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是夜, 昭阳殿。
六皇子枕着手臂,平躺在床榻上,瞧着头顶的帐子。
扶容侧卧在他身边守夜, 垂着眼睛。
他在想,原来秦骛的眼睛真的是墨绿色的,他之前鼓起勇气问秦骛,秦骛还说他是被弄晕了,看错了。
直至今日, 他才从六皇子口中,听见这一桩皇室密辛。
或许他从来就不了解秦骛,他与秦骛也从未交心。
所幸这一世, 他和秦骛是两条道上的人了, 不过是偶尔听旁人说一嘴的关系。
这时, 六皇子忽然开了口:“扶容, 你说父皇真会把五哥从冷宫里接出来吗?”
扶容想了想, 摇摇头:“应当不会的。”
扶容不知道前世有没有天石和祭祀的事情, 或许有,但是秦骛应该想办法脱身了, 他是最会算计的人,不会白白挨鞭子。
六皇子顿了顿,轻声道:“若是把五哥接出来,让方士们做场法事,大雪就能停下, 那就好了。”
扶容微微抬眼:“殿下不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吗?”
六皇子小声道:“只是因为大哥不信,我才不信的。”他的声音愈发小了:“大哥最近实在是太累了, 五哥能出把力, 自然也是好的。”
扶容很快就垂下眼睛, 点了点头:“嗯,也是。”
反正这些都不是他能左右的事情。
扶容轻声道:“殿下快睡吧,明日还要上课。”
“好。”
六皇子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扶容瞧着他没再看自己,才舒了口气,松开自己紧紧攥着被角的手。
他举起手,在黑暗里看了一眼。他掐得用力,指甲嵌在手心里,现在松开了,按下去还有点疼。
扶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么紧张。
或许是害怕六皇子看出他和秦骛有些渊源,或许是六皇子说的那个故事太过离奇,又或许是……
只要听见秦骛的名字,他就忍不住紧张、害怕,甚至恐惧。
许多种古怪的情感在他的心脏里膨胀挤压,弄得他喘不过气来。
前世整整五年,今生不过十五日,他还没有完全放下,更做不到波澜不惊、若无其事。
扶容缓了一会儿,慢慢地回过神。
他回头看看,确认六皇子没有被自己吵到,才闭上眼睛,准备小睡一会儿。
六皇子睡着了就很安静,没什么事情一般不喊人,但扶容也不敢睡太熟,他得时不时醒过来看一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六皇子睡前跟他说了秦骛的事情,他一闭上眼睛,眼前就忍不住浮现出秦骛的那双眼睛。
墨绿色的,像狼一样,锐利阴鸷,在夜里也发着幽幽的光。
有许多次,扶容都瑟缩地臣服在秦骛的目光下。
扶容抓着被角,往被子里缩了缩,被子盖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可是,不论他怎么躲,秦骛还是紧紧地盯着他,那是一种势在必得的目光。
扶容总觉得,只要他睁开眼睛,他就会发现自己还在冷宫里。
扶容躲在被子里,发着抖,终于忍无可忍,猛地睁开眼睛,两只手伸出被子,在空气中挥了一下。
走开!
他咬着牙,环顾四周,确认自己还在昭阳殿。
扶容不愿再想见秦骛,就这样睁着眼睛,保持警惕,熬了一夜。
*
第二日清晨。
扶容差点儿就睡过头了。
六皇子比他还早醒来,在侍奉的宫人们进来之前,连忙把他推醒:“扶容,快起来了,扶容?”
“啊?”扶容从梦中惊醒,迅速回过神,抱着被子,翻下床榻。
守夜的宫人自然是不能和主子一起、在床榻上睡的,他是因为六皇子破例允许,才能上去。
为免闲话,他总是在其他人进来之前就翻到地上。
扶容昨天晚上熬了一夜,没怎么睡,今天早上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会儿,差点就睡过了。
扶容刚翻到地上,差点磕了脑袋,下一刻,宫人们就捧着东西进来了。
还好没被发现。
扶容抱着被子,从地上爬起来,回自己房间去收拾收拾。
他换了身衣裳,梳好头发,提着书箱,在正殿门前等候。
没一会儿,六皇子也出来了。
“走吧。”六皇子跟他说了一声,便抬脚朝文渊殿的方向走去。
天上还在下雪,料想外面的雪灾应该更严重了,太子也更忙了。
六皇子的心情不好,扶容也就没敢和他闲聊。
扶容提着书箱,才走出昭阳殿,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的声音。
“五殿下!五殿下!”
“天石指向正是五殿下!”
“陛下有旨,有请五殿下!”
一群方士叫嚷着,从宫道上跑过,他们穿着素白衣袍,像是一场大雪,急哄哄地朝着冷宫的方向奔去。
六皇子回过头,问扶容:“他们是在喊五哥吗?”
