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柠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定定看着占着她的床睡得正香的玄鹤,一时间感慨万千,自己也实在是熬不住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许是和亲的事情彻底解决了,她一颗焦躁的心终于平复了下来,这一觉睡得很沉,朦朦胧胧中觉得整个人像是临空而起,又缓缓落在了实处,大概是个梦吧。
等到初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了进来,晃在楚北柠的脸上,楚北柠登时被惊醒了去。
她忙揉着眼睛坐了起来,随后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回到了床榻上,玄鹤也不知去向。
只有枕头上还残留着玄鹤身上特有的冷香味道,仿佛那个人就像是个飘忽不定的梦境,在她这里短暂的停留一二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楚北柠身上的被子也被玄鹤掖着被角盖得严严实实,定是他后来将自己抱到了床榻上的,随即楚北柠耳朵根子都有些微微发红,重新躺了下来,拉过了被子蒙着脑袋。
感觉有点点的乱哎!
养心殿外的早朝已经结束,这一次早朝气氛实在是压抑得很,晋武帝就在朝堂上连着杖毙了几个安王平素里的亲信。
所有人都看向了裴家父子,这裴家眼见着便垮了去。
裴翰骏眉眼冷的厉害,身边的长子柱国大将军裴朝容色也好不到哪儿去,父子两个冷漠的瞧着以往的亲密同僚被晋武帝打成了肉泥。
裴朝眉眼微垂,不动声色,似乎外面的惨嚎声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那几个人他都在安王府里见过的,可安王一死,所有人都成了废棋,如果不开新的棋路,下一波便是裴家了。
他微微抬眸扫了一眼前面站着的玄鹤,通过站位就看得出来,玄鹤如今的地位有多高,竟是和太子比肩而立。
那些墙头草纷纷涌到了玄鹤的身后,谁也想不到当年几乎是被晋武帝当做弃子放逐到边疆,甚至还丢到乌孙做质子,吃尽了苦头,别人以为他就是个废物的时候,竟然早就在朝堂里谋划布局了。
虽然所有人都抓不到玄鹤做这一切的把柄,可所有人都知道玄鹤做了什么。
盐商灭门案,柔然大王子案,加上一个宫中的吴美人。
完美!决杀!
朝夕之间便将安王构筑了十几年的根基毁于一旦,手段之狠辣,出招之诡谲,无人能敌。
他们大晋朝上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武功,却不想他竟是个玩儿弄权谋的高手。
最让裴朝难受的是,此人同样也觊觎着楚家的那个家伙。
裴朝缓缓低下了头,唇角勾起一抹嘲讽。
玄鹤,既然要玩儿,我们就玩儿一局大的。
晋武帝人也杀了,朝臣也骂了,心头的恶气出的差不多了,便退了朝。
不过退朝之前,皇帝下了一道很奇怪的命令,便是准备筹建更多的军队,鼓励世家练兵,甚至还在下个月初举办一场比武大会。
大晋朝有很多军队的番号,因为那些军队或是被解散,或是死光了人,只空留一个番号。
世家子可出面参加比武大会,赢得这些番号,然后就可以拿着这些番号重新组建亲卫军,扩充大晋的军队了。
大概晋武帝也看出来柔然接连死了一个大王子,一个长公主,都死在了大晋,这口气柔然那边不出不行了。
恶战在即,晋武帝也顾不上别的,只希望能尽快多练出几支军队,到时候帮他抵挡柔然那边的侵扰。..
他这些日子被安王这个逆子气的够呛,身子骨瞬间垮了下来,连自己的父皇太上皇都有些比不过。
此番累到了极致,只想回寝宫里歇着。
朝臣终于松了口气,走出养心殿的时候,下意识纷纷避开了裴家。
刚才晋武帝直接在朝堂上杖杀安王的亲信,不就是给裴家一个下马威吗,说不定下一个就是裴家了。
现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和裴家走得近,怕就是下一个被杖杀的倒霉蛋儿。
太子和梁王被众星捧月般的簇拥了出来,玄宸同玄鹤走在了最前面,稍稍隔开了身后朝臣的距离。
玄宸唇角微翘:“四弟好厉害的手腕!”
玄鹤淡淡笑道:“大哥的推波助澜也不错,彼此彼此!”
玄宸的脸色暗了下来,但笑不语。
“大哥,王府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置,失陪!”玄鹤觉得此番同玄宸说这些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他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玄宸脚下的步子定在了那里,看向走远了的玄鹤,这个人终于不再藏拙示弱了。
“大哥,”玄昭忙走了过来,“这厮原来手段这么狠?我都要佩服他了!手里拥有那么多底牌,我们竟是一张也不知道。”
玄宸冷冷笑道:“以后做事小心一些,不能露出马脚来。”
玄昭忙道:“大哥放心,其实这一次玄清也是活该,手下的人胡来也不管管,做出来那么多混账事儿!”
玄宸点了点头:“安王一死,江南那边你可以接手了。”
“是!”玄昭忙应了一声,心头总觉得有些慌慌的。
他一向自在惯了,上头有大哥替他撑着天,宫里头有母后替他挡着事儿,他就像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可着劲儿的玩儿闹。
如今第一次觉得朝堂的凶险万状,怪不得之前大哥不让他胡来,所有的把柄全部清除的干干净净的。
大哥真的有先见之明!
可玄鹤难道没有把柄吗?
裴家这边略有些尴尬,几乎成了人人退避三舍的瘟疫,似乎挨着就是个死。
故而裴家父子两个落在人群的最后,裴翰骏脸色铁青一言不发,随后看向了身边的儿子。
这个臭小子被关了几天后,倒是变乖巧了许多,只要他不和楚家那个死女人闹着玩儿,就还是他的好儿子。
“朝儿,此间事情你怎么看?”裴翰骏晓得自家儿子有勇有谋,故而想听听儿子的看法。
裴朝上前一步与自己父亲并肩道:“目前只有在乌孙边地做做文章了。”
“哦?”裴翰骏一愣,眼底掠过一抹亮色。
裴朝顿了顿话头道:“裴家是军功世家,若是没有军功便是个死!”
“如今表哥……安王一死,裴家再没有军功护身,怕是连一年也存在不下去。”
“皇上素来对裴家忌惮,这一次即便是打杀了安王生前那么多的心腹朝臣,也没有对裴家动手,不是因为裴家做得有多么好,而是因为边地不稳。”
裴翰骏顿时明白了过来。
边地越不稳,裴家越站得住脚!
裴朝缓缓道:“儿子有些想法,父亲听听便好。”
“其一,既然玄鹤搅合了朝堂纷乱,那我们加把劲儿让朝局变得更乱,乱中才能生存。”
“其二,乌孙边地是我的地盘儿,做点儿什么也方便,大晋不可能同乌孙和柔然同时开战,若是乌孙边地出了什么状况,皇上不敢除掉我们,反而还会仰仗我们。”
“其三,长远来看,父亲再想想出路,我们这样的世家要么绝对强悍,自立为王,要么找一个新的合作对象。”
他抬眸看向了裴翰骏:“父亲,我们有自立为王的能耐吗?前朝武侯萧家那么厉害的家族都没有,我们有吗?”
“父亲三思而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