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翰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带着那个妖女冲出了朱雀门,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身后的皇家铁卫像是洪水一样朝着儿子离开的方向漫了过去,他晓得儿子一旦被皇家铁卫抓住的下场是什么。
他整个人哆嗦得不成样子,心头却是恨毒了楚北柠。
那可是他费尽心血,培养起来的未来的裴家家主,便是被这个妖女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坑惨了。
“不!”裴翰骏从马背上摔落在了地上,气晕了过去。
身后的那些皇家铁卫刚要冲出朱雀门冲着裴朝喊打喊杀,不想已经完全慌了的赤焰军中却是冲出来一个莽汉,举着锤子,一边砸一边喊。
“杀你娘!谁敢动我大哥!”
“你们动一下试试!!”
裴政还算有些理智,忙飞身下马将傻弟弟抱住急声道:“你可消停点儿吧!”
“给裴家留个后啊!老天爷哎!”
“一个两个都疯了不成?”
很快夜色来临,这一天发生在皇城里的事情简直将所有人都搅成了一团乱麻。
宫城里此番却显得尤为安静,甚至是死寂。
玄鹤直接被晋武帝关在了荣庆宫,他到底还是多虑了,其实光凭借一株七彩连心草,玄鹤就逃不过宫城里的这一座牢笼。
接连几天,玄鹤都病倒在了床榻上,晋武帝还是在乎这个儿子的,几乎将太医院里的所有太医们都召到了荣庆宫看病。
结果只有一个,心情郁积成疾,心病,没办法治只能靠太子殿下自己挺过来。
晋武帝一颗心倒是慌了起来,他的儿子们几乎都死光了的,唯独这个小子能撑得起大业,却是这样一幅死样子。
他终于肯让玄鹤见一见别的人,随即请景王殿下进宫探望。
景王玄政疾步走进了荣庆宫,看到床榻上的四哥,登时悲从中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玄鹤的面前。
“四哥!四哥!我老九!呜呜呜……”玄政之前被父皇软禁,父皇连着顾大人,李大人也一并软禁在皇庄上。
若不是顾伯懿拼死护着,怕是外嫁的楚家几个姑娘都得死。
他没想到朝夕之间变了天,之前得知长姐楚北柠从边地凯旋,他妻子楚昭月高兴地都睡不着,不想风云突变。
妻子的生母王姨娘被父皇下令击杀,他们一直以为的楚家大小姐竟然是萧胤的后代,而且身体里还流着皇族的血脉。
太快了,这一切来得都太快了,到现在妻子都病着,此番又撞见了一个病人。
原本意气风发,高大英武的四哥,此番蜷缩在了床榻上,仰起头死死盯着纱帐,脸上的表情是那种麻木沉冷的。
若是此番四哥哭出来也好,可是这样的表情才让他瞧着更加害怕。
“不必哭!”玄鹤声音沙哑的厉害,也是他躺了几天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你帮我一个忙。”
“四哥,你让我做什么?”景王忙低声道。
四周都是父皇派来的探子,便是兄弟两个想说点儿什么,也是万分的小心。
玄鹤闭了闭眼,缓缓抬起手在景王的掌心里写下了几个字儿。..
景王登时脸色都白了,动了动唇,硬是说不出一个字儿来,却是眼眶瞬间红透了去。
“四哥!四哥!!不要!我不能……”
玄鹤缓缓转过身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带着万分的坚决,不容置疑,像他一贯强硬的做派。
“去吧!”
景王死死抓着玄鹤床榻上的被子,几乎要撕破了去,无声的哭泣着,可还是不得不起身走了出去。
第三天正午,晋武帝亲自来了,听闻这个臭小子竟是要喝汤,他顿时喜不自禁。
楚北柠那个妖女实在是对儿子的影响太大,如今瞧着儿子终于不绝食了,反而还要吃要喝,他心情也好了不少。
“皇上驾到!!”
荣庆宫外密密麻麻跪倒了一大片人,这大概荣庆宫最热闹的时候。
曾经孤寂森冷了那么久的荣庆宫,曾经不被皇帝重视的荣庆宫,此番却是人来人往,不过大部分都是看着玄鹤的。
李公公扶着晋武帝走进了寝宫,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草药的味道,李公公微微垂眸,眸色间掠过一抹凄惶。
晋武帝缓缓坐在了软榻对面的椅子上,他这些日子身子越来越垮了下来,形容枯槁。
此番玄鹤靠着迎枕坐在了榻上端着一盏汤在喝,也不理会自己的父皇,父子两个终于形同陌路。
晋武帝咳嗽了一声道:“老四,最近身子好些了?”
玄鹤端着汤盏的手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依然慢条斯理的喝下一口,忍住了心底发出来的锐痛。
原来……她当初竟是这般的疼?
这种疼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的,她却为了他全部承受了。
玄鹤抓着瓷盏的手指微微收紧,因为太用力,骨节清白。
他低声笑了出来,压抑住了涌到唇齿间的血腥味道。
玄鹤缓缓抬眸看向了晋武帝:“好些了,千机毒花熬的汤药委实味道不错。”
哗啦一声!
晋武帝猛地站了起来,太过用力差点儿摔倒,龙袍的长袖将一边案几上的茶盏都带到了地面上,摔了个粉碎。
“你……”
“快!抢下他的碗!”
“快啊!”
“传太医!”
晋武帝整个人彻底慌了,他从未想过这个小兔崽子竟是用这种方式气他。
不多时外面那些太医忙走了进来,检查了从玄鹤手中抢过来的瓷盏,登时一个个面如死灰。
“回……回禀……皇……皇上……”
那些太医们已经害怕的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来。
“太子殿下喝的汤里面确实放着千机!”
他们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玄鹤,一般人中了毒,疼得根本忍不住,不想太子殿下竟是没事儿人一样,连着喝了那么多都不哼一声的,这份儿忍心简直就不是人。
“给朕……给朕……”
“让他吐出来!!”
“吐出来!”
几个宫人也慌了,七手八脚的冲了过去,想要将玄鹤喝下去的毒汤催吐出来,可根本无济于事。
他这是每日里一点点将毒汤喝进去了,现在早已经在他的身体里发散了出来。
“哈哈哈哈……”玄鹤大声笑了出来,笑声粗噶沙哑,眼底含着恨,冷冷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皇,你的天下再没有合适的继承人了,是不是?”
“九弟的性子和软,也不成的,太子大哥倒是成,可不是你亲生的,安王有野心有能力可被你杀了!哈哈哈哈哈……”
晋武帝脸上的表情一片灰败,突然命人取了一样东西来。
他谁也不放心,只让李公公按照他给的地址去取,不多时李公公捧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远远便能闻到盒子上散发出来的香味,随即盒子打开,便是一株七彩连心草,不过七个花瓣少了一个。
晋武帝已经气昏了头,点着玄鹤高声道:“来人!将药给这个小畜生灌下去!灌下去!!”
“李公公,你去灌!”
“朕就在此看着!”
李公公硬着头皮命人取来了银吊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将那株草药熬成了汤,随即亲自端到了玄鹤面前。
“不!放着!朕来!”
晋武帝慌了,这个儿子不能死!
他踉踉跄跄冲了过来,接过了瓷盏,狠狠给玄鹤灌了下去。
玄鹤死死盯着晋武帝,褐色汤药顺着他薄凉的唇角流下,他凤眸中竟是多了几分解脱和轻松。
背对着晋武帝站着的李公公,缓缓垂首,沉沉叹了口气,随即转过身却是淡淡扫了一眼门口处站着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忙紧了紧衣襟,似乎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转身急匆匆离开了寝宫,冲进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