扶容点了点头:“是。”
想来,应当是老皇帝下旨,让人把秦骛接出来,要祈福了。
“我们过去看看。”六皇子抬脚就跟着他们往冷宫的方向跑。
扶容还没反应过来,六皇子就已经跑没影了,他只能提着书箱跟上去。
可他不想去冷宫那边。
扶容一边勉强跟上,一边劝他:“殿下,马上就要上课了,先回去吧。”
六皇子却道:“没事,我就过去看看,看看五哥到底是不是绿眼睛。”
扶容没办法,只能跟上他。
*
六皇子不太认得冷宫的路,还走了几条错路。
等他到达冷宫门前时,冷宫已经被方士们围得水泄不通了。
六皇子站在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扶容只看了一眼,轻声劝道:“殿下,反正看不清楚,还是先回去吧?”
六皇子正色道:“我就想看看他的眼睛到底是不是绿色的,要真是绿色的,他就能帮上大哥的忙了。”
扶容没办法,只能低下头去,陪着六皇子在冷宫外面站着。
六皇子一心记挂着太子的事情,也没有在意他,只是踮着脚朝里面张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见冷宫的门嘎吱一声响。
老皇子最信任的张天师从里面走出来,朗声宣布:“五殿下正是碧眼!请五殿下移步兴庆宫面圣!”
一众方士俯身叩首,朗声道:“请五殿下兴庆宫面圣!”
六皇子扯了扯扶容的衣袖:“扶容,快帮我看看,我看不清。”
扶容下意识抬起了头。
正巧这时,秦骛从冷宫里走了出来。
自从重生,扶容和他只见过一次面。
就是那次在雪地里,扶容来掖庭拿钱,秦骛忽然从冷宫里出来,问他为什么不肯做他的伴读。
后来扶容鼓起勇气,留下一句狠话就逃走了。
这次见面之后,扶容就再也没来过冷宫。
即使如此,即使再害怕,再畏惧,扶容最熟悉的还是秦骛。
扶容在人群之中,第一眼看到的还是秦骛。
秦骛身形高大,不同于宫里精细养出来的皇子,他拥有的是一种粗犷的高大,被杂米石子磨砺出来的凌厉。
秦骛只穿着一身暗色的单衣,站在冷宫门前,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狼。他身上的衣裳,和阴暗的冷宫是一个颜色,像是狼的皮毛。
和扶容一样,秦骛只熟悉扶容。
他刚推开门,还没迈出门槛,就闻到了熟悉的气息。
秦骛微微抬眼,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穿过众人,准准地落在扶容脸上。
扶容站在人群最外面,本该是离得最远的地方,可秦骛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秦骛没有想到扶容会在外面。
也是,扶容总是这样,没什么心眼,对谁都很好。
他和扶容这一世只见过一面,扶容还记得他,听说他要去挡灾,还特意过来看看。
扶容还是太心软了。
秦骛笑了一声,拿出一柄纸伞,撑开伞,挡住檐外的碎雪。
扶容瞧见他手上的纸伞,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是他的伞!
上次他匆匆逃走,忘了带上自己的伞,没想到秦骛留下来了,还当着他的面拿出来了。
难不成冷宫里连一把伞都没有吗?
扶容不自觉后退半步,拽了拽六皇子的衣袖。
他轻声对六皇子道:“殿下,我们走吧,要来不及了。”
六皇子低声问他:“你看清楚他的眼睛了吗?”
扶容连忙点点头:“看清楚了,是绿色的。”
六皇子道:“真的吗?我再看看。”
“殿下,走吧。”扶容抬眼,看见秦骛已经朝他们这边走来了,“我……我想走了……”
他有些紧张,直接牵住六皇子的手,想把他给拉走。
忽然,秦骛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脚步一顿,面上笑意陡然消失,周身气势立即冷了下来。
下一刻,扶容牵着六皇子的手,六皇子挪了一下脚步,跟着他一起跑了。
“走吧。”
两个同岁的小少年快步跑走,衣摆飞起,纠缠在一起,场景无比和谐。
原本是扶容拉着六皇子,可是六皇子跑得更快些,很快跑到扶容前面,变成他牵着扶容跑了。
“快!”
秦骛就站在原地,方士们在他耳边吵吵闹闹,说着一些胡话,很是吵闹。
秦骛面色阴沉,目光阴鸷,紧紧地盯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好么,原来扶容不是来看他的。
扶容是陪着六皇子过来看热闹的。
“五殿下,这边请。”
“五殿下,陛下还等着殿下呢。”
秦骛捏紧了手里的纸伞,瞧着扶容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宫道拐角那边,才抬起脚,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冷宫。
一群方士围着他,将他送进兴庆殿。
老皇帝已经在殿中等候多时了,一见到他,便朝他扬了扬下巴,用浑浊的声音端起架子:“我儿来了?”
