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朗长相是很英俊的, 脸上时常挂着笑,说话温温和和,不会有太多的攻击性, 但嘴里经常吐出让人觉得猝不及防的话。
甚至有些时候会因为他带笑的英俊面孔, 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说的话里的歧异。
祁千雪愣愣地看着他,眼睫毛轻轻眨了眨, 等反应过来他话有多恶劣时, 整张脸都因为恼怒生动起来。
眉眼是像涂抹了朱砂一般的艳色, 偏圆的眼睛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 是要生气的迹象。
“你, 你别开这种玩笑……”
燕朗含笑地问 :“我开什么玩笑了?”
“牧, 牧鹤……”
“不想听到这种……”
祁千雪本来不想回答的, 提到这两个字都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像是在唇齿间酝酿了很久才说出来的。
祁千雪一方面因为燕朗含有歧异的话生气,一方面又因为他提到了牧鹤。
从认识以后就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似乎都产生了一股依赖感,酸涩涌了上来, 嫣红的唇瓣紧紧抿在一起, 倔强地偏过头。
连一直执着的手机都不想要了。
燕朗脸上游刃有余的笑僵硬了起来,神情有片刻的怔愣,眼底漆黑一片, 紧盯着他的脸。
沉默几秒,轻轻呼出一口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差点忍不住要问,不想听到他提起牧鹤, 还是不想听到他语气里对牧鹤的冒犯?
燕朗上前两步, 低头盯着祁千雪在灯光下一点小情绪都逃不过的脸, 神情晦暗不明地问 :“提到牧鹤就生气?”
上次也是,本来乖乖地在庄园里,像精心饲养的金丝雀一样等着他们回来,就因为在书房门口偷听到谈话,就不管不顾地朝着外面跑。
下了那么大的雨,明明是脆弱的一点风吹雨打都能要了命的生物,却倔强的连点声音都不肯发出。
害他们找了好久,要不是晚上庄园门关了,说不定就真的跑出去了。
还把自己浑身都淋湿,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燕朗一直以为他是害怕,害怕他们的心狠手辣,却在这电光火石间有了个模糊的猜想,或者不是害怕他们,而是……讨厌他们。
因为他们是害牧鹤破产的真凶,是拆散他和牧鹤幸福婚姻的罪魁祸首。
这个猜测打破了燕朗一直以来坚守的自信,拳头握得很紧,几乎快要抑制不住冲动地问他 :如果他真的爱牧鹤,又怎么会问他有没有情人,给他这样的暗示。
但如果他不爱牧鹤——
现在做出这副表情又是在干什么。
燕朗视线紧紧盯着祁千雪,眼底深处藏着探究。
祁千雪的脸很漂亮无辜,是那种越在人多光线越充足的地方,就越能分辨出的漂亮,好像天生适合被人注视。
此刻那张脸上流露出的委屈,眼神倔强地不肯跟燕朗对视,明明随着他的靠近,嘴唇抿得好厉害,脸颊都有点微微鼓起。
被人宠坏了,需要一直宠着,很有脾气很倔强的那种。
可能稍不如意,就会气得大发脾气。
因为知道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被抛弃、被讨厌,所以连生气都是有底气的。
燕朗深吸一口气,维持着脸上的笑,拿着手机递到祁千雪面前,晃了晃 :“我是说真的,你可以给牧鹤打电话。”
这下不止祁千雪,就连其他人也望了过来,夏京墨微微皱眉。
燕朗没看他们,把手机塞到祁千雪手里,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但只能当着我们的面打。”
祁千雪自动把这话理解为,当着他们的面打,就不会说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事了。
伸出去的手指都带着犹豫,却还是轻轻拿了过来,嘴里小小声地讨价还价 :“那你们,不可以说话……”
“好,我们不说话。”燕朗笑着微微歪了歪头,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祁千雪一脸懵懂紧张地给牧鹤打去了电话,自己都没发觉话里的意思听在他们耳朵里有多么令人误解。
像是在嘱咐情夫,不要当着他丈夫的面露馅了。
电话很快接通,祁千雪打过去的就是普通的电话,被那边转换成了视频通话,漂亮的眼睛扫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犹犹豫豫地看向屏幕。
已经是深夜,窗外夜色浓重,祁千雪从牧鹤身后的窗帘背景窥见是在他办公室的休息室。
他只去过一次牧鹤的公司,就深深地记住了牧鹤的办公桌和休息室的床。
祁千雪不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形怎么样了,牧鹤破产的消息有没有不胫而走,但看着男人眼圈底下淡淡的黑眼圈,就知道他为了拯救摇摇欲坠的公司付出了多少心力。
从看见牧鹤的第一眼,祁千雪眼圈蓦地就红了,酸涩止都止不住,眼泪顺着雪白的脸颊流了下来。
屏幕上的牧鹤眉头紧蹙,紧紧盯着祁千雪慌乱抹眼泪的样子,手指轻轻颤抖,心疼无比 :“怎么哭了宝贝,谁欺负你了吗?”
