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细和沈青松连忙欧克过去。
“怎么了?”沈青松沉稳有力的声音一出现, 闹哄哄的村子立马安静下来。
顾细利用灵活的身形钻进去人群的中心,一瞧,呵呵, 坐在地上的人不是大云的婆婆田三婆吗?
还有旁边那两个一言不发的男人, 正式田三婆没用的丈夫和儿子。
顾细冷笑道:“两个男人, 让你们的媳妇和你们的妈大冬天的坐在地上,真够狠心的啊。”
可能是顾细的切入点特别清奇,就连田三婆都愣住了。
她没想到顾细竟然……关心自己?
这……天上下红雨了?
村民们对着两人指指点点,觉得顾细说得挺有道理。
还真是。
有良心的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苗翠花在一旁抱着手臂道:“人家两个男人,刚才一直缩在女人后面, 一句话都没说, 坏人全让田三婆做了。他们倒是清清白白的。我说, 你们不是一家人吗?一家人就应该有难同当啊。”
田老三和田草根被大家鄙夷的眼神一注视, 心中不知为何, 居然有点抬不起头来。
明明以前他们一向都是这样的,大家一说起家里难缠的人,只会说田三婆, 而不会说他们两父子。
田三婆在村里的名声不怎么样, 他们却还可以。
这沈家村的人……怎么和他们村子里的人不太一样?
田草根脸红红的, 烧得慌, “娘,你快起来。”
田三婆一看到儿子这样, 心疼地瞪向周围的人:“我愿意这样, 愿意这样, 你管得着吗?”
顾细嗤笑一声。
沈青松已经招来几个青壮和几个有力气的婶子, 道:“我管不着, 但是, 你在我们沈家村这里撒泼,我就管得着!”
他淡淡道:“把他们扔出去,别让孩子们学坏了。”
村里人被这么一提醒,发现真有两三岁的孩子吮着手指头看着田三婆,还是目不转睛那种。
“哎哟!”孩子的家长连忙捂住孩子的眼睛,“可别好的不学学坏的。”
很奇怪的是,村里人也见到不少这样的场景,可是从来不会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但是,顾细和沈青松一说,他们就觉得真的不对。
村里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一些思想上的观念,意识到以前一直都没有注意过的事情。
小孩子被大人捂住眼睛,吱哇乱叫。
正好,田三婆被几个婶子提溜出去,也只哇乱叫。
沈家村的村民更加觉得,田三婆这样做真的会教坏孩子。
“你们不能这么做!我……我是来找我儿媳妇的!”田三婆嚷嚷道。
顾细在一旁凉凉道:“哦?你们是来看望大云的吗?隔了那么久,终于想起儿媳妇和孩子了?”
“啊?”她特意一惊一乍,上下打量了这不要脸的三人一眼,“你们来看儿媳妇和新生儿,连点礼物都不带?你们真的是孩子的爸爸和爷爷奶奶吗?”
旁边的婶子嫌弃道:“去亲戚家都不好意思空手去,来儿媳妇家却两手空空,真的脸比盆还大。”
“可不就是。”其他婶子纷纷帮腔。
田三婆一家三口想插嘴都插不上,最后走到村子口,田三婆才道:“我们没钱,是因为谁啊,还不是因为你们……”
“嘴巴放干净点,”顾细打断她,“你们没钱是因为什么,你们自己心中有数,说出来,只不过是再丢一次脸。”
“如果你们敢任意诬陷,”顾细发狠,“那我们就闹到公社里去,看最后到底是谁做错。”
田三婆被顾细的神情给吓懵了一秒。她只敢在窝里横,正确来说,实在村里的这一亩三分地里横。
至于去公社,她想都不敢想。
田三婆咽了咽口水,被几个大力气的婶子一甩,才恍然反应过来,想起今天来沈家村的目的:“我们今天是要来找沈大云的!她这住在娘家,算怎么回事?”
