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地府的鬼神不是没有见过北阴酆都大帝, 对比十殿阎罗的不同，酆都大帝是整个冥界之首，掌管的罗酆山的酆都地狱中镇压了数不清不入轮回十恶不赦的恶鬼, 那里甚至要比幽冥司还阴暗。

而地府则是酆都大帝用来管理正常的生死轮回之地，她统管所有鬼神, 只是在地府见过她的只有寥寥几个。

其中包括现在在场的三大鬼神, 几千年前见她时，她穿着红黑法袍，身坐高台, 睥睨万鬼，任谁都不敢直视。

可现在……

看着眼前这个比那些饿了几千年的鬼还要落魄几分的“鬼”，几个鬼神都沉默了。

别说不敢直视了，这要是放在地府忘川河畔，都要被鬼差视作“可能闹事”的重点盯梢对象的。

面对众鬼神一言难尽的眼神, “女鬼”不乐意了：“你们什么意思, 对本帝君就是这种态度？”

最后还是苏闻走了过去, 他微微抬眼：“如何证明？”

“女鬼”睨了他一眼：“你是判官？”

“千年不见，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爱了。”

可…爱…

整个地府，从来没有谁敢用这个词来形容判官过。

苏闻额头青筋直跳。

只是还没等到他发作, “女鬼”却动了，她踢翻了搭脚的凳子站起身：“本帝君虽然现在是落魄了点，但谁在幽冥门待一千年都要变成这样。”

“而且, 向你们证明身份？”她笑了一声, 缓缓走到几个鬼神中间，“你们说, 酆都大帝的帝印如何？”

说完抬起没有袖子的那只手, 在虚空中结了一个印。

众鬼神屏息而待, 但片刻后却只见一个一晃而过的印痕，再无动静。

“……”

“女鬼”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骂了一句娘，怒而转头：“这一千年你们地府就是这么办事的？一点信仰功德都没有？！”

她在幽冥门镇守恶鬼一千年，本就消耗了不少，出来居然连补都补不上。

“女鬼”气得又吸了一口香，气急败坏地走回去：“新阎王呢？老娘要见他！”

走回去时还不解气地又踢了一旁的凳子一脚，毕竟是镇守恶鬼的帝君，如果要用恶鬼和鬼神之力也是可以的，但是现在地府情况十分不稳定，地府又不比罗酆山，她煞气重，若是在这儿用了，怕是地府的鬼都不会安宁。

这也是她独居罗酆山，不在阴曹地府的原因。

而虽然她的印结得十分拉胯，但鬼神们都无比熟悉酆都大帝的帝印。

“帝君…”妗文迟疑地看着她，“帝君怎么变成这样？”

这一千年鬼神们试着找上罗酆山，找到酆都大帝来管理没有十殿阎罗的地府，但都毫无音讯，没想到现在她居然从幽冥门出来了。

回想北阴大帝出来时那场面，几个鬼神皆是无言。

当时幽冥门躁动，孔凛和妗文立刻丢下了手中的事情，又及时通知了苏闻就匆匆赶了过去。

门口的鬼差吓得不行，生怕又像千年前一样，乱成一团，现在的小阎王可不比之前的十殿阎王，可镇不住啊！

可大家严阵以待时，却见里面骂骂咧咧地走出来了一个女鬼。

这个女鬼出来时还有其他的恶鬼妄想跟着出来，被她一脚给踢了回去，恶声恶气地说：“还不老实？非要给你打得魂飞魄散是吧？！”

踹了一脚不解气，又连着踹了好几只恶鬼。

看着这一幕的妗文和孔凛都沉默了。

那女鬼又转过头来：“看什么呢？去带新阎王来见我。”

而此时，这位大帝还在义愤填膺，呸了一声：“那群丑东西，你们不是压不住了？不得老娘来？”

“十殿都折在那了，要不是老娘给你们守着，你们以为幽冥门能撑到现在？”

