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秦骛独自站在包间里, 扭头便往里走。
不必理会,就算扶容摔倒了,自然有他的太子殿下,有他的林公子扶他起来。
忽然, 秦骛又想到了什么, 脚步一顿,返身向回。
他站在门后, 将门扇推开一条小缝, 站在阴暗处,瞧着外面。
还是下午, 教坊的客人不多。
扶容从房间里出去,慌里慌张的,没看清楚路, 也没辨清方向, 往台阶的方向走, 直接在拐角处撞上了准备上楼的秦昭和林意修。
林意修站得稳, 扶了他一把:“小公子,可有事?”
扶容听见熟悉的声音,抬起头看了一眼, 下意识便喊了一声:“林公子……”
林意修皱眉:“你认得我?”
台阶上的扶容和房间里的秦骛同时反应过来。
重生之后, 扶容和林意修还没见过面, 他不应当认得林意修, 可他却准准地喊出了“林公子”这三个字。
扶容脸色一白,秦骛站在门后, 目光阴翳, 紧紧盯着他。
扶容要掩饰什么, 秦骛想求证什么。
应当不会, 扶容若是……
不会的,倘若真是那样,扶容不会这样狠心对他,扶容很在意他的。
秦骛不自觉握紧了拳头,盯紧了扶容。
扶容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昭,抿了抿唇角,轻声道:“奴在六殿下身边伺候,偶尔听六殿下说起过,从前太子殿下身边,也有一位伴读林公子。”
其实这不是六皇子跟他说的,这是前世,章老太医跟他说的。
扶容道:“奴也做伴读,可是远不如林公子,所以一直以林公子为榜样。今日见到太子殿下身边这位公子,奴从前不曾见过,便以为,您是林公子。”
这倒也说得过去。
秦骛紧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还好,不是他想的那样。
林意修笑了笑,轻轻拍拍扶容的衣袖:“可有哪里摔着了?”
扶容摇了摇头,高高兴兴地看着他。
前世,林公子是最真心待他的朋友。
自己临死前,没有吃到他带来的糖蒸酥酪,只隐约记得,林公子跪在他的榻前哭了,一点儿也没有世家子弟的架子。
扶容原以为自己的丧礼,没人会哭,很感谢林公子圆了他的愿望。
秦昭瞧着他的模样,笑了笑:“意修,瞧他的模样,仿佛对你神往已久。”
林意修同样笑了一声:“你家小六做的好事,到处说我。”
正巧这时,教坊外传来吵闹声。
“大胆!谁敢拦我!”
正是六皇子的声音。
扶容回过头,就看见六皇子拿着腰牌,一路冲进教坊,噌噌噌跑上楼梯。
“大哥,我就知道你和林意修来这儿听曲,我也能来……不对,扶容,你怎么也在这里?为啥只有我一个人不能来教坊?!”
扶容怕自己刚说的谎话就要露馅,连忙拉住六皇子:“奴来这儿探望娘亲,是碰巧撞上的。”
六皇子拧了一下他的脸:“下次带我来。”
“好。”
六皇子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包间,摸了摸脖子:“怪冷的,扶容,走,我们进屋去。”
“是。”
六皇子忽略掉脖子上凉飕飕的感觉,牵着扶容走掉了。
包间里,秦骛刚放松的拳头,又一次握紧了。
*
林意修年前回南边老家祭祖,否则,按照他与太子的交情,扶容应该早就见到他了。
今日林意修回都城,太子请他来教坊听曲,给他接风洗尘。
一行人在包间坐好,扶容要在一边侍奉。
秦昭回头看他,刚要开口,林意修却没注意到,抢先一步开了口:“你方才说,你来这儿探望娘亲,快去吧,不必在这儿伺候了。”
扶容自然不敢离开,看了看两位殿下,轻声道:“不要紧的。”
秦昭亦是颔首:“要紧,你难得出宫一趟,我们才是后来的,你去罢。”
“是。”扶容行礼,“殿下们与林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情,差小厮来喊一声,奴便过来了。”
“好。”
扶容退出房间,直奔娘亲的包间。
他刚来就被秦骛缠住了,还没怎么和娘亲说话。
恐怕为了那些金子的事情,娘亲还在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呢。
房间里,林意修瞧着扶容匆匆忙忙跑走的背影,轻声道:“这个小伴读,一脸焦急,藏也藏不住,还说‘不要紧’。”
秦昭神色有些严肃,朝身后的侍从招了招手,低声道:“去问问,是不是扶容的母亲在这儿过得不好。”
“是。”
扶容一路小跑,回到房里:“娘亲!”
