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原身的头发还挺多的,希望将来不会忙得秃头吧。
走到门口,发现有几个大娘也急匆匆赶来了, 说的是和沈追凤一样的事情。
路上,沈追凤一边走一边给顾细解释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二婶叉腰, 唾沫星子喷飞,说表嫂把鸡蛋攒下来, 肯定是要送回娘家去, 胳膊肘往外拐,饿着了她肚子里的大孙子。”
“表嫂说没有, 不是这么回事, 可她好像说不过二婶。”
沈追凤有声有色地说起整件事,眼睛都在放光, 活像后世网络上说的吃瓜人。
吃瓜人吃瓜魂, 顾细能从她的神情里感受到吃瓜的快乐。
她和沈青松进去只不过这么一会儿工夫,这姑娘就得到了这么多信息。也是个人才啊。
“你刚才出门了。”顾细一语中的,看透背后的一些事情。
沈追凤心虚。她原本想着去看看陈智强来着, 但现在肯定不能说。
顾细轻笑,嗔了一眼沈追凤, “行了,大姑娘出去找人玩很正常,记得不要独自去一些地方。”
心中默念, 不生气不生气, 气出病来无人替。
要教, 要慢慢教, 女儿是自己的宝贝。
她撇头向后望去, 那个鹌鹑似的小子也是自己的。
她和沈青松一定要好好地教他们,绝不能让两人获得和原书里一样的下场。
顾细的心理素质很不错,很快调整好心态。
身旁的沈追凤见顾细似乎真的不在意,松了口气。
跟着沈追凤一路走到她二婶家,顾细已经理清了脑海中的记忆。
沈青松父母育有三子一女。
沈青松是家里的老大,按照农村惯例,父母跟着他养老。沈青松和顾细一直在部队,两个老人就替夫妻俩养孩子。
老二沈蓝棕就是眼前这一家,他比沈青松的年龄小。沈青松结婚晚,他结婚早,娶的妻子叫张兰芳,最大的儿子沈广庆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在今年结了婚,娶的是来下乡的知青,叫林妙。
“顾主任!”
“大嫂子!”
“青松他媳妇,你快进去看看!”
门口围着吃瓜看热闹的人,喊什么的都有。沈家村里的大部分人都沾亲带故,同宗的。
沈青松在他这一辈混得最有出息,而且辈分也比较大,所以喊大嫂子的不是同辈中比较小的就是后辈,喊青松他媳妇的,肯定是同辈中比他们大又或者是长辈,直接喊她顾主任的,是村里的外姓或者知青。
顾细朝他们点头:“大家好,我先进去,就不和你们聊了。”
大家都很理解:“快进去,快进去!”
心里寻思着顾细这个妇女主任挺好,没有架子。
顾细还没走进去,就听到阵阵哭声,却丝毫不影响抱怨的话如同连珠炮那样射出。
“我哪里说什么难听的话了,我都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好,为了这个家好,你们一个个的,不帮我也就算了,还让我不要和她计较……”
听到这话,顾细的第一反应是,这台词水平,吊打某些娱乐圈的某些演员。要是娱乐圈一些明星能做到这个地步,即便是哭戏也能台词清晰,就不会被观众群嘲了。
周遭看热闹的村民兴致更高,朝里面指指点点。
顾细大步走进去,入目的就是一个略微瘦削的中年女人坐在地上,拍打着地面号啕大哭。
“我还不如吊死在门口!”
顾细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但是听到这话,仍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生命那么珍贵,即便是斗气也不能这样说啊。
中年女人对面,就是一个年轻女人一个劲儿地抽泣。
两个男人,一个抽旱烟,一个站在中间,所有为难。
张兰芳拍到手都疼了,终于等到人来。
看到顾细,她像是见到了青天大老爷,哭嚎道:“大嫂,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顾细脸一板,眼神锐利地扫了屋内众人一遍,张兰芳哭嚎声顿在嗓子口,林妙擦眼泪的动作顿住,不敢轻举妄动。
两个男人也在看她和背后的沈青松。
顾细成功镇住场子,转头瞪了一眼沈蓝棕:“二弟,把你的烟收起来!屋子里还有孕妇,你就不怕你的孙子孙女将来生出来有问题?”