众鬼神都以为那是十殿阎罗神陨镇住的，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层，更没想到，那个高傲，睥睨众生的帝君，居然会变得这么…这么接地气。

知道事情真相后，所有鬼神都跪了下来：“属下拜见帝君！”

北阴大帝摆摆手：“别来那套虚的，把新阎王给老娘叫来。”

话音才落，所有的视线都汇集在了苏闻身上。

苏闻：“……”

“阎王大人，她在人界。”

北阴大帝眼睛一亮：“人界？”

-

这时候的小栖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今天在幼儿园认识了好多人界的小朋友，大家都愿意跟她玩，她也愿意跟大家玩，因为她从来没有在地府看到过跟自己一样大的孩子。

幼儿园还有好多好吃的，她从来没有尝过的味道，原来人界居然这么好。

小伙伴们问：“栖无，你怎么把老师发的零食放进书包呀？”

小栖无拉上自己的小书包，歪歪头：“给爸爸吃。”

爸爸一定没吃过，虽然他要吃的是香烛，但好吃的东西也可以吃的。

因为在固定的室内摄像机里苏闻一动不动，导演电话又打不通，所以没办法，只好将镜头都放在了跟拍栖无的这边，这一幕也被观众们看到了。

【这是什么人间天使啊我的妈。】

【很多小孩子都这样啊，遇到好的东西都想要给爸爸妈妈。】

【可是看着还是很泪目啊，这只是一点点普通糖果蛋糕而已，栖无没有吃过吗？】

【孩子的家庭你们也知道，诶，心疼。】

【其实有一点我一直想说，苏闻好手好脚的，长得又这么好看，为什么过得这么贫苦啊？】

【我好早也想说了。】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他对小栖无挺好的，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先看看再说吧。】

其中一个小女生听到小栖无的话后跑回去把自己的零食也堆到了她的面前：“那这个也给你叭，你带去给你爸爸吃！”

这是栖无新的小朋友，叫樊梦，大家都叫她梦梦。

小栖无很知足，她摇摇头：“不用啦，谢谢你，栖无够啦。”

但梦梦很坚持，小栖无只好说：“梦梦可以带给梦梦的爸爸吃。”

梦梦瘪瘪嘴：“我爸爸从来不吃零食的，他喜欢喝咖啡。”

小栖无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就是…”梦梦努力想了想，“很苦的东西，他说喝了就不想睡觉了。”

小栖无惊讶：“居然还有人不想睡觉哦。”

她羡慕地说：“栖无每天都想睡好多觉。”

梦梦解释：“爸爸要上班，就跟我们要上学一样，所以不能睡懒觉的。”

这下小栖无理解的，上班跟上学一样，那就是也要学习，也要长大变好，是的，自己也要这样，所以不能贪睡。

她无比赞同地说：“嗯嗯，你爸爸好厉害。”

“嗯，爸爸很厉害，也很辛苦，所以梦梦要乖乖的。”

【小栖无是在羡慕吗？真是天真的孩子，大人哪有不想睡觉的。】

【每天工作困成狗，但还得做社畜呜呜呜。】

最后，小栖无耐抵挡不住梦梦的热情，还是从她那里拿了一点点零食，她默默地想：这是梦梦上供给判官爸爸的，是功德。

小朋友们聚在一起，老师这时拿着小音箱走过来：“来来来，小朋友们过来排排坐啦，我们要上音乐课啦。”