田草根急忙点头道:“顾主任,我想见一见大云。”
顾细淡声道:“我不相信你们一家人的为人,白的也被你们说成黑的。要见大云也可以,把你们的大队长带来当见证人。”
顾细带着其他人走了,留下几个凶神恶煞的青壮守在村子口。
田三婆胆子被顾细一番话说得小了很多,至于田老三和田草根这一对只敢缩在田三婆身后的父子俩,自然不敢冲进去。
那几个青壮丝毫不掩饰音量,看着田草根道:“来啊,要是你们敢冲进来,我敬你是条汉子。”
田草根握住拳头,脸上表情悲愤,他的脚步移动了一下。
田三婆连忙拉住田草根,“儿子,我们不和这些野蛮人说话,我们回家找大队长做主。”
田草根顺着田三婆给的台阶点头。
他握住田三娘的手:“娘,您放心,我还要好好照顾你们,我不会冲动的。”
刚才他的确有股冲动想要进去,可是……可是,不到一秒,他就冷静了下来,他可不能受伤,受伤了还不是要劳累父母照顾他。
田草根下意识为自己的懦弱找借口,他所谓的孝顺,是以放弃妻子和孩子为条件的,那他的妻子孩子又何辜?
而作为妻子的沈大云,早就听说了外面的事情。
听说田草根来了,她心中还有种隐隐的期盼,可是最后,她还是失望了。
从村里人的转述中,田草根都没有挣扎一下,毫不犹豫顺从地跟着田三婆走了出去,甚至于,在村口的时候,都没想要过争取一下。
她彻底失望了。
大云娘唾了一口:“德行!”
顾细让大云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他们要是真的带了田家村的大队长过来,你们之间就得要有一个结果了。”
大云苦笑:“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吗?”
所以,她更加不能丢了软弱,不能退让。
“顾主任,我准备好了,我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行事。”她抬起头,目光坚定看向顾细。
顾细:“好。只要你想这样做,那我们全村人都会帮你。”
果然,田三婆一家人去找了田大队长过来。
田大队长心里苦啊,他是半点都不想招惹沈青松和顾细,也不想招惹沈家村人,他还想要蹭沈家村的拖拉机维修技术呢。
可是这一家人却让他不能安生。
“田老三,我和你们说,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们的事情!”田大队长毫不留情面地怒斥道。
田老三沉默地摸着旱烟,田三婆子撇撇嘴,道:“说得好像我们很想去一样,大队长,这不是没办法吗?她卷了我们那么多钱,我们总要讨个说法。”
田大队长再也不敢和稀泥,而是严正声明:“田三婆子,好好说话,当初人家为什么要你们的钱,那是因为大云当时因为你们不让她去医院,情况危急,你差点就成了杀人凶手!”
田三婆子瑟缩了一下,不敢出声了。
别看她平时敢撒泼打滚,大队长一发飙,她心里还是怵的,这会儿不敢说话。
田老三和田草根更加不敢要个说法。他们原本想要让田大队长帮他们把钱拿回来的,这会儿提都不敢提了。
田大队长气咻咻地走到沈家村,几天没来,沈家村又变样了,这村口还多出了几个字?
他稀罕地上前去仔细看了看。
团结,坚韧,良善。
他默默站在这块石碑面前,怎么人家沈队长就这么多鬼点子呢?
啊,不是,是没有人家沈大队长聪明,会约束村民。
看,现在不就是要给村里人收拾烂摊子来了?
田大队长瞪了田三婆子一家:“一天天的,破事比放屁还多!”说完,背着手走了。
田三婆子在背后嘀咕:“什么啊,莫名其妙的。”
当大队长都有这毛病吗?
田大队长有没有毛病不知道,但是在沈家人心中,田三婆子一家是有大毛病的。
所以,这回田三婆子一出现,村里人忙相互吆喝,把孩子赶回家了。可不能让孩子们跟着田三婆子学坏了。
田三婆子看到沈家村的人见她像是见到虱子一样,心里可不得劲儿了。
“什么啊,”她和田大队长道,“大队长,你说他们是不是闲着没事干?”
田大队长没好气道:“我看你们才是闲着没事干。”
田三婆子不敢还嘴。
几人一路来到沈家村的村办公室,里面的领导都挺齐。
沈青松和顾细看到田大队长,态度和之前没办,笑着迎上去:“田大队长。”
田大队长心里一松,热情上前握手:“沈大队长,不好意思,我今天又来打扰你们了,放心,我都和他们说过了,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沈青松一脸无奈:“这就好,田大队长,我也很理解你。你说这一天天的,有这工夫,我们都用在生产上多好。”
“就是就是。”田大队长一副无比赞同的样子,回头瞪田三婆子一家子。
顾细看向田三婆子他们,“几位,跟我来吧,大云还在坐月子,总不能让一个坐月子的产妇出来见你们吧。”
田大队长立马道:“那当然不行,我们去看望一下大云。”
田三婆子的话咽在嗓子眼。
她被沈青松和顾细这么同时一瞥,心中有点不好的感觉,总觉得现在十分相似,让她想起那晚不得不把家里的钱都送出去的场景。
她有点后悔,是不是来沈家村一趟是个错误?
