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听清了刚才崽崽喊了什么?】
【天地之魂, 归我麾下…这是什么?】
【看见点进来的,现在的小孩这么能刚的吗?还是剧本啊?玄门弟子一般都会有一些法令,法令有不同的作用, 有些可以召鬼,有些可以召鬼神, 但是听这小孩喊的,这是请鬼神时,借用鬼神之力能够召鬼的法令,而且听起来这仿佛是很大的鬼神才能用的啊。】
【前面的怎么知道是很大的鬼神呢?】
【天地之魂(你们自己品), 一般鬼神敢这么喊吗?】
【但栖无是阎王庙的庙祝啊,难道是喊的阎王爷的口号?】
【我需要时刻提醒自己, 这只是个三岁的孩子,不管怎么厉害, 都是只有三岁。】
【得了吧, 我认识的玄门弟子,不管多厉害的,甚至特殊部门工作的, 都说现在没办法借到鬼神之力了,怎么可能这小孩才三岁就可以。】
【我清楚的记得之前旁边那个小哥说, 这个鬼叫符敬,但崽崽喊的名字却是徐明,这不是那个将军的名字吗?喊错了?】
【别说喊错了!家人们!我不懂玄学,我只看颜值,我只知道我老婆又来了。】
【啊啊啊是妗文!妗文怎么会来这里!】
观众们对小栖无喊出的名字以及这一句话都议论纷纷,一时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终究只是猜测以及对妗文突然出现的惊讶。
这时解说的林丁奇却惊讶地看着远方:“嚯, 怎么还能一起叫了两个鬼呢?”
汪洋:“?”
一个还不够吗?居然还有两个?
他可是亲眼见过苏闻穿墙的人, 对于这两位能不能见鬼,实在是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两,两个?”
林丁奇正色起来,看着被妗文新带来的那个鬼:“这个鬼怎么…穿着博物馆里那件盔甲,这就是将军?”
在判官爸爸怀里的小栖无又喊了一声:“徐明。”
两只鬼都彻底停了下来,目光怔怔的。
小栖无转头问:“爸爸,栖无喊的对吗?”
“嗯。”苏闻当时只是下意识喊了一声,但没想到小阎王居然听懂了自己的意思,喊的是徐明,而不是符敬,“栖无怎么知道要喊谁?”
小栖无指着妗文的方向:“妗文姨姨来啦,栖无有感觉到哦。”
“还有一个鬼,这个鬼栖无也见过。”
她曾见过徐明的,那时在幽冥门跪在她面前的徐明。
而且从地府上来的鬼,都是被地府从重新登记过的,跟人界的不同,更何况是对鬼煞之气都要比寻常鬼敏感的栖无。
这里有个符敬,但是妗文姨姨还是带了一个徐明将军来,小栖无就觉得奇怪。
而且判官爸爸平常对一个鬼不会有很多问题,判官爸爸对好多事情都很肯定的,现在却问了这个符敬很多问题。
判官爸爸也会怀疑呀。
小栖无虽然小,但也知道自己是阎王,阎王法印召来的鬼,怎么会叫其他的名字呢?
所以她就试了一下,在两个鬼出现的时候,同时叫了徐明的名字。
“现在怎么办呢?”小栖无抿抿嘴,“还是有两个徐明将军。”
妗文带着徐明走上前,看了那个毁容的符敬一眼:“这就是那个跟徐明同八字的鬼?”
符敬像是没听见似的,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徐明,在徐明走近的时候突然喊了一声:“徐将军!”
徐明原本神色是有些茫然的,他从地府突然被带上来,来时都在四处打量着这个千年后的世界,听到小阎王叫徐明,也只是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但没有多大反应,直到听到这个声音。
他猛地转过头,视线落在了符敬身上,看着他的脸,好半天才缓缓张嘴:“你…”
“徐将军!”符敬突然几步走到了徐明身前,“是徐将军吗?”
