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出酒店后, 仗着没有任何检测仪器能检测到他们,容眠和宋洋就这么过了安检,逃票上了去往子伏星Z-896的飞船。
上了飞船后, 02和03启动了轻甲模式,很薄的一层金属覆盖在衣服表面, 除了隐形外,不会对他们的行动造成不便。
飞船上人不多, 宋洋让03黑了飞船的AI系统,开了一间空的休息舱。
“来这里后, 做了好多坏事。”
容眠边走进去边感叹,“说明人还是要有规章制度制约的。”
等舱门关闭确认没有引起任何警报后, 宋洋在他身边坐下。
“说明你骨子里搞事的基因不比我少。”
容眠认真道:“有也是从父亲那里遗传的。”
一脸“都是别人的错”的无辜表情。
宋洋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也是从我父亲那遗传的。”
容眠忍不住轻笑:“洋洋,你现在是我见过你最丑的样子了。”
宋洋:“……你也是一块大金属,好意思说我?”
纳米金属模拟环境达到了隐形, 同时还要防住各种射线的监测。
虽说他们并不会看不到彼此,但看到的也只是包在外面的那层金属壳。
容眠伸过去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手指上轻轻叩了两下,立刻就发出了砰砰的金属撞击声。
“下一站我们还是脱了战甲,伪装个身份上飞船吧。”
宋洋:“……嗯。”
这里到子伏星两个多小时, 但从子伏星到南茗星需要八个小时。
两个大金属块就这么干坐着, 简直毫无体验感。
T710酒店内, 黑皮beta蒙屠姗姗来迟, 离杀手冲进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蒙屠视线扫过墙壁的血迹,和已经死透的一地杀手, 表情难看。
他带着一帮人大步冲向南边的套房。
“殿下?!殿下——!”
套房的门已经损毁, 客厅里一片狼藉, 红酒和碎玻璃片撒得到处都是。
蒙屠迅速去敲卧室门, 却半天没回应,正打算硬闯,却见另一个卧室的门打开,达西从里面走出来。
“蒙上校,您这个点闯进来大喊大叫,有失礼节吧?”
蒙屠沉着脸:“殿下呢?”
达西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语气不太好。
“现在是小孩子的睡眠时间,您这么问真是奇怪,难道您觉得殿下会深夜溜出去玩?”
蒙屠不想跟他多说,大步走过去一把挥开他就冲进了房间。
房间里光线昏暗,奢华的大床上拱起一个小鼓包。
虽说看得不是很清楚,但也足够蒙屠确认,那个人是二王子,还活着。
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二王子坐起身,半眯着困倦的睡眼看向他。
“有事?”
蒙屠微微鞠躬,可语气却没有动作那么尊敬。
“我看外面躺了很多尸体,不知道是出了什么状况?”
二王子:“这话应该我来问,负责我的安全不是你的工作吗?”
蒙屠低着头:“酒店的监控和警报系统都被破坏,我刚好去休息了,没能第一时间发现。”
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啊,站在门口的达西冷哼。
可二王子却像是完全相信了他的说话,解释说:“有人闯进来闹了一番,惊动了圣亚来的贵宾,你来得正好,我们去看看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说着,二王子掀开被子下床。
达西忙不迭拿上外套给他披上。
蒙屠看着他往外走,给了下属们一个眼神,也跟了出去。
走过空中连廊,他们到了东边套房。
这里的情况比南边好很多,只有一个不知道是死还是昏迷的阿贝族,手里还紧紧地抱着他那一麻袋的香囊。
二王子走到一扇门前敲了敲。
很快,调查组的组长开门。
见是他们,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你们这么大的国家,连外宾住的酒店都无法保证安全吗?!”
他的声音颤抖,不知道是太难过还是太气愤,或者是两者都有。
蒙屠手搭载腰间的枪套上,眼神不耐。
“这里从来没出过安全问题,我现在需要你们配合了解情况。”
组长:“我们有两个年轻的组员被掳走,你必须帮我们救回来!”
蒙屠眉头皱起。
被掳?
正说着,对面的房门也打开了。
二王子转头看了一眼,出来的人里有一个是之前保护了他的beta。
一群人全部进了组长所在的套房。
客厅里,组长瞪着对面的蒙屠。
“为什么有人闯进来,一点防卫措施都没有?!”