可是田草根的脚步太快了,快到她都喊不住人。
几人一起来到大云家外面,好家伙,外面已经围了一层又一层,像是千层饼那样。
沈青松皱眉,点出几个人,让他们维持秩序,一会儿无论听到什么,发生什么都不能乱。
“一定不要推搡。”他叮嘱道,“必须谨防踩踏事故。”
几个青壮有一种肩负重大责任的错觉,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另一边,顾细把田婆子三人带进院子了,就不让他们进去了。
“咋了?”田三婆子不解。
顾细严肃道:“你们说孩子的爸爸,是孩子的爷爷奶奶,能不能上点心,刚出生的孩子抵抗力弱,不能让人随便进去看的。”
田三婆子皱眉:“以前怎么不见有这种规矩?我们还不是一样好好带大了孩子?”
“那你怎么不说以前的孩子有多容易夭折呢?”顾细正气凛然道,“别拿你的经验当成正确的经验,这是科学。”
大云娘和大壮从里面出来。
双方一见面,田三婆子就顾不得和顾细斗嘴了。
大云娘和田三婆子,可以说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大云娘咬牙切齿,田三婆子怒目横眉,沈大壮在一旁生气地盯着田家父子,两个人的气势完全压过了三人。
更何况,大壮和大云娘不是两个人在战斗。一整村的人都和他们站在一起。
“大云呢?”田草根犹犹豫豫问道。
沈大壮:“你还是知道问起大云啊?”
田草根嗫嚅低头。
田三婆子嚷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大壮眼睛瞪得像铜铃,“字面上的意思。”
顾细站出来,引导谈话节奏,别耗费太长时间和田三婆子这种人讲话,要不然一大半时间都是废话。
“田三婆子,你们今天来的诉求是什么?”她厉声道,“要是不好好说,那你们就回去。”
经历过上午的撵人事件,田三婆子深知,顾细说得出做得到,她连忙道:“我来问问大云到底还回不回去我们家。”
沈大壮想也不想,拒绝:“不回去。”
田草根眼睛立刻红了,朝关闭的房门喊道:“大云,你说句话啊。”
里面不多会儿传来大云的声音。
“我也是同样的想法,田草根,我们离婚吧。”
田家一家三口完全愣住,这……这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没想到大云的态度会是这样。
田三婆子首先想到的是,“慢着,你生下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儿?”
田老三和田草根顿时流露出极其真实的关心表情。显然,他们也很关心这个问题,比大云的安危更加关心。
大云嘲讽道:“你们到现在都没关心一句我的身体,都没关心一句孩子的身体,只关心是男是女,田草根,你扪心自问,这样的你,我还能和你过得下午吗?”
田草根心虚低头。
沈大壮握紧拳头:“妹子,别跟他们多废话,咱们直接离婚。”
田三婆子却紧紧抓住这个话题不放:“那你们倒是说是男是女啊。”
大云不吭声,沈大壮不坑定,大云娘也不吭声。
这是顾细之前交代好了的,一定不能说出任何实质性的证据,只需要误导田三婆子往一个方向猜想就好,然后他们死不承认。
这个法子,对别人可能没用,但是对田三婆子这种疑心病重,并且十分不喜欢大云的婆婆来说,十分奏效。
田三婆子往四周看去,突然看到角落处有块红布,她眼睛一亮。
这片地区有个习俗,要是生了个女生,就会在院子里挂上红布,要是生了个男生就挂上弹弓。
这不明摆着是女孩吗?
