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营帐前的空地上。
六皇子和林意修撩着衣袖, 坐在阴影处,给自己扇风。
扶容紧紧地抱着小马驹的脖子,小马驹迈着小碎步,在他们面前跑来跑去。
扶容笑容灿烂:“我会了!”
六皇子和林意修对视一眼。
林意修问:“他在你大哥面前也这么傻吗?你大哥怎么会选他给你做伴读?”
六皇子道:“胡说什么呢?扶容不傻!扶容不是和我一样聪明吗?”
林意修看看扶容, 再看看六皇子, 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噢,是一样。”
六皇子转过头, 指挥扶容:“扶容, 你试试松开手。”
扶容趁着小马驹停下脚步的时候, 飞快地松开手,等小马驹再跑起来, 他又连忙趴下去,抱住马脖子。
扶容笑容依旧:“松开了一会儿。”
秦骛同样骑着马, 在旁边紧紧地盯着扶容, 留神他的一举一动。
若是扶容不小心从马背上翻下来,他还来得及冲过去护住扶容。
秦骛看着扶容小小的身影,整个儿趴在马背上。
不知是被晒的, 还是被鬃毛扎的,扶容的脸颊有点发红。他两只手紧紧地搂着马脖子, 衣袖往上跑, 露出细瘦白皙的小臂。
虽然很狼狈,但扶容仍旧笑容灿烂。
秦骛瞧着他的模样,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原本是不想让扶容学骑马的, 怕他摔死,可是现在, 他忽然觉得, 教扶容学骑马, 也不是一件坏事。
至少他可以和扶容亲近。
当然,前提是,教扶容的得是他,不是别人。
这时,六皇子和林意修已经站起身,走到了扶容身边。
六皇子掰开扶容的手,林意修扶正扶容的脚,两个人一头一尾,按住扶容。
“松开手!不松手没法学!”
扶容试着挣扎,但是被他们狠狠压制。
“手只能抓着缰绳,别抱着马脖子。”
“扶容,试试。”
秦骛看着他们,握紧了缰绳。
他想移开目光,不看扶容同别人玩闹的场景,可是他又怕扶容摔了,自己来不及护住他。
两相权衡,秦骛竟然一刻也没有从扶容身上移开目光。
秦骛瞧着扶容,不由地呼吸粗重,这对他来说,无疑如同凌迟一般煎熬。
扶容骑在马上,忽然,林意修低声同他们说:“那位五皇子,我们是不是该过去……客套一下?”
六皇子摆了摆手,同样压低声音:“不用管他,他一直都这样。”
扶容听见他们的话,不自觉回过头,同秦骛对上目光。
秦骛神色不改,仍然是阴沉沉的,占有欲十足地盯着他。
扶容挽着缰绳,往远离他的方向走了走。
*
扶容就在营帐附近学了一下午的骑马。
傍晚时分,扶容坐在马背上,身形还有些僵硬,但是已经能够稳稳地骑着马向前走了。
六皇子和林意修都松了口气:“行了,差不多了,你自个儿走走吧。”
教扶容学会骑马,对他们来说着实不容易。
两个人退到旁边,坐着歇一会儿,扶容骑着马,轻轻松了松缰绳,绕着空地慢慢地走。
春风微凉,拂在扶容面上,吹动扶容的衣袖,很是舒服。
扶容感受到一点儿骑马的妙处,微微低着头,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拍拍小马驹的脑袋。
忽然,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行人骑着马,从远处的山林里狂奔出来,尘土飞扬。
扶容吓了一跳,身下的小马驹也吓了一跳。
时刻留神的秦骛立即准备上前,可是下一刻,扶容搂着马脖子,和自己的小马驹一起,飞快地逃走了。
秦骛还没来得及上前,扶容也没有从马背上摔下来。
不需要秦骛救他。
扶容回过头,是二皇子和他的侍从们打猎回来了。
他们收获颇丰,每个人的马背上都挂满了野兔野鸡。