她是嫂子,在辈分上还是能压住人的。
沈青松当然是站在自家媳妇这一边:“都当爷爷了,还整天捧着烟,我看家里还不够穷!”
林妙这个孕妇,顾不得啜泣了,立即捂住鼻子嘴巴。
沈家虽然已经分家,但沈青松在家族里占据着绝对的权威。
沈蓝棕被两人左右夹击,呛到了,手里却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搞灭了烟,声儿都不敢吭,眼神委屈地看了沈青松这个大哥一眼。
他的确很委屈啊,其实他也不是很好抽烟这一口,就是女人吵架,他这个男人,好像说什么都不对,干脆就抽烟装深沉咯。
这样就没人问他了。
谁想大哥大嫂过来,先向他开炮,他可是什么都没做!
沈青松:……一个瘦得皮包骨的中年男人做这个表情,似乎有点辣眼睛。
他装作没看到,扭头看顾细调解。
顾细以前看过不少年代文的电视剧电影,也处理过一些事情,深知在人际关系比较复杂的农村,一开始讲道理讲情面也未必有人听,得先把场子镇住。
既然开了一个男人的刀,那就接着再开第二个男人的刀吧。
她气场大开,其余人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乖得像小学生。
“我都不用知道是什么事,首先我就得批评一个人,”她低调冷肃,随即抬抬下巴,朝沈广庆看去,“说的就是你!广庆!”
以为顾细会偏帮婆母、已经做好准备反抗的林妙:?
以为顾细会帮自己正准备嘚瑟看儿媳妇的张兰芳:??
觉得完全不关自己是事儿的沈广庆:???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顾细会把木仓头对着沈广庆。
沈广庆当然不是躺着中枪,顾细在说出这话之前,早已打好腹稿,理由充分。
“你的母亲和你的妻子,是因为你才认识。如果不是因为你,林妙不会加入这个家庭,不会有机会和你娘吵架。如果不是因为你,你娘又何必去管你小家的事儿。”
“要是你能独自好好地撑起你的小家,让你爹娘享清福,让你媳妇过上好日子,即便是吵架,也不会是刚才的情况。”
“我问你,你刚才见你媳妇在哭,你怎么不递张纸巾?你看到你娘在地上坐着,你怎么不拉她起来?”
“你是不是有一瞬间还觉得她们吵架这事儿不关你事,还觉得她们小题大做?”
沈广庆那一刻的犹豫被三个女人同时捕捉到了。
顾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张兰芳和林妙则是无比失望。
沈广庆慌了。
顾细总结了一下,“所以,讲来讲去就是你的错,你才是那个罪魁祸首的人。广庆,你该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
所有人目瞪口呆,没想到顾细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而事实上,她说的话似乎有很有道理。
广庆懵了,被巨大的愧疚淹没。
他好像真的很不称职。
顾细点了他一下,“面壁思过去,我和你娘还有你媳妇好好说道说道。”
沈广庆唯唯诺诺点头,张兰芳和林妙同时抖了一下。
顾细的战斗力太强,两人想,要是等会儿她也这么训吃自己……
顾细没给两人推却的机会,沈青松很有眼色地给顾细搬了一张椅子过来,可不能累着妻子。
“说吧,怎么回事?”顾细淡定坐下,掸掸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
张兰芳苦涩,这会儿顾不得顾细到底最后会不会训人了,她就想吐一吐苦水。
“嫂子,你可要为我出头啊!”张兰芳一拍大腿,正准备声情并茂地说说自己有多委屈,“我冤啊……”
这大嗓门,顾细脑壳儿疼,她制止道:“好好说,直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你冤不冤,待会儿才知道。”
张兰话一口气掐在喉咙,只能遗憾地抹了把眼睛,将酝酿好的感情咽下去,干巴巴地说:“我想着,她怀孕了,就每天给她做一个水煮蛋,谁知,她每天拿到蛋,都借口说,待会儿再吃,可是我从来没有在家里看到鸡蛋皮。”
“今天,我实在憋不住了,偷偷跟着她,发现她把鸡蛋带去知青那儿的门口,给了她的堂妹!”
