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北柠一直对玄宸的印象很好,就像是个生在富贵人家以后准备继承家业专心守成的清贵子弟,也没有什么架子,挺平易近人的。
况且人家身份本就尊贵,反而不像那些从低位处爬上来的掌权者,处处透着凶狠,反而性子平和,令人讨厌不起来。
此番大晋的储君已经将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了,她若是再推辞便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可她还是有些怕,抬眸定定看着玄宸:“太子殿下,臣女有句话得提前和太子殿下说清楚。”
玄宸笑道:“你说便是!”
楚北柠斟酌了一下道:“我们做大夫的也是个人,和那些铁匠,木匠,干杂活儿的一个道理,只不过是术业有专攻罢了。”
“我们也是普通人不是神明,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可也不是说我们什么病都能看好,也不可能让人长生不老。”
玄宸哪里不明白她的意思淡淡笑道:“楚姑娘,本殿明白你的意思。”
“本殿也晓得太上皇年事已高,得些小病小痛的也难免,只是希望你能进宫帮忙瞧瞧,缓解一些痛楚。”
“本殿向你保证,你随着本殿进宫不管发生什么都有本殿护着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楚北柠放心了,看来不是什么局,是真的进宫给太上皇瞧瞧病。
“好!殿下等我一下!”
楚北柠折返进内阁带好了自己的小药箱,坐进了太子玄宸的马车。
玄宸手里拿着太上皇的进出宫令牌,自然是相当的管用,直接进了内宫,随后来到了太上皇住着的园子。
此番正是酷暑,不想园子里小桥流水,竹林花树,分外的幽静安宁。
楚北柠是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给太上皇实施海姆立克法救人的样子,此番想起来也觉得好笑。
暖阁外面的内侍看到玄宸带着楚北柠来了,微微一愣,忙进寝宫禀告,不多时便带着他们二人进了暖阁。
暖阁的窗户紧紧关着,天气这么热,将屋子里捂得像是蒸笼一样,太上皇躺在了床榻上,一屋子的苦涩药味。
楚北柠心头一惊,怎么病的这么厉害?
不过想想毕竟人老了,其实太上皇现在已经七十七岁了,在古代绝对是古来稀的高寿之人。
她忙上前跪在了太上皇的面前磕头道:“臣女楚北柠给太上皇请安!”
太上皇一愣,没想到楚北柠竟是进宫了,随后看向了自己的皇长孙心头顿时了然,多了几分暖意。
他缓缓坐了起来,一边的玄宸抢上一步将他扶着靠在了迎枕上,等老人家坐稳了这才重新躬身立在一边。
楚北柠暗自赞叹了一声,不得不说玄宸真的是个很孝顺的孩子。
不过……她想起了玄鹤那张清冷的脸,在皇家即便是想要孝顺也得有资格不是,太上皇就很少召见玄鹤,他怕是连孝顺的机会都没有。
她随即暗自苦笑着将这些古怪的思想压制住了。
太上皇瞧着眼前眉眼都长得不错的两个年轻人,心头没来由多了几分愧疚,可没办法,皇家就是皇家,皇长孙此生也只能留遗憾了。
“楚姑娘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楚北柠忙谢恩站了起来,一边的宫人搬了两个绣墩,楚北柠和太子分别坐了。
楚北柠笑道:“太上皇,太子当真是孝顺,说您这几天身子不舒服,请臣女进宫给您把把脉?”
太上皇眉眼间掠过一抹欣慰,伸出了手腕放在了楚北柠的面前:“也没什么病,便是那几天着了凉罢了。”
楚北柠先找了一块儿苏绣丝帕垫在了太上皇的手腕上,太上皇是龙体,她不方便直接按上去。
随后才小心翼翼抬手搭着太上皇的手腕,闭眼凝神,又换了另一只手臂。
好一会儿才拿开手,抬起身看向了憋气的暖阁笑道:“虽然太上皇您肺火虚热略带咳嗽,可也不至于将门窗紧闭,反而空气不流通,加重病情!”