二皇子骑在马上,提着最肥的一只兔子,在六皇子面前炫耀一圈:“阿暄,看看,你二哥我,把所有人一晚上的口粮都打回来了,晚上多吃点啊。”
六皇子抱着手,一脸复杂,随口应了一声:“多谢二哥。”
二皇子志得意满,瞥了一眼扶容:“你也不错嘛,一个下午就教会别人骑马了。明日二哥给你猎一头鹿,请你吃烤鹿肉。”
不等六皇子还嘴,他就骑着马走掉了。
扶容小心翼翼地翻身下马,走到六皇子身边。
这天晚上,营地里点起篝火。
火光映照,六皇子蹲在营帐里,啃着干粮。
扶容端着一盘烤肉,递到他面前:“殿下。”
六皇子摆了摆手:“拿走拿走,我不吃二哥打来的兔子。”
扶容把烤肉放在六皇子面前,等了一会儿,见他坚决不吃,便轻声道:“我出去给殿下拿点水。”
六皇子矜持地点点头:“嗯。”
扶容刚走到帐篷门前,一回头,就看见六皇子朝那盘烤兔肉伸出手。
六皇子被他当场抓包,顿了一下,理直气壮地抓起一只烤兔腿:“不许看,明日我们也去打猎,我得补充补充体力,快去拿水。”
扶容笑着应道:“是。”
*
翌日清晨,六皇子天不亮就起来了。
他穿好衣裳,系好束袖,背上弓箭,然后把扶容摇醒。
“扶容,快起来,我们去打猎。”
扶容从梦中惊醒:“啊?”
六皇子语气坚定:“走。”
“殿下,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野鸡野兔都还没醒呢。”
“是吗?”六皇子哽了一下,摘下弓箭,继续睡觉。
日上三竿,六皇子骑在马上,打着哈欠,终于准备出发了。
林意修受太子嘱托,负责照顾他们:“小心点……”
“知道了。”
六皇子不等他说完,就提起精神,挥了一下马鞭。
一众侍从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扬起飞尘无数。
扶容是昨日才学会的骑马,也不太熟悉如何打猎,所以跟在最后面。
六殿下已经很照顾他了,还教他骑马,他不好总是扫他的兴,虽然害怕,但也一路紧紧跟着,不添麻烦。
六皇子嘴上说着自己不太行,其实他的骑射功夫是太子手把手教的,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一会儿,便收获颇丰。
正午时分,一行人下马,随便吃了点干粮,就继续出发。
林间起了风,但日光仍旧刺眼,热风吹得一行人头脑昏昏。
忽然,六皇子看见远处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吃草,他来了精神,示意众人不要出声,独自提着弓箭,缓缓靠近。
那是一头小鹿。
六皇子稍稍靠近,屏息凝神,搭弓射箭。
一箭过去,没有射中,他立即挽起缰绳,低声道:“追。”
小鹿往密林深处逃窜,所有人都来了兴致,奋起直追,六皇子一骑绝尘。
侍从们紧跟着,扶容吃力地跟在最后面。
六皇子一面骑马,一面松开缰绳,对着小鹿连发三箭。
他眯着眼睛,看看自己射中了没有。
下一瞬,一支箭从对面射过来,势如破竹,竟是直直地冲着六皇子面上来的。
六皇子迅速闪身,那支箭嗖的一声从他鬓边擦过,直直扎进旁边的树干上。
六皇子转回头,厉声质问:“谁啊?!秦英,你疯了?”
林意修定睛一看,大喊一声:“不好!”
每年春猎,未免误伤,用的都是木箭,扎在树干上的箭矢,分明是铁箭。
他猛地把六皇子拉回来:“有刺客,护送六殿下原路返回,我殿后!快!”
他话音刚落,一众侍从便簇拥上来,将六皇子团团围住,护着他往回跑。
可他们跑得终究不如铁箭快,又是嗖嗖几声,几支铁箭从他们背后,追上他们,射中六皇子身边的几个侍卫。
被射中的侍卫或强撑着继续护送六皇子,或当场死亡,直接滚落下马。
六皇子回头看了一眼,只看见自己身边,越来越多人滚下马,喊道:“林意修!怎么办?!”