果然,兰娘子揪着手帕,神色着急地在房里踱步,见他回来了,连忙迎上去:“回来了?那人是谁?你可认识?”
扶容想了想,点了点头:“我认得他。不过是……泛泛之交。”
兰娘子当然不信:“泛泛之交?他会送这么多金子过来?”
“他……”扶容顿了顿,“他是宫里的人,希望我帮他做一些事情,所以这样。”
“那……”
“娘亲放心,我已经把东西还回去了,他为娘亲花的银子、费的心力,往后我也会慢慢还回去的。”
“那就好。”
兰娘子回过神,在案前坐下,给扶容倒了茶。
扶容双手捧着茶盏,喝了一口热热的茶水,才感觉有了点精神。
他正色道:“娘亲,等会儿我就去跟嬷嬷说,我来出钱,推辞了先前那位刘大人,往后娘就不必再给他弹琴了。”
“好。”
扶容想了想,有些犹豫地问道:“娘亲会觉得……刘大人和那个人,帮了我们,还给我们金子,是我们的恩人,我们这样,是恩将仇报吗?”
兰娘子点了点头:“他们既然帮过我们,自然就是我们的恩人,这是改不了的。”
扶容有些着急:“可是……”
“可是,报恩归报恩,他们要是想着挟恩图报,娘肯定也是不答应的。”兰娘子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宫里的事情太复杂了,你能不掺和就不掺和,娘肯定听你的,而不是听他们的。”
这下扶容放心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办。”
扶容解决了一件事情,忽然泄了一口气,趴在案上,跟娘亲撒起娇来:“娘,宫里当差也太累了,前阵子殿下要考试,前阵子又下大雪,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兰娘子摸摸他的脑袋:“容容辛苦了,吃块点心。”
扶容在包间里吃了一堆点心,随后又和娘亲一起去找了主管教坊的嬷嬷。
扶容衣袖里藏着点银子,同她说明了来意。
嬷嬷一听他说兰娘子的事情,便和和气气地站起来了。
“扶公子多虑了,前阵子,太子府就派人来打过招呼了,说是六殿下伴读的娘亲在这儿,怕伴读牵挂着娘亲,办不好差事,让我们多照顾照顾,我们都照办呢。”
“方才,太子殿下又派人来了一趟,问了问兰娘子的近况。我正准备去回禀太子殿下,往后兰娘子就不必给客人弹琴了,专门留在楼里教姑娘们弹琵琶,这样可好?”
扶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这样自然很好。”
“那就好了,太子殿
“这是自然。”
扶容放下心来,去向太子殿下道谢。
秦昭温温柔柔地把扶容给扶起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不用特意道谢。你难得出宫一趟,还是快回去陪你母亲。给你留了一些点心,拿回去和你母亲一起吃吧。”
扶容接过点心:“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客气,去吧。”
“是。”
扶容双手捧着点心,走出房间。
他低头看了看,太子殿下给他的点心有很多种,每种两三个,都装在一个大盘子里,看起来精致可口。
秦昭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回过头,看见六皇子和林意修都撑着头看着他。
六皇子道:“大哥,那是我的伴读,你在干嘛?”
林意修淡淡道:“太子,那是六皇子的伴读,你在做什么?”
秦昭轻声道:“不过是……为了阿暄。扶容若总是记挂着他母亲,也无法好好当差。”
六皇子皱了皱眉,朝外面招了招手,朗声喊道:“再来一桌点心!”