林妙咬唇偏头。
张兰芳把儿媳妇这个样子当成了心虚的表情,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她就是个白眼狼!那可是给我们家孙子孙女补充营养的,每天一个鸡蛋,那得多少钱啊……”
眼看张兰芳要长篇大论抱怨下去,顾细眼风一扫,张兰芳瞬间怂了,嘴唇翕动两下,捂着胸口心疼鸡蛋,却不敢多说。
顾细看向另一个当事人,林妙一直低着头捏衣角。
她声音冷静:“林妙,是这么一回事吗?你没吃鸡蛋,把鸡蛋给了你堂妹?”
“我……”林妙咬唇,“我可以解释!”
“那就是给了!”张兰芳抢话道,“你承认了是吧?我……我的鸡蛋啊!”
张兰芳的心在滴血,农村人攒鸡蛋容易吗?每个鸡蛋都要计算着花,到时可以去卖钱的!
林妙气得牙疼,可这话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大伯娘,”林妙看向顾细,“能不能先关门?”
张兰芳不依了,“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大家面说啊,你别想糊弄我们!”
林妙简直气到爆炸,瞪向张兰芳,“娘!”
这就是她不能和自家婆婆说的原因,万一婆婆嘴里没个轻重,告诉别人,那怎么办?
“娘什么娘,你当我是你娘吗?”张兰芳瞪回去。
顾细将沈青松递过来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停!”
她朝沈青松看去,准备让沈青松关门,结果却没想到沈追凤在角落处吃瓜吃得精神奕奕,兴致盎然。
村民们再想看热闹,也是站在门口看,没进来人家家里。
这姑娘倒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着他们遛进来。
龙凤胎另一个弟弟也只是堪堪站在门外。
被发现的沈追凤一下站起来,很有眼色道:“我……我去关门。”竟然被发现了,遗憾啊。
篱笆门一下子隔绝了外面人的视线,林妙还很谨慎地关上了屋门。
张兰芳嘟囔:“干嘛呀,神神叨叨的。”
等到屋里只剩下自家人,林妙心一横,闭眼道:“我是卖鸡蛋!”
张兰芳和沈广庆父子惊讶看过来,嘴巴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说出了第一句话,接下来的话就容易多了,林妙口齿清晰道:“我觉得我身体没问题,不需要吃鸡蛋,所以我就把鸡饭卖给堂妹。”
她噼里啪啦算起账来:“供销社收鸡蛋,三分已经是顶天了,卖给城里人却是五分钱,我卖给堂妹,六分钱一个,还赚了。”
说到赚钱,林妙理直气壮,“接下来生孩子养孩子处处要用钱,我就想攒点钱。”
沈家众人惊到了,就没想过林妙这么会想,这么会算,还这么大胆。
这林妙,还挺有生意经,顾细想,可惜现在不允许私人做买卖。
张兰芳失神地眨眨眼,咽了咽口水:“真……真赚到钱了?”
还不等林妙回答,沈青松厉声道:“现在不允许私人买卖。”
张兰芳和林妙都更怕沈青松,顿时不敢吱声。沈蓝棕和沈广庆亦然,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等待顾细和沈青松夫妻俩发话。
顾细清了清嗓子:“这不关我的事,我的任务是调解你们的矛盾。”
张兰芳和林妙窃喜,以为顾细不追究,自家白得一笔钱。
顾细嘴角微微勾了勾,不关她的事,但是关沈青松的事啊。
她得先处理完自己的事,才能轮到沈青松。
“那现在事情已经明了了,你们婆媳俩还要不要吵?”
