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风雨欲来,赵云安在永昌伯府却吃嘛嘛香。
小婴儿掉肉快,长肉更快,好吃好喝了几日,赵云安脸上的奶膘长回来了,又变成了粉嘟嘟的团子。
反倒是金氏惊忧过度,重病了一场,歇了几日还缠绵病榻。
如今她是不敢让儿子离开自己的视线,赵云安的小床都被搬到了跟前。
夜里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金氏总会惊醒。
珍珠只得劝慰道:“夫人,太医大人都说了,小少爷福大命大不会有事,您还是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啊。”
金氏靠在小床上,逗弄着孩子,忽然说了句:“珍珠,你说我将安儿送到老太太屋里如何?”
珍珠脸色一变:“夫人?”
“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安儿在老太太,亦或者大嫂的屋内,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怪我太不小心,才让下人逮着了空子。”
珍珠跪下来道:“不怪夫人的,是我们几个太不顶事儿,夫人生完少爷身体一直未好,分不出精力来,可我们都好好的,却偏出了这样的差错。”
“夫人,你要罚就罚我吧,可小少爷是你的命,怎么能……”
“你快起来。”金氏忙伸手去拉她,“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能罚你,要不是你警醒,那日还指不定怎么样。”
主仆俩都是心有余悸,金氏没再提方才的话,又忍不住说了句:“以前老太太瞧不上我,我心底还想是门第之见,经过这一次却懂了。”
“可我们哪儿能想到,堂堂永昌伯爵府,竟还有人敢害正经嫡出的少爷。”珍珠道。
赵云安跟着点头,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心底琢磨着到底谁要害他。
永昌伯爵府人口并不复杂,作为二房嫡出,而且还是遗腹子,赵云安与已经袭爵的大房之间,是完全没有利益冲突的。
且现在看着,赵骏大伯与他去世的父亲感情很好,不可能对他一个小婴儿下手。
赵老夫人就更不可能了,她没理由去害亲孙子。
伯夫人刘氏?也不可能,她这么做完全没好处。
不管是谁,害他都是得不偿失的事情。
原以为这伯府二房嫡出的位置,最是适合混吃等死当纨绔,哪知道赵云安的如意算盘被打乱。
从出生到现在,偏偏有人接二连三的要他性命,赵云安百思不得其解。
“夫人,你说到底是谁要害我们七少爷?”
金氏沉吟半晌,低声道:“终归不是府内当家做主的人。”
到底是谁,她也是一头雾水,可金氏还有几分清醒,并未怀疑上赵家三巨头。
珍珠便道:“伯爷疼咱们七少爷,肯定会为他做主的。”
就在这时候,外头小丫鬟来禀报:“夫人,老太太亲自来了。”
金氏一顿,忙起身迎接。
赵老夫人却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你还病着,就不必起来了。”
“母亲。”金氏还是起身行了礼。
赵老夫人让她躺下,这才走到小床边去看,等看见孩子脸色红润便露了笑:“安儿底子好,幸好这次并无大碍。”
“抱起来吧。”
金氏方才还想着将孩子送到如意园,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母亲。”
“安儿出生至今还未出过门,老身今日进宫请安,想带他去拜见太后娘娘。”赵老夫人解释了一句。
金氏顿时心喜:“多谢母亲。”
能进宫去见太后自然是好事,金氏并不怀疑,毕竟自家这位婆婆也算是在太后膝下长大,有几分香火情分在。
