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是命运一样, 在不该流逝的时候流逝地飞快。
三年后,
在大陆东方的魔兽峡谷中。
······
······
“快跑!!”
一声绝望的悲鸣响起在魔兽峡谷的某处密林里。
随着这声音而来的是一声古怪的吼叫,周遭的树叶被那吼声震得簌簌作响。
接着,
两只比磨盘还大的、红黑相间的晶体出现在了树冠的上方!
那两个外红内黑的晶体从左向右转了一圈, 终于锁定了倒在地上的弱小人类。
人们这才发现,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别的,而是一双巨大的眼珠!
“咔嚓。”
是高大的树木被直接踩断的声音。
“咔嚓咔嚓。”
一棵又一棵的树木倒下了,
而接着, 眼珠所属的主人身影就因为树木们的层层倒塌而变得清晰起来——
这竟是一只庞大的、身形比那树木还要高上一截的放大版的狂焰魔蛙!
它的个头极大, 背部那火焰般的条纹与鼓起的狰狞筋肉, 那几只橙黄色的脚爪毫不犹豫地踩断面前挡路的树木,一边吼叫着, 一边朝着猎物的方向奔去!
只要不是一出生就待在金银屋子里不面世的贵族,就绝对会在池塘边的草地里、田野间的土埂边见过青蛙这种东西。
但是作为天生具有魔力、且属于不具备理智的狂化魔兽来说, 狂焰魔蛙可以说完完全全颠覆了普通人对于蛙类的认知。
它们不仅贪好血腥, 更是易怒、记仇、以人类鲜美的血肉为最好的食物,还会主动向人类生活的村庄发起进攻, 是边境地区的冒险者公会里最为常见的讨伐对象。
在野外的时候,这种东西向来很少有人会去主动招惹。
除了口中能够吞吐出巨大的火焰箭以外, 它们还有着一身粗厚的外皮可有避免普通刀剑的劈砍, 外面覆盖着的黏糊糊的毒液足够让近战的剑士们自损八百, 更是还能阻隔部分的魔法在体外!
这个特别的构造就说明了,狂焰魔蛙几乎有着同时能够克制同等级的剑士与法师的能力!
对于冒险者们来说,只有靠着等级压制或者足够的道具辅助,才能够完成剿灭一只狂焰魔蛙的艰难任务!
而现在······
正在被这只狂焰魔蛙追逐着的这个小队, 显然并不符合以上的任何一点。
席拉瘫坐在地上, 绝望地看着将目光锁定了自己的那只魔蛙。
她怎么也想不到, 她们的小队明明只是接了一个最普通的D级任务,也是按照那任务所说的地址去寻找彩稚鸡的巢穴没错啊!
但为什么才刚刚将那些低级魔兽蛋一扫而空的时候,却招惹上了一只穷追不舍的狂焰魔蛙?!
在刚刚的交手与追逐之中,席拉小队的人已经用光了身边所有的魔法道具,却只能在魔蛙的外皮上留下部分的的伤痕——那些火焰灼出的伤疤、以及被利箭刺出的伤口,都是他们之前的反抗。
但这些伤痕并不致命,反倒还更是激起了魔蛙对他们的仇恨!
在魔蛙狂暴的火焰箭雨中,席拉作为身体素质极差的法师不小心被命中,右边的大腿被火焰烧的焦黑,几乎是瞬间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她的同伴们都停下了逃跑的脚步,想要上来将席拉一起带走,但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挥退——
“快跑!”
刚刚那声喊叫就是由她所发出来的。
她一边恐惧地看着那露了头的可怖怪物,一边声音颤抖地对自己的伙伴们说:
“你们本来就比不过它的速度,再加上我这个累赘,到时候我们只能全部被狂焰魔蛙留在这里!”
“所以快跑!”
“我可以再拖延一会儿,有着我拖延的时间,你们一定可以跑到安全的地方!”
前方几个转头的少年少女面色犹豫,他们谁都知道席拉现在的意思——那就是她要留下来和怪物殊死一搏,用她的战斗、、或者说她的死亡来拖延怪物的时间、从而给他们留下一条可能的生路来!
