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闲毫不在意李阴阳的面色和语气,笑道:“二长老当初说,十年,或者我觉得可以的时候,便可来赴约。”
“如今不才因些机缘巧合,却是觉得可以了。”
说罢,申屠闲偏眼看向李阴阳背后的李三彩,轻轻点头,以示问候,对李阴阳嘛…只能说不卑不亢,形同陌路。
李阴阳毫不在乎,冷哼一声,“你这奇遇,倒着实耗费心血,把你弄的比我们几个老家伙还苍老。”
申屠闲哈哈大笑,“心有所寄,自不在意那些浮华于外的东西。”
李阴阳微微眯眼,上下打量一番申屠闲,“所以,你心中便只有那妖女了?”
申屠闲整个人的懒撒气质瞬间消散,仿佛破壳而出的锋利剑刃一般,针锋相对。
“万物有灵,山精和水怪自然也可自寻其道。妖女?二长老,咱们这些个徒有皮囊的货色,在旁人眼里,未必不是妖人啊。”
李阴阳不屑说道:“妖女害你修为大跌,更被逐出师门,你倒是依旧时刻惦记着她。可惜,当初没…”
申屠闲微微眯眼,桌上竹酒剑微微颤动,连带着整个客房,乃至天厄山,都有些晃动不止。
“李阴阳,给你面子,叫你声二长老。不给你面子…你是个屁。”
说罢,申屠闲将竹酒剑拿在手中,整个人瞬间狰狞三分,“当初夫诸因为酿成大错,导致神魂被拘,我认。”
“如今我也赴约,为你蜀山剑派做一事,换见她一面。”
申屠闲无视李阴阳不屑目光,迈步上前,“师父他老人家栽培之恩,我莫敢忘怀,但你…呵呵。”
说着,申屠闲气势一敛,皱眉问道:“我师父呢?”
李阴阳面色微变,冷哼一声,“李八重自然有他的事,我哪知道他去哪了?”
说罢,李阴阳瞥向面色发白,瑟瑟发抖的方紫玲,“倒是个练剑的好胚子。可惜…跟了你。”
李阴阳转身便走,随即笑了笑,“带他去离魂殿,嗯,对那妖女,定要严加看管,若有异动…嘿,格‘杀’勿论。”
申屠闲面色铁青,看着李阴阳离去的背影,突然无奈叹气。
李三彩干咳一声,摇摇头,“走吧,去离魂殿。八年了,她的状况,有些…不太好。”
申屠闲微微一愣,赶紧快走几步跟上李三彩,“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对?”
李三彩眉头一紧,脚下趔趄一阵,苦笑道:“最近生意上的事,忙得我焦头烂额,倒是没怎么休息好,呵呵。”
说罢,李三彩叹口气,“你知道,夫诸只有一魂一魄被关在离魂殿,这个魂魄离了体,久无所寄,总归是要…”
申屠闲点点头,不再多言,“烦请三师…三长老速速带我前去。”
方紫玲跟在申屠闲和李三彩背后,歪着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还时不时摸一摸秀发上的木簪子。
这簪子,乃是风昊在她和申屠闲请假离开前,给她的。
当时风昊还说了几句话,方紫玲虽然不懂,却是一个字都没忘。
“簪子里有剑,谁要是打你坏主意,你就弄死他!”
另一句…
“兑为泽,外柔内刚,小铃铛你聪明伶俐,当多听多看。人鬼殊途,殊途同归,簪分阴阳,各有其用。”
“待你回来,哥哥送一支完全属于你的,好不好?”
当时的方紫玲,开心的像个二百斤的胖子,并未细想风昊的话。
此时细想起来,不由皱起眉毛嘟着嘴,合着这簪子还不是她的!
方紫玲想了一阵,唉声叹气,快步跟上申屠闲。
她聪明的小脑袋瓜,隐约有种预感,这簪子,可能有一部分功用,是为师父申屠闲准备的?
刚才李三彩那句一魂一魄,顿时让方紫玲想起了风昊的“人鬼殊途,殊途同归。”
鬼皇道,八卦混元功乃是根本,其驱魂御鬼之术,至少师父申屠闲口中,天下罕有。
而魂魄之事,与驱魂御鬼之道有相似,甚至也有相通之处。
既然风哥哥说簪分阴阳,这阳,必然是那把定心剑,如今也算是被她炼化收为己用。
可这阴…
一魂一魄?难道与这有关系?
方紫玲面色不变,心都不曾快跳几分,但心中好奇不免油然而生。
就连自己这个徒弟,都是来到蜀山剑派之后,才知道师父似乎有个在意的人,被蜀山剑派控制在了离魂殿。
风哥哥又是怎么未卜先知的?听说风哥哥身怀八卦奇术,每一卦都有独特能力,可并没听说他精通算术了啊?
方紫玲摇了摇头,叹气不止,这人与人的差距,有的时候比人与狗的差距还大啊。
正当方紫玲唉声叹气之时,她娇小身躯突然浑身一颤,感觉有阵阴风扫过,顿时让她遍体生寒。
“妈耶,那二长老好歹也是个人物,总不可能师父顶他两句,就拿我出气吧?”
想到这里,方紫玲赶紧快走几步,一把抓住申屠闲衣角。
李三彩回头看了看方紫玲,笑着摇摇头,心说这小姑娘也算有胆识和毅力了。
蜀山剑派仙气缭绕,那仙气实则剑气,寻常人可经不起剑气威压,这小姑娘到现在才感觉害怕,已经很了不得了。
申屠闲眼神复杂地向后伸手,将方紫玲往前揽了下,随后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叫你老实在家待着,你不听,嘿嘿,怕了吧?”