张兰芳和林妙都像拨浪鼓似的摇头。
吵什么呀,现在钱最重要。
顾细微微点头,“行,这次吵架到此为止。”
张兰芳急着询问钱的事,恨不得马上送走顾细和沈青松夫妻俩,都想起身开门了。
“不过,”顾细话音一转,道,“作为沈家村生产大队的妇女主任,我还要多说几句话。”
张兰芳和林妙乖乖听训,没有异议。
顾细看向张兰芳,“你心疼儿子,可以理解,但是人家小媳妇吃什么穿什么,不关你的事,干涉人家小两口的生活私事,那是没有边界感。”
“你儿子已经结婚了,是大人,要和妻子撑起属于他们的人生,以后有点分寸。也不要什么活儿都自己干,家里的每一个人都要干活儿,不分男女。”
张兰芳被说得讷讷。
顾细又看向林妙,“我知道,你刚来这个家,可能有很多不习惯的地方,那就不要什么都闷在自己心里。”
“既然你接受了广庆,那表示你认可他这个人。教出广庆这个人的,是你的公公婆婆,他们未必会如你想象中那么难相处。”
林妙被顾细说到心坎去,她一个人下乡,本就难熬,现在要嫁给一个农村人,是迫不得已,也是她为自己寻找的转机。
沈广庆长得不错,人又老实,她一眼就看中了,她不奢望别的,只希望能填饱肚子。
两个当事人都接受了她的说法,顾细今天的任务也差不多完了。只是,她没忘记这次吵架还有一个人,责任不容推卸。
“婆媳关系,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她扭头,目光盯紧沈广庆,“就看中间的男人怎么处理。”
沈广庆看到这个眼神,小腿肚就有点颤。他顶着大伯和大伯娘的眼神,硬着头皮道:“大伯娘,我以后一定不会不管我娘和我媳妇儿。”
顾细叹了口气,摇头:“不是这么简单的,你现在就是你娘和你媳妇沟通的桥梁。她们如果争吵,责任不一定在她们身上,但肯定是和你有关。”
沈广庆:压力山大。
可是大伯娘说得对,他为人子,为人夫,就得担起责任来。
“大伯娘,我……我会好好和我娘我媳妇沟通的。”
顾细满意点头,如果不能解决矛盾,那就转移矛盾。
张兰芳再一次想要起身开门送客,可是顾细还是没动,继续说话。
张兰芳:还没完?要是知道吵架这么麻烦,她当初就不吵了。
顾细慢悠悠地看向屋子里的另一个男人,点名道:“二弟。”
沈蓝棕头皮有点发麻,他谁都不怵,就怵从部队回来的大哥大嫂。
他下意识挺直身板:“大嫂。”
“这件事你也有责任,知道吗?”顾细看不惯在一旁翘着脚什么都不做的男人。
沈蓝棕下意识想要反驳,瞥到沈青松的眼神,他顿时不敢说话了。
唉,都当爷爷了,还要挨训。
“你要是好好对兰芳,多帮兰芳干活儿,多和兰芳说话,兰芳和你在一起心情好,哪里会有时间管儿子的小家?”
三观不同、时代观念不同的两辈人相处,本来就会存在很多矛盾。很多时候,家庭里男人不作为,明没有提供相应的情绪价值,才是婆媳各种争端的导火线。
张兰芳的脸唰地红了。这……这……大嫂怎么说得这么直白?
沈蓝棕不自在地轻咳了声,敷衍点头,不想在夫妻关系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顾细无奈摇头,她话都说到这儿,怎么做就看他们自己了。
张兰芳又又又想要起身送客,可是顾细站起来了,沈青松却坐了下来。
张兰芳:麻了。
她两眼无神望着房梁,什么时候才能和林妙数钱啊?