秦骛抬起头,用那双狼一般的眼睛瞧着他。
秦骛想起前世,宫变那天夜里,他手执长刀,轻骑快马,追上出逃的老皇帝。
手起刀落,老皇帝便被他一刀砍翻在地,滚在地上,像一滩烂肉。
后来他让随行士兵把老皇帝的腰带解下来,拴在马尾巴上。
他则骑着马,拖着老皇帝的尸首,慢悠悠地走回宣政殿去。
在回去的路上,他瞧见扶容,扶容刚开了宫门,不知道该去哪里,像一只偷了油的小老鼠,在宫道上哧溜一下跑过去。
秦骛骑着马追上扶容,把他拎到马背上,紧紧地搂着他,同他一起在整个皇宫里绕了一圈,共享这一份难得的胜利。
怀里抱着扶容,身后拖着仇人的尸体。
那是秦骛最志得意满的一天。
老皇帝继续发号施令:“今年大雪,朕焦头烂额,天降奇石,几位天师都说,这石头可能和你有点关系,朕让他们接你出来,你配合天师们,做一场挡灾法事。”
可能是老皇帝也觉得,让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儿子去受鞭刑挡灾,有点儿不厚道。
他想了想,又道:“你放心,朕会吩咐太医院预备好。法事以后,你也不用再回冷宫去了,去皇子所那儿,和兄弟们一起住吧。”
老皇帝不知道,自己在秦骛眼里,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秦骛用那双狼一样的眼睛瞧着他,老皇帝不由地往后躲了躲。
下一刻,秦骛面无表情,俯身行礼:“臣遵旨。”
皇子所,离扶容更近了一步。
秦骛可以忍受。
*
翌日,方士们准备好了一切。
老皇帝遵照上天旨意,将一双墨绿色眼睛的五皇子秦骛送入登天台,举行法事。
法事之前,方士们亲亲热热地簇拥着秦骛,对他说:“殿下放心,我等会小心行事,绝不会伤着殿下的。”
“陛下特意开恩,五殿下不必去衣受刑,可以穿着衣裳,也留了一些体面。”
“谢罪于天神,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五殿下不必烦心。”
秦骛一言不发,只是走进登天台,在高大的神像前站好。
他身后还跪着六十三个罪人,都是从监牢里提出来的。
算上秦骛,一共是六十四个。
大雪成灾,这是上天对罪人的惩罚,朝廷养着这些人也是费力气,不如把他们都抓过来,用来做法事。
打死了就算了,若是没打死,那也算是功德一件,洗清了罪孽,就可以释放出狱了。
这是几百年来流传下来的规矩。
而且这次,皇子都和他们一起,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方士们念着咒,撒着符水,提起浸在冷水里、用香草装点的鞭子,在空中挥了一下,啪的一声响,清脆悦耳。
一鞭下去,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哀嚎出声,扑在地上打滚。
只有秦骛站在神像面前,连身形都不曾晃动一下,仿佛那一鞭打了空,并没有打在他的背上。
秦骛穿着暗色的衣裳,一点儿血迹也看不出来。
他抬眼瞧着那尊神态悲悯的神像,想到前世自己也曾无数次站在这座神像前,给它供奉一些金银珠宝,威逼利诱、恐吓要挟它把扶容还给自己。
神像没有办到他要求的事情,他就把神像推下高台,砸了个稀烂。
扶容很相信神佛,秦骛不信。
但秦骛知道,大雪会在什么时候停下。
他站直了,等着能够离扶容近一些的那天到来。
*
太子对挡灾的事情颇为不满,但最终也没有说什么。
为了赈灾的事情,他已经和父皇起了嫌隙,他心里清楚,他不能再忤逆父皇了。
他只能尽力救灾。
或许真的是上天显灵,在秦骛进入登天台的第三天,大雪终于停了。
这天早晨,扶容正陪着六皇子上课,忽然听见外面传来欢呼声。
宫人们统统丢下手里的活计,跑到院子里,欢天喜地地喊起来:“雪停了!雪停了!”
文渊殿的几位皇子也丢下书卷,朝窗外看去。
果然,大雪停了,窗外阴云渐渐散开。
六皇子最为欣喜,晃了晃扶容的胳膊:“雪停了!扶容,雪停了!”
