知恒郎来了,穿着开裆裤兴奋的奔出来。
小恒郎看着今年说话才刚利索的谢峻,老老实实一拜:“六叔。”
谢世狄成婚太晚,他和祝芸婵的孩子与谢原同辈,好巧不巧,也是排行第六,
论资排辈没错,可这情景还是把谢世狄看的大笑捧腹。
没多久,李耀也过来了,趁着众人移步厅堂,谢原低声问岁安:“刚才我说错什么了?”
岁安无奈的看他一眼:“稍后再与你说。”
行吧。
好在这之后气氛一切如常,祝维流此次带着慕姬来长安,的确是来发喜帖的。
岁安和谢原接下喜帖,笑着道喜。
一番小聚后,谢世狄和祝芸婵跟谢原他们一道回谢府,祝维流和慕姬则留在北山。
回程路上,小恒郎已经累的睡着了。
谢原瞟了眼六叔的马车,确定离的有一段距离,这才问起刚才的事。
岁安叹了叹气,说:“慕姬在族中也是个骁勇善战的女将,可是上阵杀敌,总有损伤,尤其是女子,所以……慕姬不能生育。”
谢原颇感意外:“不能生育?”然后更加意外:“祝维流连这个都告诉你了!?”
岁安盯着谢原,歪了歪头,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
谢原轻咳一声,“也罢,说起来你们算是青梅竹马,无话不谈的朋友,这等大事,说给你听也没什么?”
岁安意味深长:“是吗?”
谢原拧了拧眉,可没等他开口,岁安先绷不住笑了。
“是慕姬自己说的。”
谢原一愣,没有说话。
岁安继续解释。
慕姬来到北山后,见到了启蒙学堂的小娃娃,主动说起了这事。
放在长安城,女子讳莫如深的大事,在她看来好像无足轻重。
她是为了保家卫国才伤了身子,并不可耻。
谢原不可思议道:“祝三郎知道?”
岁安笑了笑,就凭慕姬这落落大方的姿态,祝维流想不知道都难吧。
不过,二人也算是契合,只因他们在战场上见多了孤苦无依的孩子,所以打算成婚以后,直接收那些无父无母的孤孩养大,生不生都无所谓。而且对慕姬来说,生育极有可能让她没法再打仗,就像祝姑姑那样。
两人一拍即合,说是处处投机也不为过。
“现在你知道,刚才那话有多不合时宜吧?”
谢原赧然:“是有些不合适。”
“算啦,不知者无罪,想来他们不会与咱们计较这个。”
谢原抬眼看向岁安,忽然身手把她拉到怀里抱住。
岁安顾忌着睡着的恒郎,轻轻拍他:“别闹!”
“你也别闹。”谢原闭上眼,安静抱着岁安:“忙了一整日,回来见不到你,又一路找来,抱抱怎么了。”
岁安抿笑,在他怀中坐好,由着他了,只是说:“若恒郎醒了就要松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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