“做买卖?”沈青松已经算是收敛了,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林妙。
可林妙还是有点腿软,幸好沈广庆这回做到位,过去站到林妙面前,“大伯,这次是妙妙不对,我……我甘愿代替她受罚。”
“那当然是你受罚。”沈青松毫不留情道。
他知道做买卖其实是有利于经济发展,可是那是将来的事。他无力改变大环境,他对他们纵容,才是真正害了他们。万一被别人抓到,那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了。
要在适当的时间,做适当的事情,才能乘风而起,要不然,就会摔得很惨。
他教训道:“明知道不行,还要这样做?”
沈广庆扯扯林妙袖子,林妙立即道:“我不敢了,不敢了。”
沈青松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当然,这是对林妙。
至于对沈广庆,那就不用留手了。
他沉吟片刻,沈广庆一家的呼吸都不由变轻了。
沈青松开口道:“广庆,接下来你负责挑粪,挑一个月,没问题吗?”
沈广庆内心暗暗“嘶”了一口气,再不情愿,也得点头啊,“好。”
“还有,”沈青松看向沈蓝棕,“二弟,你也要罚。”
沈蓝棕心中升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沈青松干脆道:“你们父子两一起去挑粪。”
沈蓝棕目露委屈,“那个,大哥,为啥啊?”他好冤枉!
又是这个委屈巴巴表情,沈青松撇头,“你是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吗?”
“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你说你没有责任,你应该看着整一个家?当然,如果你不是一家之主,那我没画好说,我罚弟妹去,那说明弟妹才是一家之主。”
沈蓝棕可不敢让张兰芳去挑粪,晚上回去说不定连床都没得睡。
他只好担起这个一家之主的名头,苦涩接下这个差事,期期艾艾点头。
婆娘吵架,他给擦屁股,这……这是不是就是以前先生说的,什么什么失火,殃及池鱼?
哎呀,脑瓜子不好,只能去挑粪咯。
事情顺利解决,顾细和沈青松走出去。
过了这么久,吃瓜的村民估计都回去了,却没想到,门口依旧站着一大圈人。
顾细:可见这个时代的娱乐真的少,大家都挺无聊。
沈青松威武呵斥,威严十足:“不回家去,等着他们这一家人给你们留饭?”
跟过来送客的林妙立刻关上篱笆门。
“啪”一声,空气中似乎还留有这一声巨响的震动。
众人:倒也不必如此较真……
有人壮着胆子问:“大队长,那她们是为了什么吵架啊?”
“是啊,大队长,他们做啥事了?能不能让我们知道?”
沈青松脑子嗡嗡的,太多人一起在身边嘚嘚地,堪比蜜蜂聚会。
他微微蹙眉,不说话,一双眼睛看过去。
大家立刻不敢问了,和身边的人打哈哈。
“散了散了,回家做饭了!”
“哎,我要去上茅厕来着……”
他们一边走,一边道:“大队长身上的气势好足,吓死个人了。”
沈青松:说这么大声,要不直接在他耳边说吧?