她走到了窗户边将雕花的大窗打开,瞬间清新却带草香的空气渗了进来,太上皇眉眼也舒展开来。
她又亲自到隔壁的小厨指导内侍做药膳,冰糖雪梨,川贝枇杷合在一起熬成了汤,晾温热了让玄宸扶着,她亲自喂太上皇喝了小半盏。
太上皇眉眼更是舒缓了不少,凝神看向了楚北柠突然笑道:“说来也奇怪,我第一次见你这个小丫头的时候,就觉得很是投缘。”
“好像我们在哪里见过似的!”
楚北柠可不敢攀附这一株大树忙笑道:“您抬举我了,我就是个野丫头,哪里能入得了您的眼。”
太上皇笑了笑:“人和人之间怕是要看眼缘的,你这个丫头就很是投缘啊!”
“这个,你拿着吧,是我赏你的!”
太上皇将一块儿黄玉玉佩送给了楚北柠,楚北柠登时吓了一跳,黄玉是皇家特供玉石,她哪里敢要。
“不不不……臣女不敢!臣女真的不敢!”
黄玉是稷山特产的玉石,因为颜色玉质都很好,便专门被皇家封为皇族特供玉石。
也只有皇族的人才能佩戴,甚至普通的皇族都不能。
楚北柠吓得脸都发白了,这一次她是奔着出义诊的想法来的,真没想要人家诊金,更不是这种皇族特有的玉佩。
太上皇淡淡笑道:“拿着吧!你这个丫头行事也有些出挑,就当是一道免死金牌吧!”
楚北柠登时心头一亮,太上皇给的玉牌可不就是免死金牌吗?
她最害怕丢了小命忙接了过来,给太上皇又磕了个头谢恩。
太上皇瞧着她那欢快的样子,登时眉头微微一蹙,怎么瞧着那个丫头眉眼间有些熟悉感,到底在哪儿见过,和谁长得一样?
他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罢了,人老了,便真的是老糊涂了。
楚北柠此番得了免死金牌,更是活跃了不少,破天荒陪着病人聊了一个时辰的天儿。
这一次她和太上皇之间都抛弃了过去之间的那些不开心,反而像是一对亲密的祖孙两,聊得兴致极高,一边的玄宸脸上带着笑意就那么看着。
此番窗户外的阳光渗透了进来,罩在了楚北柠绝美的脸上,像是笼了一层金光,玄宸看得有些呆了。
太上皇年事已高不能太劳神,吩咐内侍送这两个小辈出去,他要歇一会儿。
楚北柠和玄宸走出了太上皇的园子,来到了御花园太液池边的林荫小道上。
楚北柠叹了口气道:“殿下,臣女和你说句实话吧。”
“太上皇身子骨怕是不成了的,都是些老病,也不要上药治了,老人家难受不说也没啥效果,就是多陪陪,多让他开心开心,吃点儿清淡的,不要劳神养着便是。”
玄宸点了点头看着楚北柠笑道:“多谢,其实我也晓得,只是做小辈的始终不放心些。”
楚北柠抿了抿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玄宸笑道:“殿下,臣女该回去了。”
“对了,还没有祝贺殿下呢!”
“殿下成亲的时候办酒宴,记得给臣女发请柬,臣女去上礼吃酒!嘿嘿!”
玄宸顿时心如刀绞,心头压抑着的情感再也控制不住。
他突然抢上一步一把将楚北柠紧紧抱在了怀中,用的力气太大,楚北柠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
“殿下!”楚北柠惊恐异常。
玄宸却再也压不住内心的情感,可那些话他又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着她,像是最后一次的诀别。
“殿下!你……”
“对不住了……”玄宸陡然又松开了楚北柠,转身大步踉跄着走远了去。
楚北柠整个人都懵了,呆呆的看着那个身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说他失礼,他好似也仅仅是抱了她一下。
可这里是御花园,他是马上要成亲的储君,这样抱一个别的女子,被人看到不得被参一本嘛?
他是储君,一向行为做事素来有分寸,此番怎么胡来呢?
况且你抱完我倒是把我再送出宫去啊,丢在御花园算什么事儿?
楚北柠真的是醉了!
“呵!太子的背影好看吗?”
“好看……不是……你……”楚北柠被身后陡然出现的沉冷声音惊了一惊,忙转过身看去,竟是玄鹤不知道什么时候阴着一张能拧出水的脸站在她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