小栖无学东西很快，也知道了上课的规矩，所以跟梦梦很快拉着手挨着坐在了一起。

她有些懵懂地想，自己是来学习长大的，可是这里的老师们怎么总是教自己唱歌跳舞做滑滑梯呢？

难道这是人界的长大吗？

不过既然是学习，小栖无还是很认真，老师教一句，她唱一句，还会打拍着小手打拍子。

在现场的人听不太出来，但是小栖无戴着麦，所以直播间的大家是能够清晰地听到小栖无的声音的。

有点五音不全，但出奇的很好听，有点软绵，却又舒适。

再看着屏幕上认真跟着打拍子的小团子，直播间的观众直接被刺中了心脏。

【昏昏欲睡的我一下子就精神起来了，这是什么神仙嗓子？】

【啊啊啊小栖无声音怎么能这么好听，跑调都跑到了我的心巴上。】

因为幼儿园是小班化教学，所以老师还很有耐心地让小朋友们一个个的站起来唱一遍，其他小朋友一起打拍子。

老师说：“在别人单独表演的时候，大家都不可以说话打扰哦。”

“也最好不要走神，我们要认真听，因为我们都是彼此的朋友对不对？”

小朋友齐声应：“对！”

老师引导说：“那这是什么礼仪呢？”

小朋友们又齐声回答：“是尊重和礼貌！”

老师满意地点头：“好棒，我们以后都要做礼貌的小朋友好不好？”

“好！”

小栖无坐在小朋友中间，也跟着认真回应。

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了一点点：地府好多鬼好像都不是这样的。

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尤其是那些年代久远的鬼，只有鬼差才能管得住，城隍总说他们不听话。

是不是他们不懂礼貌呢？可好多都是大鬼诶。

小栖无想了想，又想起孟婆婆总是说人界现在不一样了，各种都进步了，难道这就是不一样了吗？

可是，如果要让地府的那些鬼学会这个，要怎么弄呢？

诶？是要自己去教他们唱歌跳舞玩滑滑梯吗？

想到这里，小栖无更认真了，轮到她单独表演的时候的时候，除了现场，直播间的弹幕明显都少了很多。

现场安静是因为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新来的小同学，也是老师教的要懂礼貌。

而直播间的大家则是想再好好听她单独唱一遍那个歌。

小栖无站到了小朋友们的中间，在老师的鼓励下努力地去合拍，然后脆声开口：“独木桥独木桥，走一步摇一摇，勇敢的人不害怕，大摇大摆过了桥…”

她怕自己记错了拍子，小手还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拍着。

小栖无开口后，老师有些惊讶地看着她，小朋友们学唱歌都是学个大概，需要很多遍才能找准音调，毕竟现在很多小班的小朋友都不识字，而且说话发音也很不准。

老师在教唱歌的时候，还会用图片来教大家认认独木桥是什么。

但小栖无不同，这才第一次唱，她就能把音发得比很多小朋友好了，而且一整天下来，老师也发现她学东西特别快，说话也比其他小朋友要清晰得多。

真是个小宝贝啊，还很聪明，难怪这才参加节目一天，就有这么多人喜欢。

而且她莫名有种感觉，听到小栖无唱歌后，整个人都很放松。

要知道做幼儿园的老师，压力也很大，毕竟跟小朋友们交流要很有耐心，有些小朋友也听不懂老师说的道理，需要一点一点引导，也不能发脾气。

即便是受过培训，即便小朋友们很可爱，但很多时候老师们心里多少都是有些压力的。

但她却不由自主地被小栖无吸引，好像放下了那些压力似的。

小栖无停下来后，老师才回神，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笑着问大家：“大家说小栖无唱得好不好呀？”

“好！”

“那我们给她鼓鼓掌好不好？”

在一片鼓掌声中，弹幕却着急死了。

【你们有谁录屏了吗？我刚才手机卡了！】

【对对对，光顾着听去了，都忘了录，太奇怪了，不由自主地就听得很入迷了。】

【我一直在录！到时候发到节目组超话，大家去听！】

【谢谢你，录屏人。】

【阎王大人会保佑你的哈哈哈。】

【奇了怪了，怎么不继续唱了，我失眠好久了，刚才差一点点就睡着了，这有魔力吧？】

【小声，其实我也觉得，小栖无的声音真的好治愈，唱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都变柔软了。】

