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在接见赵老夫人的时候,便知道她的来意,可此刻听着哭闹声依旧脑仁作疼。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郡主扶起来。”
太后一声厉喝,宫女们搀扶的搀扶,哄孩子的哄孩子。
可赵老夫人瘫软在地,孩子也嚎啕大哭,差点掀翻了太后的寿华宫。
太后心底有些恼怒,但见赵老夫人比她还小了两岁,如今却满头华发,看着好不可怜,倒是也生出几分同情来。
到底是在宫中养过几年的正经郡主,谁知青年丧夫,中年丧子,日子过得不算顺遂,偏偏还遇上了那么个孽障。
“□□,你先起来,此事哀家定会帮你做主。”太后开口道。
赵老夫人这才将将收了眼泪,含泪哭道:“娘娘,臣妇实在是被逼到了绝境。”
见自家祖母收了阵仗,赵云安这才止住哭声,可怜兮兮的吸了吸鼻子,噙着眼泪的小模样别提多可怜。
太后亲自将她扶起来:“□□,好歹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来,否则你让哀家怎么做主?”
赵老夫人抬头紧盯着太后:“珠玉郡主所作所为,娘娘真的不知吗?”
太后脸色淡了下来:“你儿子在前朝弹劾,你又来后宫哭诉,你们母子这是想要了珠玉性命吗?”
“若非珠玉郡主逼迫太过,何至于此?”
太后拧眉道:“赵家有点风吹草动,你便狐疑到珠玉身上来,可有真凭实据?”
赵老夫人凄然笑道:“那奶娘刚被抓,还未提审一二,便有顺天府来提人,人被带走不到片刻便畏罪服毒,这可是赵家的家生子,里里外外却查不到丝毫踪迹。”
“除了珠玉郡主,谁人还与出生婴儿有仇?除了珠玉郡主,谁人还有这番能耐?”
太后眼神一冷。
赵老夫人口口声声质问珠玉,背后何尝不是在责问她与禄亲王,若不是他们,珠玉不过是一郡主,哪里有这般能耐。
赵云安大眼睛的泪珠都挂不住了,珠玉郡主?
一个郡主好端端的为何要害他?
赵老夫人怆然涕下:“娘娘为了私欲,竟是要遮天蔽日吗?”
“你好大的胆子!”太后猛地发怒。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宫女禀:“启禀太后,珠玉郡主求见。”
“让她滚回去闭门思过!”太后怒道。
外头一阵喧闹,显然被宠坏的珠玉郡主并不服帖,闹腾着要闯进来。
赵老夫人道:“娘娘,郡主不把永昌伯府放在眼中,如今也并不把寿华宫放在心上。”
“殿前喧哗,无规无矩,还不把她叉出去。”
珠玉郡主到底是没能闯进来,她这才意识到此次与以往不同。
太后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捏了捏眉心:“这孽障东西惯来任性,可禄亲王膝下只有一女,又能如何。”
这次不用赵老夫人暗示,赵云安又扯着嗓门大哭起来。
感情为了个疯子郡主,就不顾他小儿性命。
赵老夫人也道:“惯子如杀子,郡主今日视朝堂律法于无物,焉知他日不犯下杀身大祸?”