林意修举着武器,打落箭矢,同样无暇应付,却不敢露怯:“六殿下放心,往前跑。”
话音刚落,又是几支铁箭追了上来,堪堪擦着六皇子身边过去。
林意修低声道:“兵分两路,六殿下往回跑,我带人引开他们。”
六皇子有些犹豫:“不可,你……”
下一刻,一个小小的身影跑上前,一扯六皇子颈上的系带,便将他显眼的正红披风抢走。
扶容语气虽轻却十分坚定:“我与殿下身形相似,还是我来吧。”
“扶容?!”
扶容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抓着披风,用牙咬着系带,给自己披上披风。
那披风还是早上他给六皇子系上的,他解下来,很是熟练。
不等六皇子和林意修反应过来,扶容便骑着自己的小马驹,跑上一条岔路。
六皇子喊道:“回来!”
林意修厉声道:“快!跟上他!护着他!”
扶容骑着马,飞快地跑在小路上,像一朵红色的云霞,消失在密林深处。
他没有回头。
*
马匹颠簸,扶容被颠得东倒西歪的。
他还是不太会骑马,只能紧紧地抱住马脖子,才勉强稳住身形。
遇险的两个人,一个是六皇子,一个是林公子。
六皇子对他很好,教他念书,教他骑马,还是太子殿下的亲弟弟。
林公子就更不必说了,前世林公子待他恩重如山,他还是太子殿下的伴读。
娘亲教过他,要知恩图报。
六皇子和林公子加起来,扶容根本不用思考,就做了这样的决定。
扶容骑着马,想着要甩掉身后的刺客,于是专门往僻静狭窄的小路上跑。
不知不觉,他身后的侍卫也一个一个消失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前面尘土飞扬,仿佛有人。
扶容辨认不清那是自己人,还是刺客,但还是想要赌一把,帮他们一下。
他抬起手,大声提醒他们:“有刺客!我乃六殿下伴读!后面有刺客……”
他话还没说完,下一瞬,他就被人抓着衣领,提了起来。
扶容还以为是刺客追上来了,大喊一声,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身后的人按住了双手。
那人怒吼一声:“别乱动,是我!”
秦骛骑在高头大马上,比扶容的小马驹不知高出多少。
他一伸手,便将扶容提到马背上,两只手臂铜筋铁骨一般,将他牢牢地护在怀里。
秦骛用手掌勒住缰绳,迅速调转马头,迎面对上追上来的刺客。
一行五六个刺客,都是高大的草原人。
扶容睁大眼睛,下意识回头看看秦骛。
是他的人吗?
秦骛按住他的脑袋,把他按进自己怀里,定定道:“闭眼。”
要是扶容现在还听他的话,那扶容就白重生一回了。
他非但没有闭眼,还亲眼看着秦骛从背上取下弓箭,对准刺客。
那些刺客分明认识他,才刚喊了一声“五殿下”,就被秦骛一箭穿心,直接杀死。
跟在秦骛身边的下属迅速跟上,纷纷射箭。
一时间鲜血四溅,五六个人,不消片刻,就全部倒地。
秦骛握紧了木弓,吩咐下属:“去给陛下报信,就说猎场里混进了刺客,已经被我全部诛杀,把他们的尸首带回去。”
“是。”
扶容还不太明白,转过头,疑惑地看着秦骛。
秦骛低下头,这才发现,他没有闭上眼睛。
秦骛一向狠戾的表情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缝:“不是让你闭眼了吗?”