【+身份证号】

【不过这节课上完就差不多该放学了吧？那位不会还在冥想？】

【佩服苏闻，各种意义上的。】

节目组一直很关注观众们的走向，见状也把直播间的镜头切到了阎王庙的室内镜头里，这下不仅是弹幕无语，就连导演组都无语了。

李珂着急地问：“怎么样？还没打通电话吗？”

“没有！”黄鹏拿着手机也着急呢，原本觉得苏闻这么大一个人，在家也不会有什么的，而且娃综嘛，主要还是要看孩子，也提前跟他确定过他白天会一直待在家里，所以节目组就没有在白天安排跟拍在他身边。

没想到他真就只是在家里而已！

就这么坐了大半天！电话都打不通！

黄鹏气得不行：“回头一定要把这个合同再给他好好理一理，这么消极怠工。”

李珂叹气：“主要现在小栖无要放学了，总不能让她一直待在学校吧？”

黄鹏立刻找来工作人员：“你们立刻开车上山，把这人给我喊醒。”

李珂摸着脑袋：“爸爸睡着了忘记接孩子，倒也是一个看点。”

黄鹏一脸沧桑：“我怕的是，要是不叫醒，他会一直睡，到时候就不是看点，是事故了。”

这倒也是，工作人员接到任务立刻就走了。

直播间倒是热闹。

【他是睡着了吧，拿着通告费在这儿睡大觉呢？】

【还说他对孩子好，现在连放学时间都不记得，算了，我去接栖无了。】

【接栖无的带我一个，不过是不是要先问问她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你们去偷小阎王，需要带的是乾坤袋吧?】

【玩笑归玩笑，不能真的让苏闻这么睡下去，栖无今天第一天上学呢。】

【其实我有点担心，苏闻难道没领养孩子时一种是这种状态吗？天天睡觉？】

【如果这样摆烂，我就要重新考虑一下我跟苏闻的夫妻关系了。】

看直播间的议论声越来越多，李珂便让人把镜头切了回来。

幼儿园确实要放学了，外面已经聚集了很多的家长，而老师在上完课后也在陆续的组织秩序，让大家收拾好东西，有序走出教室。

观众们这时候代入感很强，看小栖无乖乖下楼，还给爸爸留了零食时，已经开始生气了。

黄鹏的电话都要打爆了，就在工作人员还没到时，苏闻却猛地睁开了眼，并且毫无睡意的样子。

导演组看得一愣一愣的，并且立刻把镜头切了过来。

苏闻醒来后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而是瞬间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走向了山下。

工作人员接到导演的电话时，着急地说：“导演，我到山下了，我…诶，我看到他了！我马上接他过去！”

李珂：“？？？”

什么东西？这人不是才下山吗？！

李珂没忍住说了句脏话：“艹。”

这人真他么神呼呼的。

不过他也没多说，而是嘱咐工作人员小心。

这边没有跟拍，苏闻下山后就没有了镜头，所以镜头又切回了小栖无那边。

【算他走得快，不然我就离婚了。】

【看他表情好吓人，不知道是在气自己晚了，还是气自己要去接孩子。】

【但是好奇怪，他醒来后完全没有看时间就冲下去了，这是要去接孩子吗？】

【对哦，他怎么知道现在要做什么？】

北阴大帝那边耽误了一些时间，苏闻甚至都没来得及解释小阎王在人界的情况就要赶紧来接孩子放学了。

一醒来他就知道自己失职了，立刻给小阎王传了传音法印：“大人，抱歉，我去了地府一趟，回来晚了，您在幼儿园等我一会儿，可以吗？”

小栖无这时正在幼儿园排排队等爸爸接，收到法印后，马上就回复了：“好的判官爸爸，你不要急，栖无等你呀。”