顾细一笑而过,当村里的父母官,就不能较真。
她看向龙凤胎,“走了。”一出声,嗓子都沙哑了。
沈追凤崇拜的眼神直往顾细身上砸,如果她身后有尾巴,肯定是摇得飞起。
爸妈也太厉害了,刚来二婶一家人那么尊敬地送爸妈走出来,显然是爸妈摆平了他们家的事情。她好想知道爸妈是怎么办到的。可惜,爸妈不告诉大家,肯定也不会告诉他们。
顾细看到沈追凤孺慕的眼神,内心有所触动。
原主夫妻一直在部队,龙凤胎从小被爷爷奶奶抚养。
爷爷奶奶把孩子的生活照顾得很好,可庄稼汉只懂得在田里扒食,并不怎么敢管孩子学习,孩子没好好学习,被骗了也不知道。
还是沈青松写信回来,说起码念到初中,龙凤胎才勉强拿了个初中毕业证。
三个月前,沈老爹和沈老娘去世,两人退伍转业回来,沈青松接替老村长的位置,当了村长。
这几个月来,夫妻俩对待孩子是威严有余,亲近不足。
顾细和沈青松并没有任何责怪老人的意思,老人帮忙看孩子,已经是很好了。
接下来,如何让孩子接受他们,是他们应该做的事。
顾细想着想着,突然心生一计。
和孩子相处也需要套路,她首要的任务不是拼命阻拦龙凤胎的感情。
这个年龄段的感情,特别是初恋,那是犹如滔滔江水,堵不如疏。父母越反抗,越和孩子争吵,孩子越叛逆,越起劲儿。
那种为了爱,恨不得和全世界作对的感觉,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所以,她和沈青松先要做的,是把两个孩子的心拉回来,让他们知道父母不是他们的敌人,而是同一个战壕的伙伴,不会害他们。
特别是沈追凤这种一根筋又有点倔强的姑娘,还有一个什么都听姐姐的小子,得先把孩子的心拉回来再说。
明眼人看到顾细的神情变化,都知道顾细有点萎靡。
站在旁边的沈追凤当然也看到了。
刚好他们走到家门口,几人进去,顾细示弱,眼眶红了。
沈追凤第一次见到顾细露出这样疲惫的表情,不应该啊,她妈妈刚才不还挺好的吗?
她关心道:“妈,你怎么了?”
顾细握住沈追凤的手,“看到你二婶和堂嫂那样,我有点担心你们以后也可以……”
沈追凤立刻想到,林妙是知青。
她看向沈追龙,“小龙,你说,你以后娶了媳妇,会不会处理妈和你媳妇之间的关系?”
沈追龙小鸡啄米那样点头;“妈,小甜很好的。”
顾细看向沈追凤,询问:“那陈智强有没有和你说,以后要真的结婚了,你们要怎么过呢?”
沈追凤难得羞涩起来,脸蛋红扑扑的:“他说,不忍心让我远离父母,刚好他的家不在村里,想和我继续住在爸妈身边,在爸妈跟前尽孝。”
顾细:……呵呵,还想蹭房子住,这个男人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什么尽孝,是既包吃又包住啊。
两人都反驳了顾细的想法,认为陈智强和徐小甜都很好。
顾细没反驳他们,而是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这样就好,我知道你们看中的人应该不错,只是看到你二婶家这样,有感而发。”
沈追凤立刻睁大眼睛,反应过来:“您答应了?”
在这种惊喜极了的状态下,沈追凤说话的声音都大了几分。
顾细黯然道:“胳膊拧不过大腿,我们反对也没用啊,还会让你们厌恶我们,还不如答应你们。”她小小地绿茶了一下。
沈追凤和沈追龙果然很吃这一套。
两人脸上浮现出相似的雀跃表情。
沈追凤更加敏感,看了一眼一直都没说话的沈青松,又有点忐忑。
顾细假意瞪了一眼沈青松。
夫妻俩的默契,无需说话,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们现在需要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沈青松配合得很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声硬邦邦道:“我不同意。”
“你干嘛不同意啊?”
“我就不同意!”
顾细和他争吵两句,龙凤胎没想到父母会因为他们吵架,立即急了,出来劝阻,只不过,两人都站在顾细这边。
沈青松黑脸,负手走了。
留下顾细揉额头。
“你爸就这样,”顾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虽然我同意,但你们爸爸还是不放心,给我一点时间说服他吧?好吗?”
龙凤胎看到自家妈妈的表情看上去像是乞求,心中十分不忍,怎么可能不答应。
顾细再接再厉。“再者,你们这个消息有点突然,我也需要一点时间,让我好好观察一下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像你们说的那样好。”
“在我和你们爸爸没观察好之前,我希望你们不要和他们说这个消息。万一他们知道后,特地演给我们看,就不是真实的他们了,我更没有理由说服你们爸爸。”
顾细的理由很充分,龙凤胎觉得挺有道理,点头答应。
“还有,这段时间,你们也别去和他们说话。”顾细谨慎地提出最后一个请求。
沈追凤抿唇,有点着急:“为什么?”