田三婆子失望透顶,呸了一口:“生了个女孩儿吧?要不然怎么到现在都不说出来呢?肯定是羞的。”
在她顽固的观念里,生女孩是见不得人、抬不起头的事情。
所以她觉得其他人也是这样。
大云娘一口否认:“我们可没这样说。”
“你们就是不敢承认!”田三婆子得了鸡毛当令箭,更加觉得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要不然,早就宣扬出去了。”
越想,她觉得自己越对,十分英明神武。
“怪不得我到现在都没听到你们的消息。呵呵,原来是生了个丫头片子。”她冷嘲热讽道。
田草根和田老三无奈垮肩。
不得不说,他们很失望,相当失望。
大云娘没有回答田三婆子的话题,而是道:“无论大云生的是男是女,我都疼她。你们给我滚回去,不对,是立马和我闺女离婚!”
田三婆子狭隘的思想再次上线,大云娘这样说,肯定是在为大云找补。
她极具优越感,扬起下巴:“没生出个儿子,当然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你就疼她一辈子吧,我们田家留不下你们这尊大佛!”
沈大壮看起来忍耐到了极致:“我们当然要好好疼大云,离婚吧。”
田三婆子:“离就离!”
田草根不干了:“娘!”他还是很喜欢大云这个媳妇的。
田三婆子苦口婆心道:“儿子,她生不出儿子的,你和她离婚,娘再给你找个能生出儿子的姑娘来。”
沈草根抿唇,还是不死心:“娘。”
顾细在一旁幽幽道:“田草根,你要是真的为大云好,还是离婚了,要是不肯离婚,天知道你娘以后会怎么对待大云。”
田三婆子大言不惭:“她都没生出儿子,有什么底气在家里?”
顾细呵呵两声:“说得好像生出儿子就与众不同似的。”
田三婆子:“那可不!”她一辈子最自豪的事情,就是生出草根这个带把的男孩儿。
顾细十分真诚地问道:“那你生了你儿子之后,你的人生变得不同了吗?你活得比生儿子之前更好了吗?因为生儿子,你赚到钱了吗?改变人生了吗?你活得更舒服了吗?”
田三婆子被逼问得步步倒退。
顾细质问的这些问题像是一块块石头,砸进田三婆子的心里。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
没有。
全都没有。
田三婆子心里突然浮现出答案。
因为生儿子,她吃了很多药,自己像是浸在苦水里,家里也被药钱掏空了,变得更差。
至于草根出生后,他们的负担更大,又不舍得让草根操劳,他们必须付出更多的劳动,才能让一家三口勉强吃饱。
草根也和村里的孩子没什么不同,读书差,人也懒,更不见得长得有多俊,毕竟她和田老汉也没长得多好。
田三婆子突然心慌慌,她坚持一生的信仰似乎崩塌了。
她从喉咙挤出声音:“不,不是你说的那样……”
“你也是女人,”顾细却没有因此放过田三婆子,她说这话,同时也是说给田老三和田草根听,说给村子里重男轻女的人听,“却如此嫌弃女人的身份,所以,你很厌恶很憎恨你自己吗?”
田三婆子茫然地炸了眨混浊的眼睛,说不出如何话来。
她嫌弃她自己吗?是这样吗?
“你憎恶你自己,”顾细恶魔低语,“可你却活在了这个世上。想想那些被你亲手断送生命的女婴,那些女婴,每一个都是你……”
田三婆子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如坠冰窟。
那些女婴……是的,她的确生出了好几个女孩,每一个都是她自己动手,把她们投进河里,闷在被子里……
田三婆子眼冒金星,抬头看向顾细的时候,却发现她看见的人不是顾细,而是一张张女孩儿的脸,每一张脸都在猩红的、诡异的,用阴森木然的眼睛看着她……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消散了,这个世界只有她在,还有那些女孩儿在。
田三婆子突然“啊”一声,大叫出来。
其余人被她这诡异的反应都给吓到了。
顾细有点意外,却又半点不意外。
因为按照田三婆子的为人,对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完全是情理之中。
有些人为了生男生,简直是魔怔了,不惜当杀人凶手。
田老三颤着声,道:“顾主任,你过分了。”
顾细冷冷瞥向他:“你以为你有多清白吗?这一切,都离不开你的主导,你是共犯。”
田老三脸色都白了。
“平时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但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在半夜能睡得着吗?”顾细对他报以冷笑。
田老三慌忙挪开眼神,不敢和顾细对视一眼。
周围的村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顾主任今天简直是鲨疯了。
田草根也是如此感受,他似乎听懂了顾主任说的是什么,又不想听懂。
如果……如果他见到这个世界的机会。
那晚,当他被沈青松按压在地上,闻着血腥气的时候,有多难受,他是知道的。可曾经那些女孩,他的姐姐们,却都是在一出生就被这样对待,她们深知不会表达,无法诉说自己的难受。
田草根打了个寒噤。
他既庆幸自己是男生,又对父母多了一层忌惮和恐惧。他能拥有今天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男的。
顾细直起身子,话锋一转,朗声问:“明天上午去离婚,行吧?”