“栖无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等幼儿园好多小朋友都被接走后，小栖无还等在原地。

老师虽然已经接到了孩子爸爸的电话，但看她一脸平静的样子，还是有点担心，便过去安慰：“小栖无不用怕，爸爸有事耽误了，很快就会来接你啦，老师陪着你们好不好？”

“好呀。”小栖无点点头，奶声奶气地说，“栖无不怕，老师不要担心。”

说完她看向了另一头剩下的另一个孩子，那是梦梦，梦梦的家长也没有来接她，她坐在小板凳上，正在玩自己的小玩具。

小栖无说：“梦梦好像不高兴，老师陪陪梦梦。”

【这孩子，自己明明也没有爸爸接，怎么还总惦记着别人。】

【都是没有人接的孩子，总是要互相关心的呀。】

老师点头：“那小栖无跟老师一起过去陪梦梦坐好不好？”

“好呀。”

跟老师一起走到了梦梦身边，小栖无也坐下来。

梦梦听见声音抬头，惊讶地说：“咦？栖无你爸爸也没来吗？”

“嗯嗯，爸爸有事要忙，一会儿来！”

梦梦点点头，有些失落地说：“我爸爸妈妈也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来呢。”

小栖无抱抱她：“你不要不开心，栖无陪着你。”

“好。”

就在这时，小栖无却听到了一声着急：“梦梦！”

她转过头，只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站在幼儿园外面，着急地喊着梦梦的名字，那么大声，可是梦梦却好像没有听到的样子。

小栖无今天学到了，这种年纪的人，应该叫奶奶。

她歪了歪脑袋。

奶奶还在着急地喊着梦梦的名字，梦梦和老师却没有反应，小栖无正要说话，却突然反应过来，那个奶奶，是个鬼奶奶啊。

她察觉到了奶奶身上的鬼气。

“奶奶来接你了梦梦，你怎么还不过来呀！”鬼奶奶还在说话，“哎呀，你那不管事的爸妈，还是要奶奶过来。”

她着急地说着，但是却不能进幼儿园来，只能干着急。

小栖无也感受到了她的着急，但判官爸爸说人害怕鬼，不能说。

她有点急着急。

这么想着，她便用法印说：“梦梦听不见奶奶说话。”

那个鬼奶奶愣了一下，看向梦梦旁边的小姑娘，以前在她眼里她只看得见梦梦，可是现在却多看见了一个人，小姑娘身上发着淡淡的光，让人忽视不得。

“你是梦梦的朋友吗？”鬼奶奶说，“小朋友，你帮奶奶告诉梦梦，她奶奶来接她啦。”

小栖无有点为难：“可是，奶奶接不了她呀。”

“奶奶是鬼。”

这话像是清醒剂一下子点醒了鬼奶奶，她在原地站了很久，有些发怔：“我是鬼…我是鬼。”

“是啊，我是鬼，我死了…”

鬼奶奶又开始着急起来：“我死了，我是鬼，那梦梦怎么办啊，没人来接梦梦了，我的梦梦…”

小栖无安慰着她说：“梦梦说，爸爸妈妈会来。”

“不会，他们心里只有工作。”鬼奶奶痛心道，“平时为谁接孩子都要吵起来，如果接怎么会留梦梦一个人到现在！”

她看向小栖无：“你看得见我，你是谁？”

小栖无微微坐直了身体：“本王是阴曹地府的阎王大人。”

鬼奶奶：“……”

这小鬼娃娃什么都敢说：“快呸呸呸，让阎王大人听到了可不得哦。”

她又生气地说：“我去找那两个不孝子，怎么又丢梦梦一个人在这里！”

小栖无提醒：“可是，他们也是人，也看不见奶奶呀。”

鬼奶奶着急地在原地打转：“那怎么办怎么办？”

小栖无说：“梦梦说，一会儿爸爸妈妈就来了，本王会陪她的。”