林意修笑道:“了不得了,小六要把太子府吃垮了。难怪你大哥喜欢扶容,人家就吃一盘,你要吃一整桌,换了我,我也喜欢扶容。”
六皇子皱着眉,又喊了一声:“再来两个弹琴的!”
*
入了夜。
两位殿下和林公子准备出去逛逛,扶容也收拾收拾,跟在他们身后。
今日是小年夜,大街上明灯如昼,十分热闹。
扶容跟在他们身后,看着林公子。
五年前的林公子,远没有前世那样成熟稳重,甚至后来有些死气沉沉。他比太子还要小一岁,现在还爱玩爱闹,爱开玩笑。
虽然他不会再像前世一样,处处照顾扶容,但扶容还是更喜欢他这个模样。
扶容想,自己已经是重生过一次的人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也可以不用再麻烦林公子了。
要是林公子能一直这样,那就好了。
扶容这样想着,瞧着林意修,高高兴兴地笑了。
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他一声:“扶容。”
扶容回过神,抬起头:“太子殿下。”
不知怎的,太子殿下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秦昭问他:“你总是瞧着林公子做什么?”
扶容笑了笑,认真地说:“我想跟林公子学一下,该怎么当伴读。”
林意修听见他们在议论自己,回过头,朝扶容笑了笑:“好,我教你。”
忽然这时,天上飘落雪花。
扶容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连忙回头:“太子殿下,又下雪了,要紧吗?”
秦昭笑了笑:“不必担心,小雪罢了。”
*
宫中有宵禁,不过六皇子和扶容今晚住在太子府,不必赶着回去。
秦骛必须在入夜之前回去。
他离开教坊的最后一眼,看见的便是扶容捧着一盘点心,高高兴兴地走回房去。
想来那是太子或者六皇子给他的点心。
他秦骛给的点心,扶容就吃了一块牛乳糕,太子和六皇子给的,扶容就高高兴兴的。
秦骛心下烦躁,如今穿着一身单衣,盘腿坐在软垫上,正殿门窗大开,冷风呼啸着灌进来,将案上香炉的轻烟吹散。
他今日的谋划,本来是要和扶容好好说话,再把金子送给扶容的,好让扶容不要怕他。
结果,他一件事情都没有办到。
反倒惹得扶容更怕他了。
秦骛已经想了一下午了,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扶容的事情,远比权术斗争来得更加复杂。
刚重生时,他以为一切都和前世一样。
发现扶容不是他的伴读的时候,他以为稍微哄一哄扶容就好了。
一直到现在,他设计从冷宫里爬出来,进了皇子所,见到了扶容,却发现扶容被自己吓得越退越远。
秦骛根本算不准扶容。
下午在教坊里,秦骛甚至有一个瞬间怀疑,扶容和他是一样的。
下一瞬,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可能,扶容藏不住的。
他了解扶容,扶容笨笨的,若是和他一样,要不了多久就会露馅,怎么会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藏这么久?
秦骛宁愿相信,扶容不过是被自己吓坏了。
不要紧,再抓回来就是了。
*
这几日到了年底。
雪灾在年节之前就被太子妥善处置,都城和宫里都喜气洋洋的。
和其他宫人不同,扶容清闲许多,整日跟着六皇子在外面玩耍,还拿了不少赏赐。
扶容把各种赏赐都收好,分成两份,一份留给娘亲,另一份存起来,准备还给秦骛。
他和秦骛说了,要还他就是要还他,等还清楚了,他才问心无愧。
这天是除夕。
天刚擦亮,六皇子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换上皇子礼服,要和兄弟们一起,随父皇去祭祖,不忘祖宗开创功业之艰难。
扶容也早早地爬了起来,乖巧地跟在六皇子身后。
一众皇子在太子的带领下,来到兴庆殿门外,齐齐行礼,恭迎父皇。
老皇帝还在修行打坐,让他们等一会儿。
于是一行人便站在黑暗之中,静静等待。
等得久了,六皇子忍不住打了个哈欠,看看四周。
他有些疑惑,低声问道:“五哥怎么没来?”