扶容笑着点了点头:“嗯。”
雪停了,太子殿下就不用再操劳了。
教导几位皇子的柳先生也放下书册,舒了口气,捋着胡子,满意地点了点头:“好,好啊,天无绝人之路。”
一整个上午,六皇子都时不时朝窗外望一眼,生怕天上又下起雪来。
所幸天随人愿,接下来天气晴朗,日光和煦,晒化了多日来的积雪,仿佛这几日都不会在下雪了。
宫中原本压抑的气氛也缓和许多,柳先生给皇子们放了假,下午便不用再来念书了。
中午,太子殿下便过来了。
秦昭看起来有些憔悴,他这几日都在忙着赈灾,没吃好没睡好,眼底一片青黑,看着便十分疲倦。
六皇子拉着他,兄弟二人一起吃了一顿午饭。
六皇子随口道:“哥,祈福好像还挺有用的,五哥才进去第三天,雪就……”
秦昭面色沉了沉,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有些不悦:“阿暄,子不语怪力乱神,祈福若是真的有用,为何早些时候都无用?不过是巧合罢了。”
六皇子低下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秦昭叹了口气,给他夹了点菜:“雪虽然停了,还有许多事情要善后,又岂是一场祈福就能够化解的?”
他顿了顿:“况且,鞭刑罪人,太不人道,一场法事做下来,往往要打死好几十个人,那些人原本罪不至死,如今被打死了,家里人还要千恩万谢地叩拜,说被天神收去,是天大的荣耀。”
秦昭放下筷子,低声道:“真不知道父皇养着的那群人,是方士,还是刽子手。”
六皇子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打断了他:“大哥,你尝尝……尝尝这道菜,还挺好吃的。”
秦昭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朝他笑了笑:“大哥随口说的,阿暄别放在心上。”
“嗯。”六皇子用力地点了点头,给他夹菜。
用过午饭,六皇子便留太子在他这儿歇一会儿。
他拽着秦昭的衣袖:“大哥肯定好几天都没休息了,如今雪停了,大哥也就不用着急回去了,在我这儿睡个午觉吧,我看着大哥休息,不然总是不放心。”
秦昭没办法,只好点了点头:“好,就歇一会儿。”
六皇子高高兴兴地亲自铺床,又吩咐扶容:“扶容,伺候大哥宽衣。”
“是。”扶容转头看向秦昭,唤了一声,“太子殿下。”
秦昭绕到屏风后面:“我自己来吧。”
两个人隔着屏风说话。
秦昭道:“孤这几日都不得闲来昭阳殿,阿暄事情多,麻烦你照顾他了。”
扶容恭恭敬敬地答道:“这是奴应该做的。”
“阿暄同孤说了,孤不在他身边,他总是没主意,多亏你时时陪在他身边,晚上也陪他一块儿睡,否则他早就自己把自己吓坏了。”
“六殿下言重了。”
秦昭披着一件宽大的外衫,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垂眼看他:“不用这么客气,你也辛苦了,我记得你喜欢吃小厨房做的绿豆糕,让他们给你做一点,就说是我想吃的。”
扶容点了点头:“是,多谢殿下。”
秦昭朝他笑了一下,就走进了里间。
六皇子便拉着扶容,去外面玩儿。
*
傍晚时分。
确认不再下雪之后,秦骛才被准许离开登天台。
他站在登天台上,俯看皇宫诸殿。
三日来,受不住挡灾,被打死的罪人尸首,一具一具从他面前被抬走。
秦骛撑着扶容的纸伞,穿着暗色的衣裳,披着一件玄色的大氅。
多亏了老皇帝安排的太医精心照料,他背后的鞭伤已然结痂,就算血迹洇在衣裳上,也完全看不出来。
只是气味有点儿重。
秦骛想,他现在去看扶容,扶容害怕他,应该不会靠得太近,那他也就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那么他还算得体。
只是看一眼,没关系的。
原本对他亲亲热热的方士们完成了差事,便对他这个煞星避之不及。他在登天台上站了一会儿,才有宫人迎上前。
“五殿下,五殿下,好消息,陛下赐居皇子所九华殿,殿下往后都不必再回冷宫了。”
秦骛只瞧了一眼,便锁定了皇子所的方向。
他抬脚,迈下台阶,朝皇子所的方向走去。
*
连日阴云散开,宫中气氛一扫阴郁,也轻松了不少。
秦昭在昭阳殿中午睡,一时卸下了担子,竟然一觉睡到了傍晚。
殿中昏暗,他起了身,隐约听见外面传来笑声,想了想,便下了榻,随手抓起一件衣裳披上,朝殿外走去。
宫殿前的空地上,他的几个弟弟都在。
他们正玩投壶。
面前摆着铜壶,二皇子与三皇子正玩着。
六皇子一手拿着箭,一手拉着扶容:“扶容,你来试试嘛,我教你,没事的,别怕输。”
二皇子道:“阿暄,快点吧,到你了。”
六皇子回头应了一声:“来了来了,等一下!”
秦昭拢着手,站在檐下,轻轻地笑了一声:“扶容,你别怕,孤教你。”
扶容回过头,秦昭拢了拢衣裳,走下台阶:“孤教你。”
正巧这时,新迁入皇子所的秦骛从门前路过。
秦骛一身玄衣,被背上的血液浸得愈发乌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