鬼奶奶红着眼看着梦梦，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过了一会儿又说：“小鬼娃娃，你可以帮奶奶把梦梦带过来吗？奶奶好久都没摸摸梦梦了，一直挂着她，都舍不得去阴间，让奶奶摸摸她。”

小栖无摇摇头：“奶奶，鬼接近人，人会生病哦，不可以。”

“那你怎么？”

“因为本王是阎王大人呀。”小栖无抿抿嘴说，“现在本王要让黑白无常来带奶奶回阴间啦。”

“鬼娃娃还挺会吓唬人…”

鬼奶奶的话音随着一阵迎风刮来戛然而止，她身边很快就出现了一个穿着白无常衣服的鬼差，白无常先是给栖无行了个礼：“阎王大人。”

鬼奶奶震惊地看着小栖无：“你真的是……”

“本王是哦。”

这下子鬼奶奶不顾多少了，她直摇头，拒绝跟白无常走，乞求道：“大人，不要让我下去，我下去了，我儿子和儿媳妇儿是照顾不好孩子的，我要看着梦梦长大啊！”

鬼奶奶很难过，栖无也被感染得很难过：“奶奶，可是你现在也照顾不了她。”

“我想看看她，看看……”

这时一声厉呵传来：“看什么，生死轮回，轮不到你讨价还价！”

鬼奶奶被吓得一抖。

小栖无眼睛亮起来：“爸爸！”

苏闻这时候已经到了门口，老师见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于是带着小栖无走到门口：“苏先生。”

苏闻先是对栖无说了声抱歉，这才对老师道：“麻烦了。”

“应该的应该的。”

但小栖无走到门口时，却突然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她回头看去，梦梦正在对她招手：“栖无再见，明天见哦。”

鬼奶奶哭着喊：“梦梦，我的梦梦。”

小栖无默了默，拉拉判官爸爸的手：“爸爸，我们可不可以陪着梦梦等她爸爸呀？”

苏闻当然不会说不。

老师不会看着学生家长，所以将苏闻请了进去，外面只有一个鬼奶奶和白无常。

白无常：“那下属先带这个鬼回地府了。”

“等下。”鬼奶奶猛地跪在了地上，给栖无和苏闻磕了个头，“阎王大人，大人们，能不能让我看到梦梦爸妈接了她再走，不然，我不会瞑目的。”

小栖无受过很多鬼的拜见，但第一次，她觉得很不是滋味。

白无常有点为难，毕竟大人们都在这儿，他没有发言权，只好看着小栖无。

小栖无想了想，头一次没有问苏闻意见就点了头：“好。”

“但是你不能靠近她哦，她会生病。”

鬼奶奶感激点头：“好。”

小栖无说：“奶奶起来吧，不要跪啦，你要说什么，本王可以给你转达一些。”

说着又看向爸爸：“可以的吧爸爸？”

苏闻：“嗯。”

鬼奶奶愣了愣，随即感激道：“可以吗？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梦梦，有没有想奶奶。”

诶？

居然这么简单吗？

小栖无点点头，然后歪过头问拿着玩具的梦梦：“梦梦，你有没有想你奶奶呀？”

梦梦动作停下来，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我崽问问题怎么这么突然哈哈哈，猝不及防。】

【是哇，好久没说话，突然这么问。】

【不知道怎么，我总觉得不简单，不问爸爸妈妈，问奶奶？】

【外卖小哥上香的既视感又来了。】

梦梦：“奶奶？”

小栖无点点头：“嗯嗯。”

梦梦又重新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玩具：“奶奶…梦梦很想奶奶呀，这个就是奶奶买给我的。”

鬼奶奶又哭又笑：“奶奶也很想梦梦，乖宝。”

梦梦又说：“你也想奶奶吗？”

栖无说：“我想婆婆。”

梦梦：“那你婆婆，也是去做星星了吗？”

栖无不明白：“星星？”

梦梦点头：“奶奶睡着了，一直都不醒，爸爸妈妈把她装到了一个大盒子里，然后车车带走了，梦梦就没见过奶奶了。”