徐明指尖动了动,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似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在他身上扫过去,最后落在了他的腿上:“你的腿…”
他皱了下眉,重新抬起眼睛:“腿,你是…”
符敬:“徐将军,我是符敬。”
徐明喉头一动,仿佛突然失声,目光变得越来越浑浊。
符敬这时候才转过身看向这几个,或许是鬼神的人:“我与将军这么多年不见,多谢你们。”
“先不要急着谢。”苏闻说,“带将军过来,并不是让你们相认的。”
符敬手紧了紧,小栖无的小脑袋在徐明和符敬之间看来看去,然后试着轻轻喊了一声:“天地之魂,归我麾下——符敬。”
这声音很小,但她带着麦克风,所以除了直播间和苏闻,没有谁听见。
【崽崽一会儿喊那个,一会儿喊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听着意思,好像是有两个徐明将军?】
【不是说一个是副将吗?】
【难道还能互相冒领身份啊?】
【居然还有互相冒领身份的鬼?图什么啊?死都死了。】
在小栖无喊完这一声后,原本的符敬却是没有任何反应,反倒是徐明,像是被召唤一般,看向了她。
小栖无两眼睁大:“哇,爸爸!”
苏闻对这个情况其实没有多大意外,应该说他早有预料:“让他过来。”
小栖无听话地抬起手:“过来。”
被妗文带上来的徐明”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往她走去,而毁容的“符敬”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咬了咬牙喊出声:“徐明将军!”
“徐明”的脚步微微一顿。
苏闻淡漠抬眼,目光忽的变得锐利,他周身的气质忽的变了,满是戾气,用法印对“符敬”说话时声音也变得格外的低沉:“知道你面前是谁吗?”
“符敬”没说话。
苏闻:“胆敢同阎王抢魂,你想被打无间炼狱?”
“符敬”身形晃了晃,事实摆在眼前,不会有任何人有这种能力,对千年前的鬼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面前之人,确实是鬼神不错。
他几步走到了“徐明”身前,挡住了他的去路,直视着苏闻和栖无:“两位大人,我不过就是个孤魂野鬼,何苦劳你们二位这么兴师动众,这个胎,我不投也可。”
苏闻指着“徐明”:“你不投也罢,但是他呢?”
“什么?”
苏闻冷声说:“一千四百年,为何他身在地府一直没投胎?”
妗文和小栖无不约而同的看向苏闻,难道不是地府的问题,才让这些鬼滞留的吗?
“徐明身为一国将军,死后却没有任何历史记载,葬在他乡,魂未归故土。”苏闻说,“此等生前功德圆满之人,按理早应投于一个好胎,但现在一千四百多年了,你说为何他还在?”
闻言,“符敬”倏忽抬头。
【我草,有道理啊,这时候还能把将军和副将叫出来,真有阴曹地府的话,投胎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
【而且这种功德诶,要是投胎,都得走VIP通道的。】
【哈哈哈VIP可还行,不过这意思是,两个都没投胎,身份真有问题啊?】
妗文也恍然,一千四百多年前,那时的十殿还在,不存在有太多鬼魂滞留的问题。
但那时居然也没有鬼差发现这种失误。
被“符敬”护在身后的“徐明”这时从他身后走上前来,浑浊的目光变得清明了些许:“阎王大人,能否在喊一遍?”
小栖无还未开口,“符敬”却回头,两只鬼的目光对上。
“徐明”却好像在这双熟悉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他再一次看着面前这张已经面目全非的脸:“我总觉得我应该在哪见过你。”
“你叫符敬?”他问,“你是叫符敬吗?这个名字,是你的?”
“符敬”定定地看着他,又看着他身上的盔甲,抬手摸了摸,低声说:“我就是符敬啊。”
“为什么不可以是?”