顾细安抚,“不是因为别的,姑娘家的名声很重要,就好像小甜,她现在还得在知青处那里住吧,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她怎么做人?”
“还有你,”她摸摸沈追凤的辫子,“你是我们独一无二的宝贝,我们可不舍得你被别人议论。”
沈追凤脸比刚才还红。
这是父母第一次这么直白地表达对她的爱意。从来没有经受过这种言语攻势的姑娘,被自家亲娘第一次套路了。
沈追凤的心像是比喝了蜜还甜。
她喜欢陈智强,有一点就是,陈智强会说很多好听的话,她在他的面前感受到了被珍视的感觉。这是从前都没有过的。
可今天,她在顾细面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更加汹涌的爱意。
沈追凤咬唇点头。
沈追龙这个跟屁虫当然跟着沈追凤答应下来。
“其实,这是对你们的考验,”顾细笑道,目露怀念,“想当初,我和你们爸爸也经历过这样一段时间。”
顾细说起和沈青松的恋爱往事,成功把孩子们的心思勾了起来。
她拿出真情实意来演,已经不算是演了,而是真情流露。
“我和你们爸爸很有感情,可以说是情比金坚,有时候暂时的分别可以让人更加清楚对方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如果他们连这样的考验都做不到,连这样的孤独都忍受不了,那我怎么敢放心让你们结婚?”
顾细激他们:“难道你们对他们的感情没信心?”
“当然不是!”龙凤胎异口同声回答。
沈追凤起了好胜心,“我相信智强。”
沈追龙不甘示弱:“我也相信小甜。”
顾细得逞地笑着点头,“那就好。”
至于在这段时间会发生什么,那就是另外的事情。
她现在最需要的是时间,争取到了时间,一切好说。
“我去做饭,你们收拾一下桌子。”
顾细起身,去到厨房,沈青松已经在那儿了,并且已经揉好了面团。
“杂粮米面居多,我重新筛了一遍。”
顾细看了看家里的存货,道:“把腊肉做了吧。”
一小块腊肉,想来是放了很久。
顾细做了小葱腊肉千层饼,煮了一锅粥,还有一碟小青菜。
姐弟俩闻着香喷喷的味道,眼睛都亮了。
一尝,沈追龙瞪大眼睛,嘴里油汪汪的,“有肉!”呜呜,这也太好吃了!
两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对肉十分渴望。
顾细编了个名头,说是奖励他们懂得了感情,有担当。
两个孩子高兴极了,眼睛都扒在了肉上,吃个不停。
饭菜被一扫而空,龙凤胎想到自己刚才拼命吃饼子,好像父母都没怎么吃,有点羞愧。
沈追龙反省了一下,他那样做,其实更多的是让父母添堵,谁让父母一直没回家?他的确喜欢徐小甜,但也没有到非要这么快结婚的程度。
他犹豫了,低下头,不好意思道:“妈,其实,我不那么快结婚也成。”
他的性子,本来就没有那么激进,只是习惯了跟着姐姐走。
沈追凤扭头瞪人:什么呀?说好了共同进退的。
顾细不在意两人的小动作,笑着摇头,“既然你都和人家姑娘表白了,人家姑娘也答应你了,肯定要负责任。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就算你们结婚了,也要对婚姻负责任。”
她拼命给两人画大饼,让他们有一种她是站在他们这一边考虑的感觉。
沈追龙和沈追凤信以为真,诧异之余,十分惊喜。
“我们希望你们能做一个负责任的人。”顾细最后为这个饼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沈青松保持人设,哼了一声。
这演技,拿个金鸡奖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