扶容却答:“我是六殿下的伴读。”
六殿下的伴读,自然不必听从五殿下的命令。
秦骛攥紧了拳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扶容看着他,说出自己的揣测:“五殿下,这些刺客都是你的人,是不是……”
扶容话还没完,下属忽然禀报:“五殿下,马上要下雨了。”
秦骛和扶容同时抬头,望了一眼天色。
正午起了风,天气燥热,果然,没过多久,风就将乌云吹来了。
一时间,阴云席卷,密密压压。
要下雨了,而且来势汹汹。
秦骛当机立断:“找地方避雨。”
他没有回答扶容的问题,也没有把扶容放回他自己的小马驹上,而是自然而然搂着扶容,骑马向回。
扶容紧紧地握着手,指甲嵌进手心。
他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杂乱的线索。
刺客是谁派来的?
他们要杀六殿下吗?还是别有所图?
秦骛方才说,他们就是元月城东的纵火之人,他们是吗?
秦骛垂眼看他,发现他握着拳头,伸出手,手掌拢住他的手,让他把手松开。
秦骛顿了顿,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我不是故意的。”
天越来越阴了。
*
暴雨如注。
雨幕之中,秦骛的属下指着前面,大声喊道:“五殿下,前面有座破庙!”
秦骛骑在马上,搂着扶容,扶容身上裹着从六皇子身上抢来的披风,还盖着秦骛的披风。
是秦骛硬要给他披上的。
“进去避雨。”
秦骛下令,策马上前,马蹄落地,溅起一地水花。
那是一座荒废多年的破庙。
想是六安山还没被圈为皇家猎场的时候,就建好的,后来才荒废了。
秦骛抱着扶容下了马,走进去。
神庙不大,灰尘蛛网厚厚地积了一层,正中一张破旧的供案。供案前,一尊泥塑的神像覆满灰尘。
秦骛把扶容身上的披风解开,铺在供案上,随后把扶容放在上面。
“你先坐着歇一会儿。”
扶容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轻声问:“那些刺客是你的人,是不是?”
秦骛假装没有听见,转过头,吩咐属下:“把马拴好,去找柴火,刺客尸体堆在外面。”
扶容瞧着他的背影,再问了一遍:“五殿下,那些刺客是你的人,是吗?”
秦骛仍旧没有回头,只是吩咐:“马上生火。”
他的属下动作都很利索,一人扛着一个刺客的尸体,堆在角落里,随后各自去拴马捡柴,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一言不发。
扶容供案上下来,站在地上,想要过去看看那些刺客。
秦骛背对着他,似乎有所察觉,一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臂。
秦骛试着用温和的语气哄他:“都是死人,没什么好看的,扶容,别过去。”
扶容挣脱不开,只能转过头,第三次问他:“秦骛,这些刺客是你的人。”
同前两次不同,他语气笃定。
秦骛闭上嘴,没有回答。
扶容继续道:“这些刺客一看见你,就不射箭了,还喊你‘五殿下’,他们是你的人。”
“这些刺客是几个月前在都城焰火表演上纵火的人,太子殿下一直抓不住他们,因为他们在你这里。”
“是你安排他们混进猎场,你想杀了六殿下吗?”
秦骛始终一言不发。
因为扶容猜中了绝大部分。
事实证明,扶容还是这个世上最了解他的人。
当然,他不想杀六皇子,六皇子对他来说毫无威胁,前世秦骛还留了他一条小命。
两个人同时想到这一点。
他不想杀六皇子,那他想杀的是谁?
紧跟着,扶容想到一件极其大胆的事情,轻声问:“五殿下,你是想杀了我吗?”
原本一言不发的秦骛听见这话,猛地看向他,厉声喝止:“扶容,不许胡说!”
扶容却觉得自己的推断合情合理:“你安排刺客,一定是想杀了谁,要杀了我吗?为什么?”
秦骛可以容忍扶容揣测其他,绝对不能容忍,扶容竟然揣测他要杀了自己。
他怎么可能要杀了扶容?
“不是!”秦骛双手捏住扶容的肩膀,“不许胡说!”
秦骛察觉到,扶容好像整个人都在发抖。
不知道是淋雨淋的,还是因为害怕他。
扶容轻声问:“五殿下究竟为了什么?”