“人生来就有自己的命和路。”苏闻说,“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魂也同样。”
这时谛听围着这两只鬼汪汪了两声:“他们身上的味道,心声都不同。”
谛听是神兽,善听万物,自有辨别真假的能力。
这两只鬼站在一起后,谁真谁假一目了然。
“符敬”艰难地说:“因为是我用了符敬这个身份,所以他自己这一千多年都没有办法投胎吗?”
苏闻:“是。”
“符敬”闭了闭眼,狰狞的脸上再一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我还是,害了他。”
“徐明”听得云里雾里:“你在说什么?”
这么半天,小栖无才算是听明白了,歪歪头:“所以,爷爷你是才是徐明将军吗?”
好半晌,毁容的老鬼“符敬”才几可不察地点了点头:“是,我才是徐明。”
“他才是符敬。”
话才说完,他却突然对着栖无跪了下去:“阎王大人,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他无关,他或许至今都还被蒙在鼓里,如果真的要承担什么后果,那就让我来吧。”
而另一个被换了名字一直在地府都以为自己是“徐明”的符敬,却是还没被绕明白,怎么这就突然跪下了?
“怎么回事?”妗文问,“既然是这样,按你说的,你是真徐明,但他为什么死后还会认为自己是徐明这么久?”
“他那会儿已经没有意识了。”徐明说,“是我让他成为徐明的,是我上报朝廷,以徐明将军之名安葬他。”
“死后无所居,无所名。”苏闻皱眉,“这才让他认为自己是徐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丁奇听得啧啧称奇:“还有这种人,你这是存心不让他超生啊,你安的什么心?不对啊,那你不也不能投胎吗?”
【艹,多大仇多大恨啊!】
【不是,这不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吗?自己不也什么都没得,也不得超生?】
【等会,你们这就信了啊,这可是历史啊!别听听就当真的!】
这会儿的符敬仿佛还没找到自己的名字,小栖无见状,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呀。”
符敬走到了她面前,小栖无抬起小手,轻轻点在他的眉心:“魂之归来,符敬。”
【每次看到崽崽做什么,我真的觉得好随便。】
【这要是真的,让那些每次开坛设法的玄门弟子们怎么办啊!】
符敬原本一直都是茫然的,小栖无这一句话后,他双目渐明,最后视线定格,足足过了好一会儿,才也沉重地跪了下去,用自己原本的名字说:“符敬,谢谢阎王大人。”
说完后,他转过头,看着跪在后面的老人。
符敬转过身,又是一个头重重地磕了下去:“徐将军。”
徐明立刻抬手将他扶起来:“快起。”
林丁奇疑惑地小声说:“这又是什么发展?不是仇人吗?”
汪洋现在就指望这里唯一能沟通的人了:“什么?”
林丁奇:“他们互相磕起头来了。”
“?”
【???】
【磕完头开始掰头?】
小栖无耐心地等着两个鬼拜完,才轻声地问:“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栖无,发生了什么吗?”
她在生死簿上看到的那些,都代表着这两人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小栖无一直觉得,他们都很了不起,不是坏鬼。
符敬抬起头,看着这葱郁的树林,想起来时看到的那些地方,熟悉的山丘:“这里是,武亭吗?”
小栖无:“是呀。”
符敬哽咽了一下:“徐将军,这些年,是您在守着这里吗?”
“不是守。”徐明说,“这是责任。”
符敬激动地说:“这不是您的责任!你是天下人的将军!这责任应该是我的。”
徐明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我已经不是了。”
符敬见他满脸的伤痕,身体已经明显老去的模样,颤抖着说:“为什么会这样?您以前不是这样的。”
妗文用法印问:“生死簿中,没有记载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吗?”
小栖无摇摇头。
苏闻:“或许是因为他们那段时间正是换了身份的时候,所以生死簿并没有记载。”
小栖无想了想,严肃地说:“所以,爸爸,我们的生死簿,是不是也需要长大呀?”