田三婆子和田老三恨不得立马离开沈家村这个玄乎的地方,脑子乱糟糟地道:“离,马上离!”
什么钱啊,都不掰扯了。他们天生和姓沈的人犯冲,得先离开这里。
田草根根本没有任何发表意见的机会,被父母拖着走的时候,他突然产生一个念头。
这样算是父母结婚呢,还是他结婚呢?他是不是只是有着男生这个身份,父母只需要他这个身份,去生出并且拥有下一个男孩。
田家人走了,大云家周围围了很多村民,大家都看向顾细,没有沈青松预料的拥挤吵闹。
顾细平静滴交代了大壮几句,让他明天记得准备带大云去民政局离婚。
而后,她十分严肃地扫视周围,和她接触目光的人,有的低下了头,有的紧紧抿唇。
“我知道,也理解,有许多人或许是从小到大听到一些话,才会有重男轻女的观念,这些都是正常的,因为人受环境的影响。但是,从今往后,”她重重地,霸气地道,“我不允许沈家村,还有生活在沈家村的你们,有任何。重男轻女的做法。”
“在这里,男女平等。女生一样可以活得好,活得精彩,活得有出息。”
村民们被震住了。
顾细这番话,可以说是挑战了很多人的传统思想。
但,好像并不觉得突兀。
他们沈家村的女生,一向都是很棒很厉害的啊。
有和男生们一样会修拖拉机的周盼盼,有比男生驾驶技术更加细腻的李雨芬,有能和供销社社长谈生意的苗翠花,还有魔芋工坊的那一群婶子们,去年魔芋工坊挣的钱,可是比红砖厂要多的。
顾细一字一句道:“我们既然活下来了,那一定要好好活着。”
沈追凤和沈广莲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两人拼命鼓掌。
沈青松笑得骄傲自豪,掌声十分响亮。
其他村民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跟着鼓掌。
的确很震撼啊。
有些女人因为顾细这番话,激奋起来,誓要好好地工作,她们曾经也深受重男轻女观念的影响,从小在家里就要做很多活计,烧火做饭带弟弟。可她们活了现在,还活到现在,那就继续好好地活着!
村民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离开了。
大云打开房门,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这次能大难不死活下来,相当于是一次新人生,以后一定不能被过去所困,她要活得好!
顾细朝大云挥挥手,大云笑了。
回去的路上,沈追凤和沈广莲挤开沈追龙和的沈青松,一人牵着顾细一边的手。
沈广莲这个迷妹仰头,眼睛亮闪闪地道:“大伯母,你好厉害!整个人像是在发光。”
沈追凤懊悔自己想说的话被沈广莲先说了出来,她不甘示弱道:“妈,你说出来的话,真是……真像是钉子一样。”
她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总之她头脑中第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就是这个。
顾细笑了。
可不就是钉子吗,这些钉子,把一些人钉在耻辱柱上。
这天晚上,村子里隐隐冒着一股烟味。
顾细关上了窗。
如果有亡魂,希望那些小小的亡魂来世能找到幸福的人家,好好地在人世间走一趟。
第二天,顾细和沈青松很有默契地没对昨晚村里的异常说些什么。
他们应该做的,不是沉溺于过去,让过去捆绑住村民们,而是让村民们向前看。
“叭叭叭……”沈追凤提着收音机,将喇叭放在收音机旁边,满村子的跑。
没办法,村里现在还没通上电,没办法把喇叭安装在高处,只能人为手动当行走的大喇叭。
村民们早就听说沈青松家里买了收音机,可是沈大队长也没拿出来过,更没有说过,他们也不好意思问。
现在看追凤这个样子,那肯定是买了啊。
沈追凤自封是沈家村的喇叭一枝花,她用清亮的声音道:“婶子们,叔伯们,孩子们,以后我们中午吃完饭,可以去空仓库那边用收音机听广播,听歌曲,当然,前提是完成学习任务。”
村民们欢呼起来。
能听广播哎,这可是新鲜玩意。就算是县城,有很多人家也不一定能有广播听,可是他们全村人都能听。
还是他们的大队长和妇女主任厉害。
村里有些低落的情绪一下子一扫而空了,大家都很有动力地去上工,就等中午吃完饭,早点跑去空仓库。
大云被裹得严严实实,靠着大云娘坐在驴车后面,沈大壮在前面赶驴。本来大队说要用拖拉机送他们,可是几人都觉得不用,他们要做的是私人的事情,之前已经麻烦了大队那么多次,这次怎么好意思呢?