但是······他们都是出身自同一个学院的朋友,也是因为信任和友情组成了这个冒险小队,又怎么能做到放任朋友自己去死呢??
眼看着队友们谁也没有动弹,席拉忍痛举起了自己的法杖,朝着他们的脚下狠狠挥出了一道风刃——
“刷!”
那道无形的风刃将少年少女们脚下的草皮掀起,“快跑啊!”
女孩的眼睛和声音都在颤抖,不知到底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但她的态度却表现的如此坚定——
“是我带你们选择这里作为历练地点的,也是我带你们接下这个任务的,我有责任让你们好好回去······”
“我这种情况只不过是早死还是晚死的区别,难道你们想要让我死不瞑目吗!!”
向来优雅的女性小法师此时已经几近破音,在将同伴们骂醒的同时,也吸引了那只魔蛙全部的视线。
和席拉同队的队友们都红了眼眶咬紧下唇,深深地看了他们瘫坐在原地的队长以后,一扭头继续朝着逃生的方向跑去!
而席拉则最后看了一眼朋友们的背影,坚定地举起了自己的法杖朝向魔蛙——
席拉的内心很清楚,在之前地交手里面就能看出来,以她现在的法师等级,完全不足以对这只魔蛙产生压制的效果。
这也就意味着,她在战斗的时候本就充满了劣势!而现在腿部受伤的痛楚更是影响了她施法的专注度,在这种情况之下,席拉的这点反抗可以说是毫无用处!
因为······最后的结果只会有一个!
一道又一道的元素魔法被席拉丢了出去,有的是环绕在半空的风刃,有的是土地中生长的藤蔓,还有的是人头那么大的赤红火球——
作为一个D级冒险者小队的队长,她本身就拥有着不俗的实力,假如不是这样毒瘤的魔兽而是另外一种,以她们小队的实力说不定可以不用那样的狼狈。
但······这就是残酷的命运啊,谁能想到一个普普通通的D级任务,却能够不幸的和狂焰魔蛙正面相遇呢?
就像是席拉想的一样,她的这些魔法只是给这只魔蛙造成了些许的前进阻碍而已。在魔蛙表皮那层有着魔抗属性的毒液防护下,很多魔法甚至连表皮都没能摸到就彻底失效。
而随着这怪物用那长长的舌头撕断了缠绕的藤蔓以后,它那腥臭的呼吸几乎已经扑打在了席拉的脸上!
对方那双红黑色的、充满了贪婪与暴怒的蛙眼正在一动不动地锁定着她,就像锁定着死到临头还胆敢反抗的猎物!而那条沾着涎水、长满了倒刺的舌头则狠狠地朝着席拉的方向甩来!
她只能来得及给自己周围竖起一层防御罩,但这层薄薄的罩子在这样的攻击下简直不堪一击,就像是想要用一层纸去阻拦铁棍似的——
这一点席拉知道,狂焰魔蛙也知道。
只见这只魔兽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嘲弄的不屑,它的那条舌头甚至连速度都没变上一下,只等着飞快地黏住并且吞掉这个鲜美的人肉大餐!
席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刚刚表现的那样果断把队友们赶走,但她毕竟也只是个没有经历过多少生死关头的、才出学院不久的法师。
在真正的死亡来临前,谁会不想要幻想着活下去呢?
要是有人能来救救她就好了。
席拉忍不住想道。
魔兽峡谷里偶尔会遇见几队冒险者,更高等级的也不是没有。可他们所来的地址位于魔兽峡谷的很边缘的位置,平日几乎没有几个冒险者会往这里跑,更别说是高等级冒险者了。
但她还是怀抱着一丝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在原地等待着自己的死亡。席拉的左手死死地捏着自己魔杖的边缘——那里有着一个早就被设置好的、同时也是被她当做最后一搏的底牌的魔法阵。
当那法阵被引发的时候,整个魔杖和她本人的魔力都会被引燃,然后制造出前所未有的巨大爆炸。
最起码,也要让这个怪物付出代价才行!!
席拉一咬牙,就要朝着法杖里面灌注魔力!