她瘪嘴：“我舅舅说，奶奶去做星星了，会在天上看着我的。”

原来人界说死亡，是说做星星啊，可鬼是在地下呀。

小栖无刚想纠正，却被判官爸爸拦住了，他低声说：“嗯，做星星了。”

“你说的话，奶奶都能听见，可以说给奶奶听。”

“真的吗？”梦梦立刻抬头，但现在还看不到星星，她擦了擦眼睛，“其实梦梦每天都在对星星说话的，但星星太多了，梦梦不知道哪颗是奶奶。”

“我很想奶奶，知道奶奶回不来啦。”

“以前都是奶奶来接我的。”梦梦说，“她从来不会留梦梦一个人在这里。”

她带着哭音说：“梦梦真的，好想好想要奶奶来接，想跟奶奶睡觉，给奶奶吃零食。”

鬼奶奶远远地站着，想靠近又不能靠近，泣不成声。

这时，有个男人出现在了幼儿园门口：“梦梦！”

梦梦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爸爸！”

小栖无拉着爸爸站了起来。

梦梦这会儿很难过，于是飞快地跑到了爸爸的怀里，鬼奶奶在一边看着，嘴里满是责备，责备父亲的失职。

可是却也发现，无论如何，儿子和孙女都听不见她说的话，她呆呆地站了会儿，沉默了。

而梦梦爸爸抱着女儿，有些疲惫地问：“怎么哭了？”

“梦梦想奶奶了。”梦梦抱着他，说，“爸爸今天也很累吗？”

她爸爸愣了愣，沉默片刻后，抱着她站起来：“嗯，我们回家。”

这是他才发现后面还有一大一小的两个人，于是点头示意。

小栖无却突然问：“你是梦梦那个不喜欢睡觉的爸爸吗？”

梦梦爸爸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栖无眨眨眼：“梦梦说爸爸喜欢喝咖啡，要工作不喜欢睡觉。”

梦梦爸爸失笑：“不是不喜欢睡觉，是工作忙，叔叔要养家，你爸爸也是吧？”

小栖无点头：“栖无爸爸也好辛苦，但是栖无爸爸会跟栖无道歉。”

梦梦爸爸呆住了。

小栖无认真地说：“爸爸妈妈总是不来接梦梦，她很难过，叔叔应该要道个歉呀。”

梦梦爸爸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于是解释道：“但是叔叔是因为要工作才来晚了，是为了梦梦才工作。”

“啊？”小栖无有点不懂了，“可是，梦梦也想为爸爸带零食呀。”

“梦梦说爸爸辛苦，她要乖乖的，还会抱爸爸。”

“那梦梦爸爸能不能觉得梦梦难过，跟梦梦说声抱歉，让她高兴一点呢？”

小栖无有点困惑：“我爸爸说过，大人也会犯错，也要学着长大的，所以爸爸做错了会说抱歉。”

她往前走了一步：“梦梦也需要安慰，叔叔不想安慰一下她吗？”

【是哦，苏闻虽然来晚了，但第一句话就跟崽崽说了抱歉。】

【我的爱情又回来了，苏闻真的很尊重孩子！】

【真的，我很不喜欢大人总在孩子面前说“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一码归一码，一句话的事，简单就能让孩子高兴了，梦梦很乖，但也需要安慰。】

【大人们不要总是以为孩子什么都不懂，孩子需要的其实很少的，但这点感情陪伴，也有好多人忽视了。】

梦梦爸爸在原地站了很久都没说话，也没生气，小栖无说完也没说话，这时苏闻将她抱了起来，问：“我们回去吗？”

“好呀。”她搂住爸爸的脖子，“爸爸今天是不是又去忙啦，栖无抱抱，你不累哦。”

苏闻笑了一下：“嗯，不累。”

