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城墙上瞭望远方,城门外的人群黑压压一片,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处,将城门外的空地围的水泄不通。
此刻正值晌午,也是施粥放饭的时候。
小小的粥棚屹立在人群中间,显得那样渺小。
“起开起开!一边去!”
城门下忽然响起一声厉喝,有几个高高壮壮的汉子,从人群后头挤到前方,将几个老弱妇孺推倒在地。
他们几个光明正大的顶替了他们的位置,马上就可以领救济粥了。
“你们……你们怎么能这么蛮横?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你们凭什么顶替我们的位置?”
有人不服气,跟几个汉子吵吵嚷嚷起来。
奈何这些难民已经食不果腹多日,刚才又摔了一跤,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了,就算是吵架,也没什么气势。
那些人压根就懒得搭理他们。
更有甚者,竟然出声嘲讽。
“怎么?不服气呀?那你站起来也把我们推走呀?”
这几个人身材高壮,又都是男子,力气自然比寻常人大一些,再加上他们几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模样,谁也不敢轻易得罪。
旁边好心的百姓忍不住劝说道:“这几个泼皮无赖,不是你们能得罪了,你们就吃了这个哑巴亏,继续去后面排队吧,人已经越来越多了。”
纵然不服气,这些老弱妇孺也只能暗骂几句,互相搀扶着往后走去。
城墙上,柴郁看到这一幕,早已经冷了脸。
“女郎稍候,我下去看看。”
“等等,柴大哥!”
虞眠拦住柴郁的去路,忍不住反问道:“柴大哥下去之后,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把这几个泼皮无赖踢出队伍!谁让他们欺负弱小!”
柴郁显得义愤填膺。
虞眠淡声道:“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就把他们赶出去得了,还有什么然后?”
“你这样做只是治标不治本,起不到什么威慑作用。”
虞眠指着下面的人群,缓缓道:“柴大哥,你过来细看一下,就会发现人群中其实还有不少鱼目混珠的人,他们虽然穿着缝有补丁的衣裳,可是全身上下都很干净,就连模样都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样子,你觉得他们会是真正的灾民吗?想要剔除几个刺头很容易,那这些人,你要如何处理?”
经过虞眠的提醒,柴郁的确发现了一些古怪。
怪不得这些时日,聚集在城门口的流民越来越多,往日虽然也有流民经过,但也没有多到这个地步。
显然是因为附近村庄的百姓,听说嘉润县城外盖上了粥棚,施舍给往来的灾民,因此换上了带有补丁的衣裳,过来蹭吃蹭喝!
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流民。
柴郁更加气愤,但也意识到了不能随随便便找几个刺头处理掉,不然下次这些百姓可能会乔装打扮的更像流民,反而让真正的难民一口吃的也吃不上。
柴郁冷静下来,朝着虞眠问道:“女郎方才说有个好主意,现在能说了吧?”
“先下去吧。”
“好,下去说。”
两人从城楼上下来,虞眠不知回忆起什么,忽然朝着柴郁问道:“对了,柴大哥,你知不知道那些妇人头上戴的簪花都是怎么做的吗?”
“簪花?”
柴郁拧起眉,显然有些不明白虞眠的意思,“这关簪花什么事?”
“我刚才站在上面看到,很多妇人的头上都带着五颜六色的簪花,一时觉得新奇。”
“哦,你是说织彩吧?”
柴郁反应过来,解释道:“其实这并非是什么簪花,是我们这里流行的一种织彩,它是用细麻绳染了颜色编织而成的,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这种编织的手法,原先不过是编织成手环一类的小玩意,近些年开始流行其他的花样,你要是喜欢的话,到时候我可以让人送你们一些。”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虞眠笑着说:“不过你刚才说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这种编织的手法,倒让我有了一个具体的想法。”
“什么想法?”柴郁问。
虞眠道:“从明天开始,不再免费施粥,需要他们用劳动成果换取饭食,不干活就没有饭吃。”
“你的意思是说,让所有人用织彩换取食物?”
“对。”
虞眠看得长远,又继续道:“再过一个月,东禹国使臣要来我国朝拜,这个消息早已传遍大江南北,嘉润县背靠商路,就是商机,而且来往的商队也比以往的时候多,说不定还能把这里的织彩带去盛京,一定能卖个好价钱,这笔钱还可以用来帮助灾民重建,岂不是一举两得。”
“好主意!还是女郎想得周到。”
柴郁笑起来,继续道:“以前也有农户出售这种织彩,但毕竟力量有限,卖出去的东西也有限,如果举众人之力,说不定是个出路,也能给嘉润县的百姓创造一个新的商机!”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虞眠道:“这件事须得好好计较一番,看看究竟怎么做才能把利益最大化。”
“好。”
柴郁显得很是激动,“一会儿回去之后,我就把这件事说给钱大人,想必钱大人也会很赞同。”
两人往城中走去,虞眠又忍不住提醒道:“对了,前两日的饭食也不比做得太精细,麦麸什么的也不要丢去,直接放进锅里一起煮,最好弄得半生不熟,这样才能最大限度的筛除那些假扮难民之人,等过两日,这些人的心思消了,再换回来也不迟。”
“听女郎的。”
柴郁一副唯虞眠马首是瞻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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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换取饭食的举动,惹得许多百姓不快。
但柴郁深谙虞眠此举的用意,所以尽管百姓多有怨怼,他也不曾心软,毕竟他也不想因为后续的计划拖后腿,只能按着他们之前的设想一步一步进行。
每人领取的细麻绳也有限,虞眠担心有人会从细麻绳上面动手脚,所以派了专门看管,若是用完一小捆细麻绳,则需要将已经编好的织彩上交,然后进行登记,再领下一捆细麻绳。
凡事有迹可循,虽然过程繁琐了一些,但也能够避免一些意外情况的发生。
当然大多数人都不太配合。
再加上里面有人搅局,那些不愿劳动,又想有饭吃的人们,开始联合在一起,齐聚城门口喊冤胡闹,说嘉润县县令草菅人命,竟要让他们活活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