可就在这时,她却听到旁边忽然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是人类的、语气淡淡的声音——
“停下。”
下一秒,席拉的法杖就被某个轻巧的力道一拨,飞到了远远的草地上去,而她刚启动到一半的法阵也就这样被迫中断!
席拉满脸愕然地看向来人,
却发现,刚刚明明只有她和魔蛙两个存在的这片森林中,不知何时却出现了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而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那人就已经以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力度,朝着那狂焰魔蛙的方向挥出一剑,
哪怕是隔着那么远,席拉都能听到那尖锐呼啸的破空声!
她这才看到,
那人的手中握着一支造型很奇怪的长剑,身上则穿着一身黑色斗篷,没有露出脸来——这是最基础的冒险者们的造型了,在此时也不显得奇怪。
那支后端极粗的长剑外,包裹着的是约有半指宽的汹汹剑气!还没等席拉看清楚那剑气的颜色,这个突然出现的冒险者就这样带着长剑与剑气,和那只魔蛙正面对在了一起!
只听“刷!”的一声,
随着魔蛙惊怒的吼叫,一节鲜红色的、还在跳动的东西就这样飞到了席拉的不远处。
而她定睛看去的时候,这才发现——那东西竟然就是魔蛙的小半截舌头!
那舌头还保持着被砍下来时候的鲜活,落在地上的时候还强行弹动了一下,上面的倒刺刷的张开,又刷地闭拢,像是炸开的针球。
不过很快,舌头的断面就已经涌出来一阵猩红的血液,将下方的草叶都染成了不祥的红色。它这才彻底不动了。
席拉:“!!!”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一剑斩断了那狂焰魔蛙的舌头??
要知道,虽然在大部分生物的身体内,舌头都是最柔软、最脆弱的部分之一,但这个定律在以舌头为攻击武器的魔蛙身上却并不成立!
魔蛙那种恶心的防御特性不仅表现在体外,更是在舌头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看看那些倒刺!当它们合上的时候,就是让剑士们都为难的坚硬,当它们张开的时候,甚至可以吞噬掉部分的魔力!
所以,这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说,对方是那种超高等级的剑士吗!
席拉的心脏忍不住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她原本绝望的眼睛里面重新弥漫上了希望的光,紧紧地盯着那忽然出现的冒险者看——
对方的剑气似乎是混沌不清的灰色,看起来就和对方偶尔漏出斗篷外的灰发一样不显眼。
但每当这个冒险者挥出一剑,他的那支长剑就像是切割豆腐似的,将这个巨大魔蛙的身上切出一道又一道深刻的伤痕!
而魔蛙也并不明白眼下的情况——
在它的感应之中,眼前明明就是个等级不算太高、最起码没有它高的剑士!虽然不知道为何对方身上还有着魔力的波动,但也许是魔法道具什么的吧,人类不都是爱用这个吗?
它根本就不怕这种低级人类的进攻!作为狂焰魔蛙来说,它在物理防御和魔法防御的方面理应是同级无敌的!
但为什么——为什么对方一剑就能斩断它的舌头?!
为什么对方在进攻的时候,那种可怕的力量竟然能如此轻易地穿透它的防御!!
“呱嗷————”魔蛙刚刚被激起的怒气瞬间在狂暴的攻击下熄灭,
在身上的伤口多至数十个的时候,它那凶狠的眼神已经从恶毒变成了恐惧——它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眼前这个给它的感觉就像是那些猎物一样的人类,为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刺穿它引以为傲的外皮!
它的那毒液!身体外那厚厚的皮甲,
这些在这个家伙的剑下就像是砧板上的嫩肉似的,每一次都能直接穿透它的防御!!
它顾不上近在咫尺的鲜美大餐,浑身集成疙瘩的筋肉颤抖几下,竟是直接要转身逃跑。
而刚刚的狩猎者瞬间成了被捕猎的猎物,需要拼尽全力地去逃命才行!
