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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萤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忙确认:“我是与你成亲,不是想进门修行啊。”
“夫妻本为一体,我不会弃你不顾。”谢卿辞淡漠道。
想到自己绝症有康复可能,生活质量又能大提升,清萤实在难以拒绝。
嗯,谢卿辞可能就是说得细致点,实际怎么可能会那样啊。
反正等谢卿辞嗝屁,她就跑路!
“好,谢谢你。”清萤决定答应他,“那我整理一下这里……”
“不必,定亲礼稍后会有灵仆带回宗门。你勿要耽搁时辰。”
谢卿辞有条不紊地吩咐:“日用寝具等不必担忧,我已准备好,你收拾两套换洗衣物,及家中贵重物品,然后便随我动身。”
拖延症咸鱼震惊:“啊?这就要走?”
她磨磨蹭蹭:“这么着急呀,我东西那么多……”
“需要我帮你打包行李么?”
他声音清冽好听,但本能告诉清萤,最好不要让谢卿辞亲自动手。
“我去,我去总行了吧。”清萤叹口气,“我这就去收拾。”
谢卿辞微微蹙眉,终究没有针对少女显而易见的散漫说什么。
……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清萤便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
她抱着一个小包袱,仍穿着风岚的锦衣,看起来十分利索。
谢卿辞道:“这是?”
“我家人的骨灰罐,这是我家里我最重要的东西。”
“其他呢?”谢卿辞没发现清萤有储物戒一类的东西。
“没了。”清萤爱惜地看着自己手中包裹,一家老小,整整齐齐都在这里了。
她难得有些迷茫,低落道:“仔细收拾才发现,于我有意义的,如今只剩下这座房子了。其他便是带走,也没有意义。”
谢卿辞声音冷淡:“所以你收拾了这么久?”
清萤:“?”
“半刻钟不到便可收拾完成的事情,你做了一炷香。”
清萤难以置信:“你居然在计时!”
“时间观念,人皆有之。”
不过关于自己为什么磨蹭,她总是能找到充分理由。
区区半小时而已,她怎么耽误时间了。
清萤振振有词:“我要离开自幼生活的地方,不能稍微驻留怀念么?”
谢卿辞定定看了清萤半晌,直把她看的心虚,忽然放过她。
“罢了,日后再说。”
“好。”反正只要不是今天麻烦她就行,“我们出发!”
……
归古剑宗处于秘境中,只与温水道隔了一座山,需以御风诀过天门,方才能叩秘境而入。
风起云涌,聚散后露出雄伟白玉门楼上的牌匾。
归古剑宗。
四个大字乃上古剑尊以剑气所书,十分威严。
祥云载着清萤飞向霞光笼罩的秘境,她作为凡人,穿越前穿越后都从未见过开天门这样的大场面。
她偷偷看了一眼谢卿辞,发现对方似乎没注意,便悄悄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手摸了摸祥云。
好软,冰冰凉凉的。
洁白的祥云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淋了金灿灿蜂蜜的棉花糖,甜滋滋地叫她想尝一口。
这时候清萤抬眼,发现谢卿辞正在看她,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乖巧站起身。
她转移话题:“我之后住哪呀?”
谢卿辞十分平静:“与我同居。”
“???”
这人一脸平静地说出什么大新闻了!
见她惊讶,谢卿辞不疾不徐地解释。
“你我为未婚夫妻,按《镜花缘》所言,理应同居一院,朝夕相对,但不可同居一室,如此方有益于感情。”
“《镜花缘》?”清萤迟疑道,“那好像是一本书?”
“是。”谢卿辞眼眸清冽,“昨晚我阅读了墨笔斋推荐的五十本,凡间不可不读的百本爱情佳作,并尽数做了笔记。”
“若你需要参考,我可以将笔记借你阅览。”
清萤瞠目结舌。
墨笔斋乃是修真界最大的书坊,《镜花缘》这本言情小说,乃是话情系列王牌。
她难以置信:“五十本啊,你一晚上看完了?”