生死簿错了,就要学习,就要长大了。
倒也有些道理的,
苏闻:“我会让判官司改进的。”
小栖无从爸爸怀里下来,走到了两个鬼面前,一只手拉一个,把他们拉了起来:“起来说话呀,你们都很厉害,好了不起。”
符敬:“了不起的是将军。”
徐明捂住脸,声音嘶哑:“是我负了你们。”
小栖无拍拍他:“徐将军,不要难过。”
她学着老师和爸爸他们哄自己的语气,轻轻地问:“告诉栖无好不好,发生了什么呀?”
在她软软的声音下,徐明和符敬都平静了很多,符敬陷入了回忆,说:“我只记得,那场仗,我们打得很艰难。”
“那年太困难,是最冷的一年,天灾人祸加起来,民不聊生,敌军来犯,我们在边塞呆了四个月,断断续续从夏到冬,入了冬后,路途变得艰难,朝廷运送过来的物资,也越来越晚到,将士们好些都冻病了。”符敬说,“徐将军带着大家一直坚持,但还是打得很艰难,几乎都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在等朝廷的援军和物资。”
“相邻城池的百姓们将自己家里为数不多的粮食和衣物都拿出来了,但边境百姓们自己也苦,终究是难抵天灾。”
“徐将军,白天上战场,晚上在军营看战术,后来不知道是谁说,朝廷放弃我们了,所以徐将军还要日以继夜地去安抚越来越浮躁的士气。”
“我经常看到他站在军营口,夜夜不得眠,他在等朝廷,也在守着我们每一个人。”
“但是,敌军不会等人,我们探子来报,敌军打算趁我们现在困难进攻,但我们身后就是城池,是百姓们,而我们军中人也越来越少,能上战场的人也越来越少,所以徐将军做了一个决定,亲自带队深入敌营,我们物资稀缺,也务必让敌军自顾不暇。”
“他留我在营地,让我顾上大局,等着朝廷,守好百姓,而自己却带着一队人夜里进了敌营。”
符敬回想那个晚上,徐将军将自己身上的厚衣服脱下来披在有些发烧的自己身上,又穿好自己的铠甲,回头:“符敬,如果我此去不能回来,你以后就是将军。”
“徐将军,您一定可以回来的!”
徐将军笑着看向自己:“嗯,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也会爬着回来,我是说如果。”
“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他抬头看着无边的夜色,那一头是一个城池的百姓,“只要有一个人还活着,就不能让那扇城门打开,知道吗?”
“嗯…知道。”
“我走了。”
他骑上马,挟裹着风雪带着一群人消失在了夜里。
说到这里,符敬低头看着徐明那只断了的腿:“还好,徐将军回来了。”
“只是,他的腿受了伤,雪地里都是他的血。”
“他们不仅毁了敌军的粮仓,还杀了对方的军师。”符敬喉头微微一动,“但这并不是结束,我们都清楚,这是开始,现在我们和敌军对等,都是背水一战。”
“次日一早,我们整装,敌军也虎视眈眈。”
“徐将军的腿还没有好,就再一次随着我们一起上了战场,那一仗,好长。”
“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血和肉,我们也不知道疼痛,只看得到头顶旌旗,我甚至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我到了哪里了,哪里受了伤,只知道杀人。”
“徐将军受伤的腿,被敌人发现漏洞,一刀砍了下来,他拿着军旗,又是我们的将军,是敌人的首选,大家都想拿下他的人头,所以他就像个活靶子。”
那时的徐将军,既然盔甲里只着单衣,即便缺了一条腿,却依旧是笑着的,他曾说过:自己不高兴的时候就躲起来,别让人看到了笑话,这是一个将军的自我修养。
徐将军的刀撑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在烽火狼烟里,硬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对身后的每一个人笑着说:“如果我倒了,记得把它捡起来,不要让他倒下,这是命令。”
“我希望你们都是活着的那一个人,朝廷不会放弃你们,我也不会放弃你们,你们也不能放弃自己!!!”
那时的符敬想要去扶他,但却被将军打开了:“扶旗!”