“娘娘和禄亲王一番爱女之心,难道圣人与皇后也能一味容忍。”
太后脸色变幻莫测。
赵老夫人忽然磕了一个头,伸手将襁褓一把塞进太后怀中。
“娘娘执意如此,臣妇今日便将孩子留下,任凭珠玉郡主处置,左右不过是一条性命,大不了臣妇陪他一道儿走黄泉路。”
说完这话,赵老夫人竟是扭头就走,半点不停留。
太后追出去几步,却也没能拦住。
低头一瞧,对上的却是一双含泪的大眼睛,太后忍不住就是一怔。
“太后娘娘,这孩子……”
太后却抱着孩子回到宫内:“你们都退下。”
赵云安猛地支棱起来,暗道太后遣退左右,不会真的丧心病狂吧,祖母你快回来。
谁知等宫人都退下,太后低声道:“出来吧。”
她脸上余怒未消,却眼底分明一派冷漠。
禄亲王从后走出,看起来病恹恹的王爷,居然比嚣张跋扈的女儿更早入宫,还早早的藏在了太后宫中。
他走过来看了眼孩子,评价了一句:“跟赵二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早让你好好管教珠玉,你偏不听,这才有今日之祸。”太后嗔怪道。
“□□有句话说的对,皇帝和皇后对珠玉不满已久,只因你我隐忍不发,这次可算是被他们逮着机会了。”
“你皇兄纵然仁慈,但也遵从国法。”
禄亲王无奈道:“母后是知道的,自从赵二死了,珠玉便整日里疯疯癫癫,原以为她嫁了人生了孩子会好一些,谁知道愈发疯了。”
想起珠玉郡主嫁人后不敬公婆,鞭打郡马,弄得肚子里的孩子七个月就早产,一直以来病病殃殃,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
珠玉自己也不能再生,好容易出了月子,第一件事居然就去杀赵二留下的孩子。
太后连连叹气:“永昌伯拼着得罪你我,也要闹到皇帝面前去,这次不能不管了。”
禄亲王却笑了起来:“永昌伯这么一闹,本王反倒是安心了。”
太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阴沉下来,瞪了他一眼:“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前有赵二,后有珠玉,若是泄露一二,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
谁知禄亲王大笑不已:“母后你糊涂了,本王是亲王,抄哪的家,诛谁的族?”
太后拧眉道:“那也不能如此放肆。”
“母后且安心,赵二已死,永昌伯显然并不知情,不然哪敢如此弹劾珠玉,他闹得越大,你我越是能够安心。”
太后皱眉:“这事儿你早知道?”
禄亲王笑道:“珠玉办事,哪有这般利落的。”
“不过她确实是放肆了一些,且口无遮拦,再留她在京城也是祸害,不如趁着此次打发出去,也好省了诸多麻烦。”
禄亲王提起女儿,浑然没有在外人面前的宠爱纵容。
太后也是频频点头:“这样也好。”
“至于永昌伯府……以后倒是不用时时盯着,趁着此事,儿子会负荆请罪,还能赢得一二好名声。”
太后母子轻描淡写的商定着,显然并不把永昌伯府放在心上。
被太后抱在怀中的赵云安,此刻却如遭雷劈。
原以为要害他的是疯癫郡主,是他爹死前留下的风流债。
可哪想到亲爹的死别有内情,从太后与禄亲王的话里分析,怕还是要不得的事情,指不定是谋反叛乱的大事!
吾命休矣!
赵云安努力做着深呼吸,免得激动太过,露出痕迹来。
忽然,禄亲王咦了一声,看着襁褓道:“这孩子眼睛水汪汪的,瞧着像是能听懂我们的话。”
太后低头看了眼,嗤笑道:“才满月的孩子,连人都看不清,哪里能听懂人话。”
禄亲王伸出手捏住赵云安的鼻子,佩戴的玉戒一片冰凉。
赵云安瞪大了眼睛,似乎是忘了呼吸,片刻又张开嘴大口大口吸气,可怜巴巴的挣扎起来。
太后拍掉他的手:“你莫不是也疯了,□□故意将这孩子留在宫中,但凡他少一根头发丝,唾沫星子都能把本宫淹死。”
禄亲王嗤笑道:“不过是跟他开个玩笑。”
瞧胖乎乎的孩子哭得抽抽噎噎好不可怜,禄亲王心情大好,还说:“赵二也是运气,临死前还能留下一条血脉。”
“母后,赵二都那样了还能生孩子,你说这孩子会不会是永昌伯的种?要不然他何必为了弟弟的孩子,连伯府都不顾了。”
太后没好气的骂道:“胡诌什么,赶紧出宫吧,免得被人抓住马脚。”
谁知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声皇上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