谢卿辞毫无情绪波动:“很多么?”
牛!
清萤默默在心里给他比了大拇指。
“随我来。”谢卿辞领她进入内峰洞天,独属于他的起居之所。
这里也是她之后将要居住的地方。
*
他并没有虚言,今天清萤就得开始执行日程规划。
一想到要折腾那么多事,清萤表情就开始痛苦。
“能不能明天再去?”
谢卿辞没有说话,只冷淡投来一个眼神,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想拒绝,可是……
清萤无端生出小猫被抓住命运的后颈皮的感觉。
她愁眉苦脸起来,正琢磨找什么理由逃避时,忽听天际传来僮仆缥缈之音。
“月魄仙君、凡女清萤,忆梦长老召见。”
忆梦长老便归是古剑宗掌门夫人,秋忆梦,也是谢卿辞的养母。
清萤对秋忆梦没好感,也没恶感。
但不得不说,这声召见来得挺及时。
至少她不用去测试灵根资质,着手锻体了。
——一来一回怎么都天黑了,她不信谢卿辞会大晚上的叫她练功!
她偷眼看谢卿辞表情。
青年神色不变:“是,卿辞随后便来。”
他转头对清萤道:“锻体之事暂且放下,去涌泉宫。”
“好嘞!”自觉逃过一劫的清萤兴高采烈。
……
涌泉宫随处可见清澈泉水,洁白蚌壳与珍珠构成的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空气湿润,如梦似幻。
“谢卿辞及清萤求见。”
宫门外,谢卿辞清声道。
“进来吧。”
宫内传来女人威严的嗓音。
泉声潺潺中,清萤低眉敛目,压住内心好奇,随谢卿辞进入宫门。
涌泉宫内部同样与凡间建筑不同,巨大的珊瑚树先声夺人,恍如地面龙宫,而在大殿上部,则有泉水终年奔涌,在宫殿中投下陆离水影。
两侧侍女姿态有素,悄然无声,坐于上首的优雅女子,便是这偌大仙宗的女主人。
秋忆梦。
她看起来三十余色,鬓边稍有雪色,略有憔悴。此刻气质清雅的女人冷漠望过来,气氛十分严肃压抑。
“孩儿复命。”谢卿辞行礼。
清萤瞥他一眼,有模有样地学着来。
“见过秋长老。”
“你可知,方才谁来我这里了?”
“……”
“浣雪长老!”秋忆梦头疼的叹气,“你怎能如此威胁同门?人家小姑娘也是仰慕你,处事稍微冒失了些而已,你为何处罚如此之重?”
谢卿辞微微蹙眉:“但她触犯了门派禁律。”
“那能一样么!肃纪堂的刺青,不用狠刀子,根本去不掉。”秋忆梦声音越发严肃,“你生气可以,但怎能对小姑娘如此歹毒?”
“她——”
“不必向我解释。”秋忆梦打断他,“不要让你爹,让我失望。”
谢卿辞垂首,不再反驳:“是。”
“每次你下山,事后必有人与我告状,希望你早日承担起归古首席的风范。”
“是。”
谢卿辞分明言辞恭顺,可他额心天生莲火,总会透出难言的矜冷贵气,与他相比,高居殿首的秋忆梦反而透出浓重的庸俗气来。
总之,两人不太像亲生母子。
秋忆梦也感觉到了,顿时拧眉。
“今日你下山迎亲,是大喜的日子,我不与你老生常谈。”
面向清萤,秋忆梦眉眼柔和下来:“来,孩子,让为娘看看你。”
为娘?
她的娘亲已经给掌门夫人换命死了。
但她也不敢顶撞,便乖乖走上前去。
“真是个淳朴娇俏的孩子。”秋忆梦温柔道,“可曾读过书?身体现在如何?”