在前面的二皇子回过头,小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身上流着一半草原人的血,怎么配祭我大齐的祖宗?”
“那……”
“父皇只说他身上伤没好,不让他来,其实他身上的伤早就好……”
最前排的太子回过头,低声呵斥:“阿英、阿暄,慎言。扶容,看着他们两个,若是他们两个再说话,把他们的嘴给堵上。”
两个皇子都低下了头:“是。”
扶容也低着头:“是。”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皇帝才姗姗从兴庆殿中出来。
祭完祖,一行人还要陪同老皇帝去各宫拈香放炮,祈愿来年有个好彩头。
老皇帝许久不管事,这些事情都交给太子操办。
他笑眯眯地看向太子,拍了拍他的手背:“老大今年干得不错,好。”
扶容又跟着拿了一份厚厚的赏赐。
*
晚上就是除夕宫宴,宫灯如昼,舞乐如云。
百官觐见,各州使臣觐见,海外诸国与草原十八部落的使臣依次朝拜,送上贺礼贡品。
扶容陪同六皇子出席。
这场宴会,秦骛倒是也来了。
老皇帝不让他去祭祖,还情有可原,若是连宴会都不让他来,便有些刻薄了。
所以秦骛就穿着礼服,坐在六皇子旁边的桌案前。
扶容则坐在六皇子身侧,这样一来,两个人便离得有些近。
秦骛总是瞧他,扶容却仿佛没有察觉,垂着头,专心给六皇子布菜。
过了一会儿,迟钝的六皇子也发现不对劲了,把扶容拉过来,换了个位置,让他坐到另一边。
扶容朝六皇子笑了笑,摇摇头:“殿下多虑了。”
六皇子牵住他的手,正色道:“你是我的人。”
秦骛从两个人交握的双手上收回目光,面色阴沉,端起酒盏,饮了一口烈酒。
正巧这时,礼官唱和:“西北附离部落使臣,觐见!”
扶容抬起头,只见一个披着皮毛袄子的年老使臣,领着一个年方十八的女子,快步上前。
六皇子低声对扶容道:“‘附离’在草原上就是狼的意思,他们穿的是狼皮衣裳,看起来凶巴巴的。”
扶容点了点头,六皇子又道:“五哥的母妃就是附离部落的人,所以他们都瞧着五哥呢。”
扶容也看了一眼,秦骛神态自若,举着酒盏,目光平淡地看着他们。
两个使臣行礼,用大齐官话和草原部落的土话各说两遍:“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愿陛下修成得道,一统江山万年!”
这话倒是说到老皇帝的心坎里了,他捋着胡子笑了笑,不置一词。
礼官继续唱和:“附离部落献上经文三卷、得道方士一位、随侍仙童一个,襄助陛下修行。”
百官惊诧,六皇子也十分震惊:“扶容,他们要把使臣也献给父皇?”
原来那年老的使臣是一个方士,那女子便是所谓的随侍仙童。
两人为老皇帝献上一段驱邪仪式,正中老皇帝下怀。
老皇帝乐呵呵的,刚准备把两个人纳入自己的方士队伍,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秦骛:“老五,你母妃和他们是一个部落的,你的修行之法,和他们有何不同?”
秦骛神色不改,淡淡道:“回陛下,臣的修行,是臣在冷宫之时,自行琢磨的。附离修行,臣看不明白。”
他和其他皇子不一样,总是称老皇帝为“陛下”,称自己为“臣”。
也是因为他有异族血脉的缘故。
皇室血脉纯正,对这些事情分得很清楚。
老皇帝笑了笑,转过头,对使臣道:“既然天命派你二人助朕修行,朕也就不推辞了,去兴庆殿领个职位,往后就在宫中任职。”
两个使臣面色一喜,俯身行礼:“多谢陛下……”
可是两人话音刚落,就被一个略显严肃的声音打断了。
“父皇,此举不妥。”
太子已然起身,走入殿中。
看见大哥起来了,六皇子也想站起来,可是太子趁着行礼的时候,往后瞥了一眼,扶容立即会意,按住六皇子。
老皇子朝太子摆了摆手,神色微沉,示意他回去:“太子。”
可是太子执拗:“父皇可开恩,请两位使臣仍旧住在都城驿馆中,不必在宫中领职。若是父皇喜欢,可请宫中几位天师同他们切磋。”
一众朝臣也都纷纷出列:“太子殿下所言极是!”