符敬那会儿发烧有些懵,被吼了一声后就站着反应了一下,但这一下却被敌军抓住了空隙,砍向了他。
只是这一瞬间,原本单膝跪地的徐将军却站了起来,用自己的后背挡住了那一刀:“愣着做什么!”
“血。”符敬哭着说,“徐将军,你流了好多血,你会死,你会死的!”
“不会。”徐明低头看着他,“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哭什么,快起来!”
符敬抹着眼睛,被一把拉了起来,重新加入了战场,那时他就想,徐将军像是个铁人似的,为什么这么厉害呢,他就算伤成这样,却也一次都没让手中的旗倒下过。
军中的人一个一个倒下,敌军的人也越来越少。
到最后,大家甚至话都不会说了,只是凭着本能在杀人。
直到后方传来了一声又一声的高喊:“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敌军听到后慌了起来,开始后退。
回忆到这里,符敬想要回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盔甲,但却看不到,而站在他身后的妗文却看的见,这盔甲上横着一道特别明显的痕迹,而且是已经破了,想必就算是挡了,这个人也伤了不少,若是直接砍到了人,或许……
而这时的符敬却没能再说下去。
小栖无跟他们一起,蹲在地上,轻轻问:“然后呢?”
这次,却是一直没说话的徐明开了口:“我没死。”
徐明深吸了口气:“他死了。”
嗯?怎么会是这样?
“我腿脚不便,受了伤。”徐明看了低着头的符敬一眼,“那些人就算是想退,也想带走我,我深知自己,可能走不了了。”
“是这个没脑子的,一定要护着我。”
那时的徐明推开符敬:“你他娘的快走啊!”
符敬闷着头,大声说:“要走一起走!”
徐明扇了他一巴掌,把手里的旗交到他手上:“回去!这是军令!”
符敬咬着牙:“不从!一起走!”
“徐将军,是你说的,你还要教我识字!我字还没识几个!”
“再坚持一下,他们就要到了!”
林丁奇听罢,摇摇头:“糊涂啊。”
符敬说:“徐将军是朝廷的大将军,他有勇有谋,至少,我在那个情况下带着人深入敌营是回不来的,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清楚,不过是个山野村夫,但将军不一样。”
他笑了一声:“我的命,在战场上被将军捡起来了很多次,我十八进军营,大字不识几个,脾气倒是很大,是徐将军给我硬拧过来的,他教我识字,教我写家书,教我习武,带我走了十几年。”
“初上战场时,我害怕拿不动刀,腿也软,被好多人盯着砍,是将军没有放弃我,我本就欠了他好多条命。”
“如果这战场上只能剩下一个人,我希望这个人是徐将军。”
妗文:“那你的家人呢?”
“上战场的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这条命,是先于朝廷,再是家。”
徐明还是没忍住,一巴掌打在了符敬的手臂上:“援军明明就在眼前,但他没走过去。”
上了战场的人,大多都把生死置之事外了,杀红了眼什么也不管。
符敬一直护着徐明,那时候的他其实没有想很多,在那种情况下,只能凭着本能行事,徐将军说是他的哥哥也不为过,是真心对待他的,他也是真心希望,能够跟徐将军一起回去。
但是这终究只是个愿望而已。
符敬说:“如果不是徐将军,我们整个军营的人,我们的百姓,都等不到援军,我早知道自己会死在战场上,只是这一天终于到了而已。”
说完后,所有人都沉默了,太沉重,一直翻译的林丁奇都没忍住,将头扭到了一边。
【这是真的吗?】
【不知道怎么说,我觉得好难过,但是又情有可原。】
【他们都希望对方能活着。】
【如果只能有一个人活着,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许久后,苏闻才问徐明:“你为什么要换名字?”