眼前仿佛过年见亲戚的压力感让清萤浑身都不自在,小声道:“都不太好。”
秋忆梦听了这话,表情却更柔和了。
“无妨,我听你娘亲说你乃是淳朴单纯的孩子,一切随心就好。”
这话哪怕是客套话,清萤也喜欢听。
她放松了些:“多谢忆梦长老关心。”
“嗯,还有你娘亲的事。”秋忆梦叹口气,“她去世时,我仍昏迷不醒,也未来得及将此隐秘告知旁人。”
清萤很有眼色,口不应心道:“无妨,我能理解的。”
秋忆梦话音一转:“不知她现在骨殖何处?”
提及这个话题,清萤有些尴尬。
“风水好的地方,下葬要交钱,但我家贫……”
所以这些年来,一家人的骨灰罐都在家里摆的整整齐齐。
“无妨,你可以将你家人骨殖交给我,你娘亲不在了,而你又与卿辞成婚,我自是你的娘亲。此事由我为你操劳。”
“啊?”
清萤没想到话题会突然转到家人骨殖身上,她下意识婉拒:“多谢您的好意,不过此事还是我自己办比较好。”
秋忆梦叹气,随后认真道:“清萤,不是为娘说话直白,你灵根衰竭,毫无修行之资。”
“嗯……”
“那你可知,归古处处实力为先,你只是凡人,想自己将家人下葬于修真界,根本举步维艰。”
清萤抿起嘴唇,这才是她之前不想来归古剑宗的原因。
凡人在这里,就是人下人。
“死者为大,当早日入土为安啊。”
见她不说话,秋忆梦越发温柔同情:“你便将亲人骨殖交予我,娘亲会为你安排妥当。”
清萤还是不想答应,这可是她亲娘的骨灰,怎么可能轻易交给外人?
而且,娘亲是活活换命给掌门夫人的,不管怎么说,她都亲切不起来。
但秋忆梦是掌门夫人,哪里都没说错,态度又这么好,拒绝会不会得罪她呀……
纠结之际,旁边沉默的谢卿辞眉心越蹙越深,终是抬眸向秋忆梦。
“娘亲何出此言?”
“人人皆为先天至纯之身,修行无非后天影响而已。清萤心性单纯,更适合修行,绝非无药可救。”
原本心里刺刺拉拉的清萤:嗯,这冰疙瘩安慰她时候,说话还怪温柔的。
秋忆梦露出微笑:“也是,倒是为娘看轻了清萤丫头,险些误了她前途。”
不知是不是错觉,掌门夫人的笑容,怎么看都很虚浮。
秋忆梦不动声色:“看来卿辞你与清萤丫头倒是一见如故——你准备如何?”
“家人的骨殖,应由清萤亲手下葬于忘川。忘川乃是三界轮回尽头,若魂魄能在忘川安然转世,必将来世无忧。”
秋忆梦顿时变脸,语气严厉:“你要害死清萤丫头?忘川唯有金丹期修士才能进入,对凡人乃是死域!修真亦是修心,你莫要总如此心高气傲,苛刻待人。”
她似乎很看不惯儿子的自制严谨。
清萤打圆场道:“其实也没有,他也是为我好……”
谢卿辞便询问清萤:“你如何想?”
她不想努力,但更不想交出家人骨灰。
平心而论,谢卿辞说的是对的。
她不敢看掌门夫人,小声道:“我还是想亲手主持我娘亲葬礼……”
秋忆梦担忧地说道:“忘川百年方才向人间开放一次,三年后便是轮回之期,你能如何?”
清萤心里嘀咕:那就不去忘川呗。
她露出有些尴尬的微笑。
“那便在三年后忘川重现之前,令清萤成为金丹期修士,想来这也是她的心愿。”
谢卿辞自然作答。
清萤震撼的目光瞬间在两人间来回打转:不、我不想!
“不拼不搏,何以成活?”
谢卿辞轻声道,望向秋忆梦的眼神清冽而平静。
“卿辞自幼便是如此过来的,我会如待自己一般待清萤。”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会负她。”
达咩达咩。
有一说一,您要是这样折磨我,那咱可就不是未婚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