皇帝迷信,也就罢了,起码方士都还是皇家奉养的,不会出什么错。
这回来了两个异族的方士,只怕他二人心怀不轨,是断断不能留在宫中的。
老皇帝用手点了一下太子,转念一想,终究是顾及着他,撇了撇嘴角,拖了长音:“好,就依太子所言。”
秦昭松了口气:“谢父皇,父皇英明。”
众臣同样俯身:“陛下英明!”
两个使臣十分落寞,就这样退下去了。
扶容按着六皇子,再看看秦骛。
秦骛仍旧是那副表情,仿佛什么事情都与他无关。
这两个人是他安排的吗?连最了解他的扶容都看不出来。
经此一事,原本其乐融融的宫宴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老皇帝被太子和众臣下了脸面,一脸的不耐,接下来整场宫宴,再也没有看过太子一眼。
最后,宫宴还没有结束,老皇帝便说要回去打坐了。
他草草给几个公爵侯爵颁赐了几道菜,就让群臣自便。
群臣自然告退,各自回家去守岁。
扶容也跟着六皇子回了昭阳殿。
*
昭阳殿。
几个皇子都在昭阳殿,太子殿下也没出宫,同他们在一块儿守岁。
因为方才的事情,他们都还有些闷闷的,不敢多说话。
秦昭笑了笑,挨个儿摸摸弟弟们的脑袋:“好了,别耷拉着脸了,父皇忘了给你们年赏压岁,大哥给你们。”
秦昭拿出几个红纸包,放在案上:“过来拿吧,知道你们还没玩够,等会儿我们投壶,或者博棋。”
他笑了笑,也递给扶容一个:“扶容,也给你一个,去把投壶的东西都拿出来。”
“是。”扶容眼睛一亮,把东西收好,高高兴兴地出门去拿投壶的东西。
走到外面,扶容才忽然想起。
投壶的东西,放在文渊殿了。
六殿下还在念书的时候,想在文渊殿玩投壶,他就把东西搬过去了,还没有搬回来。
扶容回头望了一眼殿中,喊了一个小太监:“小春,太子殿下让我去搬投壶的东西,我们一起去吧。”
“好。”
他和那个小太监结伴跑出昭阳殿,宫道上点着灯,倒很明亮。
“快着些,殿下们都等着呢。”
“好。”
两个人刚跑出没多远,就撞上了一个人。
秦骛抱着手,站在雪地里,朝扶容笑了笑:“扶容,你去做什么?让我的人帮你做。我有两件年节贺礼,要送给几个殿下,劳烦你拿回去。”
这分明是借口。
秦骛一边被扶容惹得烦躁,一边又忍不住带上伪装来见他。
他总是这样。
迫于秦骛的威慑,小太监只能对扶容说:“那……那我自己去拿,你拿五殿下的贺礼罢。”
“好。”
扶容没办法,只能走到秦骛面前,朝他行了个礼:“五殿下。”
秦骛朝他笑了笑,从袖中拿出原先那包金锭:“给你两块,就当是九华殿的年赏,你领了其他宫殿的年赏,我知道。”
秦骛磨了磨后槽牙:“剩下的,我的那些兄弟们,一人一块,他们都有,你也能收了罢?”
这是秦骛最慷慨的一次。
他想,这下扶容总能收他的东西了罢?
扶容没有回答,只是从自己的衣袖里拿出一包银子,递给他。
秦骛接过东西,看了一眼,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你给我回礼?这么多?你自己不要了?”
“这是我还五殿下的钱,多谢五殿下帮了我娘亲。”
秦骛的面色陡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