可是······
就像是刚才它不会放过那人类女性时候似的,这次的狩猎者也同样没有放过它的理由。
席拉就看到那位冒险者借力一跃,几乎是瞬间跳到了那魔蛙的上空!那柄怪异的长剑也被他的双手紧握,从上而下地向魔蛙的头颅刺去!
“刺啦——”
比起刚才大开大合的架势,这一下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微弱,但席拉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这是长剑贯穿对方头颅的声音!
这个长度并不足以置它于死地!要知道魔蛙的弱点虽然在它的头颅,但它的脑袋实在是太大——
而那只被攻击的魔蛙眼中也闪过一丝恶意,它已经酝酿好了反扑的架势,只想着借此机会将这个人类彻底弄死!
可是,变故只发生在一瞬间!
就在席拉与魔蛙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
只听得几声沉闷的炸响,这声音不知道是从何处传来,就好像是隔着厚厚的墙壁、或者说是皮肉,一直传到他们的耳边。
这是······
席拉猛地抬头,
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了“轰隆!”的一声巨响,
下一秒,那只魔蛙的脑袋就这样在她的面前炸成了四散的血雾!
血液和肉块四下飞溅,而这个法师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身体突然少了一块的魔蛙,看着它那缺了头颅的身体慢慢地、慢慢地摇晃,
接着······轰然倒下!
席拉感觉到有液体从自己的脸上落在了腿上,她下意识地摸了一把,手指间出现的是红色与透明色还未彻底融合的液体。
这是,死亡者的血液,以及幸存者的眼泪。
她像是忽然被这液体给烫到了!整个人猛地一激灵,朝着那位出现的救命恩人大声地喊道——
“多谢您救了我!”
“我虽然不知道您的身份,但我可以保证,我席拉·维尔德,一定会报答您的恩情的!”
那背对着她的恩人刚刚没有什么动作,像是在发呆似的。
而在席拉的一番话说出口后,对方才终于有了动作。
他随意地将那长剑抖了一抖,锋锐的剑身上残存的血液已经半分也无,接着,那人就将它重新插回了剑鞘之中。
那剑鞘也是席拉很少见的那种古怪。
它看起来是魔植制成的,虽然有些剑士也会选择魔植作为剑鞘,可这个外形······
席拉总觉得被插回去以后的长剑看起来有几分眼熟,但要说具体是哪里眼熟,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直到对方将那把回归剑鞘的长剑换了个方向拿着,她才恍然间意识到一件事——
为什么这个过于雄壮了的剑柄、再加上有些过于细了的剑鞘在被倒过来以后······
那么像是一把粗大的、犹如棍子似的法杖??
等下,一定是她看错了吧,怎么会有这种造型的法杖呢?
这一定是某个爱好特殊的剑士的恶趣味剑鞘吧······
她终于意识到是哪里觉得眼熟之后,就见自己的救命恩人转身朝着自己走来。
席拉在看清楚对方的正脸之前,
一个徽章首先被举到了她的视野之内——
“这是你的徽章?”对方的声音有些低,完全听不出是个刚刚经历过战斗的人。
席拉看着徽章上面标注着“第一学院”的几个符文,茫然地点了点头。
“是的,是您捡到了它吗,这可能是在逃跑的时候被我遗漏的,多谢······”
“那就对了。”对方没理会她接下来的话,而是轻巧地将徽章抛到了席拉怀里。
手忙脚乱地接住徽章,席拉抬起头看着这位冒险者。
在失去了徽章的遮挡以后,她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在刚刚的战斗之中,这位救命恩人的斗篷被魔蛙的攻击掀开了兜帽,这就使得对方的脸在席拉的眼睛中一览无遗!
但席拉却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这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救命恩人长得太丑或者别的什么,
眼前少年的身材高瘦又挺拔,像是一支出鞘的利剑。他的五官虽然较为普通,但当他那双鸽子灰的眼睛漠然地看向别人时,却莫名有着一种独立于众人之外的气质。
她愣住是因为······这完全是个跟她的那些学弟学妹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但这怎么可能!!
刚刚有关深沉前辈的猜想瞬间在脑海中被击碎,席拉只感觉自己的脑子现在有些恍惚——
她的这位救命恩人······怎么会这么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