燕朗他们看不见屏幕,只能看见青年湿哒哒的脸,被水雾浸得乱七八糟,听见熟悉的声音,泪水像决堤了似的,止都止不住。
“我,我感冒了,药好苦……”
祁千雪看见牧鹤就像忘记了其他人一样,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生活的琐事,比如——药太难吃了、玫瑰花瓣被打落了好多、泥土踩在脚上很湿等等。
宽敞的客厅内,男人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祁千雪身上,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在此之前,他们之间除了萧迁,其他人只见过婚礼上牧鹤揽着祁千雪去敬酒的画面。
没人知道祁千雪和牧鹤是怎么相处的。
这些,他们从来不会去注意的东西,很无聊,从祁千雪嘴巴里说出来却是不一样的。
好像被赋予了魔力,絮絮叨叨的日常,说起来就耽误了好多时间,对于生意人来说耽误的都是钱。
却莫名的,不是很想打断。
面对他们总是一副恨不得转头就走的样子,局促、不安,面对牧鹤却连哪个佣人新染了个发色都值得说。
说话时的眉眼也不是对着他们时的那种,眼睛亮亮的,整个人都要软上很多,望着屏幕的眼睛充满了小动物般的依恋。
“……我好久没有见到你了。”
白皙的手指头忍不住掰着数,几天而已,一个星期都没有,在青年嘴里却像是几辈子没见了。
这副画面莫名有些刺眼。
陌生的情绪汹涌又澎拜地涌了上来,胸口像是被浸泡在了酸水里,空气中倏地安静了下来。
曲向晚蓦地闭了闭眼,像是被灯光刺到了眼睛。
再睁开时,眼睛里一如既往地淡漠,走过去站在祁千雪身边,冲着镜头里的牧鹤略一颔首,再转向祁千雪 :“夫人,该休息了。”
祁千雪在曲向晚靠近时,身体小幅度地抖了抖,以为他要做什么,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有点轻微颤抖。
“我,我还想再聊会儿,还不困。”
祁千雪紧张地抬起眸,眼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 :“我,我……”
看着屏幕的视线有点慌乱 :“牧鹤,我想你,想……见你。”
屏幕上的牧鹤皱紧了眉,漆黑深邃的眼眸注视着另一端的祁千雪,眼底似乎有一闪而过的心软,嗓音艰涩 :“我也想见你。”
“但现在不行,宝贝相信我,等处理好一切后我会来见你的。”
说完这句话,牧鹤闭了闭眼,不愿意让祁千雪看见他眼里的挣扎,也不想——看见屏幕那头的小妻子委屈失望的眼神。
那样会让他心软,放下一切顾虑去见他。
视频通话被匆匆挂断,祁千雪出神地盯着屏幕,怔愣了片刻。
那双在挂断了视频后就暗淡下来的眼睛被灯光照得有些模糊,眼眶像盛不住过多眼睛一样,眨眨眼,晶莹的泪珠就滚落下来。
像易碎的水晶,剔透又漂亮。
空气里一时之间只能听见急促的喘息声。
夏京墨眼睛发红,望着那张骤然失去神采的脸,胸膛不断起伏,却仍然执着地盯着祁千雪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不肯错过。
明知道这样会让他越来越愤怒。
燕朗格外沉默,脸上找不到一点笑的模样,连带着之前的从容不迫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曲向晚揉了揉眉心 :“去睡吧,很晚了。”
他守着祁千雪挂断视频,没有没收掉他的手机,祁千雪稍微回过神,乖乖地应了一声。
祁千雪是上楼才知道今晚轮到萧迁了,他和萧迁相比其他人要熟悉一点,但也仅仅是一点,萧迁大部分时候都在学校,回来也是深夜。
时间和作息对不上,相处的机会很少。
上楼时萧迁很沉默,一直到进了房间,关上门,环视了一圈儿房间,他只见过深夜的卧室,还只有一条小缝。
祁千雪在晚饭后又吃了药,拿着睡衣准备去浴室换,路过萧迁时,他蓦地开口。
“我见过很多你和牧鹤在一起的场景。”
萧迁住在庄园里,比其他人更能接触到这些。
男人和祁千雪最甜蜜的时候几乎像个连体婴,一刻也舍不得分开。做亲密事情的时候男人会支走佣人,客厅里只留下他们两个。
他不经意地闯进就看到祁千雪被按在他们常坐的沙发上,视线迷蒙,没有太过激的行为,微肿的唇瓣和泛着春色的迷离脸庞,都在述说着他们在干什么。
几乎瞬间让他以为误入了什么只能在影片上见到的场景。
更过分的他也见过。
“不止这样隔着屏幕,被抱着喂饭、按在沙发上亲、粘腻的水声听的很清晰,还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