方紫玲把脖子一梗,故作不屑,“是是是,我老怕了。我就怕你老人家一个老糊涂,认不清东南西北,走丢球,行了吧。”
申屠闲哈哈大笑,轻轻拍了下方紫玲脑袋。
方紫玲怒道:“不要打头啊,拍傻了咋整,当心我回家向…风…封神之榜告状,祝您老人家上不了神榜!”
李三彩先是一愣,随后呵呵笑道:“师侄,你这徒儿,倒是泼辣的很。”
申屠闲也松了口气,蜀山剑派和风昊有仇,他自然知道,好在铃铛还算机敏。
“三师伯见笑了,说起来,我师父他老人家…?”
李三彩下意识地紧了下衣襟,笑道:“咱们开了会,他便提前离开了,你知道他风风火火的,向来如此。”
申屠闲微不可查地瞥了眼李三彩,点点头。
二人各有心思,一路不再多言。
过不多久,方紫玲也不知绕了多少个圈,拐了几个弯,一行人终于来到一阴森建筑面前。
也就是方紫玲在酆都岛时,经常见牛头马面还有小甲,否则乍一看过去,还当真要吓一跳。
离魂殿殿如其名,巍峨高耸,却又透着股阴气肆虐的感觉。
朗朗乾坤之下,甚至让方紫玲感觉到一丝刺骨冰寒透体而入,耳旁更是仿佛回荡着无数哀嚎哭喊。
再看偌大的离魂殿前,只有三两个身着黑衣,头戴纶巾的剑客来回走动,细看去,每个剑客的纶巾,都有两个屁帘垂到耳旁。
看样子,似乎是为了阻拦那些若隐若现,却绝对存在的鬼哭神嚎。
李三彩与门口巡逻的剑客说了些什么,剑客们也不废话,更似乎一刻也不想待在此处,纷纷作鸟兽散状,走了个精光。
李三彩转回过来,对申屠闲说道:“师侄,不是师伯不近人情,你知道,宗门的事,我一个人说了不算。”
“你知道,离魂殿本身就是个禁制大阵,夫诸在里头,你带不出来的。莫要做些徒劳事情,保不齐…你二师伯那边一声令下…”
申屠闲冷笑一声,“灰飞烟灭?确实像他的做法。”
说罢,申屠闲微微变了表情,“三师伯莫见怪,我不是针对您。”
李三彩点点头,也不甚在意,随后看了眼方紫玲,无奈摇头,“去吧,最多一个时辰,便要出来。”
“在那之后,便到万剑锋来,领你二师伯定下的任务吧。”
李三才说罢,便化为一道清风,飘然而去。
方紫玲抬眼看了看离魂殿,看着这光天化日之下的“鬼宅”,不由问道:“师父啊,这些个家伙似乎很有自信啊。”
“就不怕咱们把…那谁拐跑了?然后逃之夭夭?还领任务,领个屁勒。”
申屠闲苦笑摇头,“若要是那么简单,我何苦等这些年?他们自然有办法,让我不得不去领任务。”
方紫玲撇了下嘴,故意大声点说道:“蜀山剑派,号称西南第一大宗门,据说也是名门正派,如今看来,当真名!不!副!实!”
申屠闲呵呵笑了几声,看向方紫玲的眼神有些复杂,“铃铛,你在这等我,我…”
方紫玲想到头上的簪子,想到风昊的话,摇摇头,“师父说啥呢?我一个人在这,还不得给吓成傻瓜啦?一起一起,师父会保护我!”
说罢,方紫玲抬眼看向申屠闲,“是吧?”
申屠闲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自然。那…走吧。”
说罢,申屠闲迈步前行,离魂殿的大门,竟也随着他脚步缓缓打开。
方紫玲毫不犹豫,抬手摸了下头上簪子,也跟上申屠闲步伐,走入离魂殿。
离魂殿大门缓缓闭合,将二人背影拉的颀长,却又像将二人连人带影一同吞噬一般。
挂在门外的两个灰暗灯笼,也在大门闭合的瞬间,猝然亮起。
那颜色,猩红,不详,充斥着背叛和悔意。
李三彩再度出现,已然是在之前的就见耀日堂了。
只是此时堂仍然是那个堂,九剑却少了一剑。
李阴阳面色阴沉地看着李三彩,冷笑道:“想不到,这逆徒竟挑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李三彩微微摇头,“谁知道他怎么回事。”
说罢,李三彩微微皱眉,“按理说,他回来,便意味着要完成咱们一系列任务,为的就是把夫诸带走。”
“只是那竹精…如仅仅剩一魂一魄,他如何带的走?我倒是听说他一直在找什么能承载魂魄的灵材,呵呵…找来找去,找个三酒竹?”
李阴阳冷笑一声,“管他的,正好…眼下咱们也有事,可以让他办。那风昊…似乎入了蜀,与精雕坊的人一起。”
李三彩点点头,“倒是可以让他出手,干掉风昊。”
说罢,李三彩看了眼地上血迹,叹了口气,“他知道夫诸如今只有一魂一魄,如此还带来个小姑娘…”M..
李阴阳嗤笑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看来他是打算将那小妮子,弄成宿魂容器了。”
与此同时,离魂殿中
大门缓缓闭合,殿中暗不可视物,方紫玲只感觉浑身一颤,天旋地转,整个人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地。
方紫玲不由皱起眉头,之前还拉着师父的手呢,怎么就…
正想着,方紫玲突然发现眼前有一双碧绿双眼,直勾勾看着自己,而她整个人,仿佛被定了身一般,动不了分毫。
一阴沉女神,似婴儿学舌一般,说着诡异别扭的言语,“闲哥哥,这便是…容我魂魄的魂器么?”
方紫玲猛地瞪大双眼,看向由阴暗中,逐渐现出身影的申屠闲,其面色碧绿,其身型,碧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