【睡了一天，你累什么啊！】

【睡累了。】

梦梦爸爸看着这一幕，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时他的脖子也被女儿搂住了，梦梦轻声说：“爸爸我也抱抱你，不要叹气。”

她爸爸看着自己的女儿，忽的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居然连一个小孩子都不如，有多久都没陪过孩子了，随后他低头抵住梦梦的额头：“对不起，梦梦，爸爸来晚了。”

“梦梦知道啦。”

小栖无见了，眼睛也弯了起来，她趁着爸爸走过去，说：“爸爸等一下。”

苏闻停下来，小栖无便松开他，倾身搂了搂梦梦爸爸的脖子：“栖无也抱抱叔叔，叔叔辛苦啦。”

梦梦爸爸诧异地看着她，等她离开后，他才反应过来：“谢谢你。”

小栖无重新说：“不客气。”

她看向一旁许久没说话的鬼奶奶，忽的对梦梦道：“梦梦不要难过，奶奶也很想你。”

“天上的星星一闪一闪呀，就是她在想你啦。”

“地上的风声吹过去，也是她在想你啦。”小栖无眨了一下眼，“不信你听。”

梦梦真就认真听了一下，鬼奶奶忙大声地说：“梦梦，奶奶很想你！也想你爸爸妈妈！”

小栖无点点头，白无常就使劲在一旁扇起了风。

梦梦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真的有风诶！”

“我好像听到奶奶的声音啦！”

梦梦爸没去拦着女儿，因为他也感觉到了，甚至好像也听到了，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真是，也算是安慰吧。

小栖无点头：“所以奶奶一直在想你哦。”

“嗯嗯！”

梦梦爸爸心里现在已经因为两个孩子软成了一团，他说：“谢谢你们，那我们先走了。”

“叔叔再见！”

“栖无爸爸也再见！”

苏闻点头：“再见。”

等梦梦爸爸带着女儿上了车，女儿还在高兴地拿手伸向窗外感受风：“奶奶一直在想我。”

她爸爸不愿意打破孩子的幻想，于是点头：“嗯。”

梦梦道：“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说栖无是小阎王，所以她才知道这些吧。”

“小阎王？”

“对呀，栖无是阎王庙的庙祝，爸爸，有空我们去看她吧。”

梦梦爸愣了，阎王庙庙祝？

他转头看向车外，那个小女孩跟他爸爸站在原地还没走，他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却在这时好像真的在幼儿园门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怔了怔，再仔细看过去，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心想，真也好，假也好，也是时候给妈妈上柱香了，于是说：“好。”

而这头，鬼奶奶看着孙女和儿子离开后这才叹了口气，再也不挣扎了：“大人，你们带我走吧。”

她看着这个小小的阎王，没想到这个阎王居然会这么懂事，这么会说话。

于是衷心慈祥地笑道：“阎王大人，功德无量。”

小栖无认真起来：“谢谢奶奶。”

等鬼奶奶跟白无常走后，小栖无才跟爸爸一起回家。

【呜呜呜，小栖无快来抱抱我，我也好累啊。】

【前面的吃桃！】

【太浪漫了，星星和风都是在想你。】

【太神了，那么问题来了，栖无是怎么知道梦梦奶奶过世了的？】

【别问，问就是人家是小阎王。】

回家的路上，小栖无问判官爸爸：“爸爸，你忙完了吗？有没有受欺负？”

苏闻还记得当时自己从幽冥门回来时，小阎王一脸认真说要帮自己欺负回去的话，他神色都柔和了几分：“没有受欺负。”

小栖无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父女两的对话，让我真的开始怀疑，苏闻这段时间，真的干了别的事。】

【别说了，我也开始怀疑了。】

【来人，快将朕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抬上来！】

眼看着小栖无又要睡着，苏闻摸了摸她的头，忽的说：“栖无。”

“嗯？”

苏闻：“有个…”

他的话在嘴边拐了个弯：“有个人，想见一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