被抱上马车的赵云安却觉得古怪,带他进宫见人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时间点。
他才刚刚出事,差点送了小命,虽说无大碍,可这么急吼吼的进宫算怎么回事儿。
赵老夫人穿着朝服,眼底的青黑还未散去,她伸手抱过孩子:“这孩子可真是乖巧,竟是不哭不闹。”
刘嬷嬷笑道:“椒兰院都说七少爷认人,可见是记得老夫人。”
赵老夫人笑了笑,又叹气:“金氏到底年轻了些,出身门第也不好,很是经不住事儿,藏不住心思,这次的事情就别告诉她了。”
“有伯夫人在,内院不会得到半点消息。”刘嬷嬷道。
赵老夫人点头:“老大家的办事向来妥当。”
“这次伯夫人怕也吓坏了。”
赵老夫人叹了口气:“这次也怪不得她……”
“当初是我不让她往椒兰院派太多人,原想着金氏不会管家,椒兰院人少一些反倒是清净,谁料到还是被人钻了空子。”
“老夫人也是为二夫人做打算,椒兰院原先的老人都不在了,新来的人多嘴杂,那时二夫人正怀着孩子,哪能那么操劳。”
刘嬷嬷也说:“二夫人从小也没掌过家,她带来的两个丫鬟还算衷心,可翠玉粗粗笨笨,只有叫珍珠的还算机灵,长此以往可不大好。”
“等从宫里回来,从如意园挑几个妥帖的过去。”赵老夫人嘱咐道。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犹豫半晌,又道:“去庄子上一趟,把白嬷嬷请回来,有她看顾着七郎我才算安心。”
“这……”刘嬷嬷心头一跳。
赵老夫人摸着赵云安的脸颊,淡淡道:“无碍的,她是老二的奶娘,又是赵家的家生子,最是信得过。”
赵云安咬着手指,听着主仆俩对话,只觉得云里雾里。
赵老夫人拿出他的手,笑着说道:“跟老二小时候一样,就爱吃手。”
“安儿放心,有祖母和你大伯在,绝不会让你再出事。”
赵云安一把拉住她的手指,咿咿呀呀起来,到底谁在害我,快告诉我!
赵老夫人笑着握住他的小手指,抓在嘴边亲了一口。
古代的皇宫是不是富丽堂皇,贵不可言,赵云安不知道,因为从进宫开始,他就被赵老夫人紧紧的抱在怀中,只能看到祖母的衣领子。
只要赵云安微微动弹,赵老夫人就会抚摸着他的襁褓安慰:“安儿乖。”
赵云安只能暂时放弃了欣赏古代皇宫的打算。
走了许久,一直到赵云安被摇晃的有些迷迷糊糊,差点瞌睡过去,却被赵老夫人的一声啼哭惊醒。
“太后娘娘,你可要为臣妇做主啊!”
赵云安猛地睁大了眼睛,谁在欺负他祖母。
赵老夫人已经哭得满面是累,整个人摇摇欲坠,几乎都靠在刘嬷嬷身上。
“赵家得爵以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从来不敢有任何逾矩。”
“臣子在朝,向来以圣人为首,端人正士,黜邪崇正。臣媳在内,也是温柔敦厚,贤良淑德。”
“只可怜我家二郎无福,原已经高中探花,未来可期,谁知薄命早逝,只留下一个苦命人,唯有襁褓中的孩子,是臣妇与儿媳唯一的念想。”
“自这孩子出生,臣妇与儿媳恨不得日日盯着看着,生怕他有半点不是。”
“偏偏还有人见不得这孩子,操克夺之权,致暴殄轻生之祸,若是臣妇家务疏懒,乃至后宅生了祸患,那臣妇也无话可说,可哪料得时至今日,竟有人踩着皇家的颜面横行无度。”
“太后娘娘,臣妇好歹也在宫中养过几年,是正经的宗室郡主,论辈分,她还要喊我一声姑姑,如此这般,是完全没把臣妇,没把宗室,没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若是先帝还在,哪里会纵容这等倒行逆施,晚辈的反倒是能踩着长辈的脊梁嬉笑。”
赵云安蓦的竖起耳朵听,杀人凶手呼之欲出。
赵老夫人哭得差些晕过去,蓦的,赵云安觉得屁股一痛,正是祖母狠狠掐了他一把。
小婴儿会意,立刻扯着嗓门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