秦骛动了动嘴唇,喃喃道:“为了你。”
扶容没听清:“什么?”
“为了你!”
秦骛再也没了顾忌,对扶容袒露自己这阵子所有的安排。
“不错,那几个人是前阵子放火的奸细,他们不是我的人,反倒是我的人,把他们赶到太子眼皮子底下。”
“结果你那个废物太子,我都把人赶到他面前了,他还抓不住,简直是蠢笨至极!”
“我不想再给他添一笔功劳,我准备自己做一场戏,把这几个人抓住,在老皇帝面前立个功。”
所以他选在了春猎的时候。
其他时候,他无兵无权,无法顺理成章地演一场抓获贼人的戏码。
只有在猎场里,他有侍从、有武器,合情合理。
五殿下抓住了太子殿下抓了几个月都没抓到的纵火犯,多大的功劳啊。
他只是想立一场功。
今日一早,他就带着人进了林子,等着那几个奸细过来见他。
可他没有想到,扶容会被卷到这里面来。
扶容不解地看着他。
立功?秦骛竟然会想要在老皇帝面前立功?
他从来都看不起老皇帝。
秦骛按着扶容的肩膀,将他拉近自己,定定地看着他,笑了一下:“等我立了功,老皇帝问我要什么赏赐,我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把你要过来了。”
扶容只觉得脊背一凉,方才淋了雨的寒气忽然顺着小腿爬了上来,让他忍不住发抖。
秦骛兜了这一大圈,收拢奸细、自导自演、立下大功,还是为了那个目标——
让扶容给自己做伴读。
扶容还以为他早就放弃了自己,原来他是在暗中谋划一场大局。
这场大局,背后的目的,却无比荒诞。
多可笑,秦骛缜密安排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一个小伴读。
扶容却觉得更加害怕。
他忍不住后退一步,却因为秦骛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再退不得。
扶容顿了一下:“五殿下,太子殿下跟我说过……”
秦骛扯了一下嘴角:“太子?你以为他能为了你和皇帝对抗?他这个蠢货,让你身陷险境,还沾沾自喜……”
扶容神色认真,打断了他:“五殿下慎言。”
“扶容,你和太子走得太近了,老皇帝早就盯上你了。我早就说过了,太子根本没办法护住你,他还使劲撩拨你,他不是蠢货,谁是蠢货?”
秦骛毫不留情,语气冰冷:“他永远是他爹的好儿子,他哪里护得住你?就算老皇帝要处死你,他只会哭哭啼啼、磕头求情,他不会为了你违抗皇帝。”
“六皇子一样,林意修也一样。”
秦骛志得意满地看着他:“扶容,我的谋算,从来没有遗漏,你是我的伴读了。”
扶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秦骛顿了顿,又道:“我算漏了一点,上午我见你没起来,我以为你不会进林子里,我没想到你会撞上那些奸细。”
他无比诚恳:“我错了,扶容,这一点我错了。”
扶容愣愣地看着他,轻声道:“秦骛,会死人的,你把刺客放进猎场,会死人的。”
秦骛定定道:“这世上,除了你,所有人的命都不算命,我也一样。”
“秦骛,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看见你和太子、和六皇子、和林意修,玩笑打闹,我就疯了。”
秦骛把扶容一把抱进怀里。
两个人身上都是雨水,湿漉漉的,也没有擦,抱在一起就湿透了。
就像是秦骛把扶容拖下了水。
扶容被秦骛紧紧地抱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他,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响,在雨声中格外清晰。
秦骛在原地站定,连头都不曾偏一下。他抬起左手,捂住被打的半边脸,没忍住笑了一下。
雨水顺着他的脸、手掌,往下淌,他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下一刻,“轰隆”一声巨响,雷声伴着闪电,瞬间照亮整座破庙。
正中的神像被照亮,神像悲悯,垂眼看着眼前的场景。
扶容如同神明一般,站在秦骛面前,方才挥动的手微微发抖。
秦骛看着扶容,虔诚认错:“扶容,我错了,害你受伤,我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