听到这个问题,符敬也抬起头看向徐明。
徐明微微动了动身体,低声道:“他还有家人,家里穷,媳妇难产去了,他爹娘在照顾他孩子。”
“这一次来边塞,他还给我看了他给他儿子画的小像,教他儿子写的那几个字,画得歪歪扭扭,但他很开心。”
那会儿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高兴得还像当初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徐将军,这是我教他写的字,是不是能认出来的?”
徐明笑骂他没出息:“下次多教你几个,你再回去教他写。”
符敬:“下次回去,我还要教他习武,他说他也想练刀,我怕他拿不动这次就没教。”
听到徐将军这么说,符敬低下头,捂住了脸。
徐明又说:“说着什么都不怕,不怕死,但是真的到了那一刻,人的本能还是在的。”
符敬那时满身是伤,已经没有意识了,但还是揪着他的衣服,断断续续喃喃地说:“徐将军,我,我想回家,带我回,回家吧。”
“好。”
“徐,将军,我想孩子了,想,想我爹娘,我想回家。”
“好,我带你回家。”
“将军,我好冷。”他说,“你冷吗?”
“不冷,不冷。”徐明将自己的盔甲也脱了下来盖在他身上,断了腿,也不能动,援军追着敌军出去了,只有他坐在血雪交杂的战场上,抱着他说,“不冷了,不冷了。”
“带我回家。”
“我带你回家。”
“走吧,我们走。”符敬抓着他说,“我回不去了。”
有随军大夫过来要背符敬,但他却死死抓着徐明不放:“走,我跟将军走。”
“回得去。”徐明只好将他挂在自己背上,用刀撑着地面,单脚站起来,一步一步带着血往前挪,“走了,我们在走了。”
…
符敬不忍再听下去:“我居然说了这些吗?”
“是啊。”徐明笑了下,“听得我于心不忍,就想说,那就带着你回家吧,教你的孩子识字,习武,赡养你的父母,我这样,在军中也是没用的了。”
妗文:“所以你换了你们的名字?”
“以往战死沙场的将士们,除了将领,其余的将士,都是就地葬在战场。”徐明说,“我请求朝廷,让他穿我的盔甲,享我的尊荣,他想回家,我就带他回家,总听老人们说,像我这种人,死后是有功德的,我希望他死后也能有无上的功德,下辈子投个好胎。”
“明面上他是葬在我的故土,但实际上,我把他带回了武亭。”
妗文:“那你的脸…”
“他的孩子还小,爹娘也尚在。”徐明摸了摸脸,“没了脸,他们也认不出来我是谁了。”
林丁奇:“那你爹娘呢?”
徐明笑说:“我孤家寡人一个,一辈子都在战场上了,符敬,算是我亲人了吧。”
“带他回来那天,我让他放心,从此以后,我就是符敬,我会代他赡养爹娘,抚养孩子。”
符敬:“所以您一辈子,都是这样,待在这里了吗?”
“也不是不好。”徐明说,“有了爹,有了娘,还有了孩子,不是吗?”
“可是,你明明还有更好的晚年…”
“符敬,是你,让我活下来了。”
符敬没再说话。
小栖无眨眨眼,她感觉到了这两位悲伤的情绪,她也开始难过起来:“可是爷爷为什么死后,会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呢?”
徐明往地上看了一眼:“或许,是因为我埋在这里,按各位大人说的,泉下已有徐明,便不再有我了。”
妗文:“这山头确实灵气很浓。”
“这是将军的福泽。”
苏闻摇摇头:“单单一个人埋在这里也不够,
徐明默了默:“嗯。”
“我的刀,也在
“我听到有人叫我名字的时候,就醒来了,发现了刀,但我拿不起来,就下意识被这位小大人叫了过去。”说到这里,徐明也有些疑惑,“可我记得,那把刀,我很早就送给了符敬的儿子。”
因为符敬的儿子很喜欢那把刀,也很喜欢习武,徐明也早已没有了用刀的能力,于是就将刀送给了他。
一千四百年前,不论是符敬的儿子还是爹娘,现在早已去投胎了,这些也无从求证。
林丁奇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你儿子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