他们用驴车就行了。
几人一进到村子,就有几个老人笑着和大云几人说,大伙儿都在空仓库里,顾主任说了,让他们回来之后,去空仓库一趟。
大云和大云娘忙点头,也不知道顾主任找她们是什么事。
两人走在前面,沈大壮先回去看看苗翠花和大云的孩子了。
两人距离空仓库那里还有一小段距离,就听到空仓库里面传来好多声音,听上去特别热闹。
走近一听,是歌声!
大云和大云娘好奇地推门进去,大家都看过来,她们受到了所有人的关注。
可是,大家都是笑着看她们的。
顾细率先鼓掌:“来,让我们恭喜大云获得新生,以后就是新的大云啦!”
大家跟着十分开心地鼓掌。
大云不好意思笑了笑,那些因为和田草根离婚的郁闷一扫而空。
离婚并不是坏事,相反,是好事。
几个婶子让大云和大云娘坐下来,“歇一歇,你们也累了。”
顾细笑道:“不如我们把新学的歌儿唱给大云和大云娘听一听吧,这首歌很好听,也很鼓舞人。大家说,好不好?”
婶子们十分振奋地说“好”,就算有唱得不好的人,她们也都觉得,反正就像是顾主任刚才说的,那么多人唱呢,听不出来的,唱歌是为了自己开心,自己唱得过瘾就好啦。
大云十分期待地竖起耳朵。
顾细站在大家面前,起了个头:“红岩上……起!”
一首《红梅赞》,被婶子们唱得那叫一个有气势。
她们有调,但又好像没有调,反正大家都很用力地吼,如果说原曲是冰雪下的坚韧,那么婶子们就把这首歌唱出一股磅礴的生命力。
大云和大云娘都听得津津有味,唱完后,大云娘兴奋地赞扬,把这首歌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我觉得这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歌!”
大云和大云娘不愧是母女,也十分喜欢这首歌,“很好听,婶子们,嫂子们,你们唱得真好。”
女同志们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唱歌,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顾细笑道:“以后我们每隔几天就学一次歌,你们也来,特别是大云,你这个时候,最不能伤心,要多想想开心的事情,唱歌就很好,可以释放情感和压力。”
要不然后世K歌怎么那么受欢迎?
大云这种状况,顾细是怕她陷入产后抑郁。
大云连连点头:“好。”
她看向周围的笑脸,“我会来的。”她喜欢这里的氛围。
娱乐也不能耽误干正事,大家照常上工、学习,很快田里的土豆被拔完了,大家可以暂时休息一下,那么就得进入到小学老师的选拔中来。
笔试的试题是由胡教授他们出的。
沈追凤和卫则结婚那一天,顾细让小两口去给胡教授行礼。迫于形势,胡教授不能亲眼见到结婚仪式,但他们可不能忘记老人家。
胡教授看到卫则结婚,好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整个人都轻松了。
这段时间吃得好住得好心情好,他老人家出题的质量杠杠好,这可苦了要考试的人们。
为了更快地出成绩,顾细和几个教授一起批改。
选出三十人进入面试,最后,选出了五个小学老师,两个幼儿园老师。
没错,这也是顾细想到的。
她也是从上次跟着田三婆子嚎叫的那个小孩儿得到灵感。村里有一些二三四岁的孩子,也可以集中起来学习玩耍。
这个年龄的孩子好像不懂事,可也正是生活习惯形成的重要阶段,还可以进行一些思维开发。
小学和幼儿园选定了后天正式开学。
七大爷他们这些老人选的日子,有些时候还是要玄学一下。
刚搞定了小孩子的事情,青年们的事情有来了。
顾细走在村里,忽然感叹:“果然是春天来了啊。”
这一路上,碰到好多眉来眼去的青年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