“事发到现在将近三个小时,期间你们没有任何人或者AI察觉到不对,楼下的门禁到底是禁谁的?!”
“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
蒙屠:“出事的时候我刚好换班去休息,至于监控系统,我来时让他们查过,确认被攻击过。”
组长:“就这样?”
蒙屠:“我想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你们不是丢了两个人?”
组长看向板栗,示意后者解释这事。
板栗:“大概八点左右,我们突然听到外面走廊里有动静,刚开始以为是新住进来的人,可很快就听到了很密集的枪响还有撞门声,我们吓得躲在房间里根本不敢出去。”
说到这里,他抽了张纸巾擦擦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摁了警报器没反应,网络不能用,好不容易等枪声停了,外面也没动静了,我们才开门出去,没想到隔壁套房的房门开着,两个同事已经不见了。”
蒙屠越听表情越冷。
“你们知道那些人是谁吗?”
组长不可思议道:“这不是您应该查的事情吗?我们在房间里怎么可能知道是谁闯进来?”
谈话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整个过程双方都非常不愉快。
第二天下午,在调查组再三催促下,双方再次坐下来谈话。
蒙屠的态度依旧很差。
“我们抓了几个昨晚闯进来的人,但他们坚称只为了抢钱,没有抓过人。”
“只为了抢钱?”
组长给气笑了,“外宾入住的酒店发生枪战,还有人员失踪,怎么到阁下嘴里变成了一件小事?”
蒙屠冷着脸:“阿贝族的帮派没有掳人的习惯。”
组长:“那枪声怎么解释?另一波人是谁?”
蒙屠:“还在调查。”
组长一巴掌拍在桌上,厉声质问:“这就是丹斯军方的效率?!我们的上将生死不明,现在又有两个组员失踪,如果今天之内还没线索,稍后我会如实汇报上级!”
“我们已经在尽力配合,如果贵方还是不满意,那我也没办法。”
蒙屠完全没有服软的意思,看向组长微微眯眼,“当时监控系统失效,我们的二王子殿下也遭遇了袭击,客观上来说,你们也不能排除嫌疑。”
“你什么意思?!”
副会长气得上半身都探了过去,被组长死死拉住。
组长看着蒙屠若有所思。
从来丹斯到现在,他一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逐渐明朗。
这个国家,或者说他们目前接触的这些人一直在明里暗里挑衅,身怕两国不会交战。
虽说两国星域差不多,可从综合国力来看,圣亚比丹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这种情况下交战,丹斯根本占不到便宜。
为什么?
他们在图谋什么?
“请放心,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听到这稚嫩的声音,组长回过神。
面对七岁的孩子,组长眼神盯着蒙屠,声音放轻,说出的话却带着刺:“请务必查清楚,帮我们找回失踪的组员,顺便洗脱嫌疑。”
二王子看向蒙屠:“我看到那些杀手了。”
调查组众人和蒙屠眼神一变。
板栗站在组长身后,视线紧紧地锁定在二王子身上。
强烈的视线就像警告,可二王子却视而不见,平静地说:“从穿着来看,应该都是阿贝族的人,他们撞开我的门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互相打了起来,我和达西吓得不敢动,一直躲在客厅的沙发后面。”
一句话后,板栗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蒙屠也放松了不少。
无形中,整个会议室紧绷的气氛突然平缓了。
蒙屠:“除此之外,您还看到了什么?他们有没有参与?”
虽然没有特指,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二王子摇摇头:“没有。”
蒙屠眉头跳了一下,脸色微沉,不悦的情绪丝毫不遮掩。
“那您有没有看到他们掳人?”
二王子还是摇摇头。
蒙屠脸色少缓,抬着下巴看向对面。
可还没开口,就听二王子说:“但我听到他们说那两个人很有钱,先带回去再敲诈。”
似乎怕蒙屠不相信,他又补充道:“这话达西也听到了。”
突然被点到名的达西后背发凉,犹豫了片刻后点点头。
“他们确实是这么说的。”
蒙屠眉头紧缩,压着怒气:“那他们没说要把人带去哪里?”
二王子认真想了想:“没听清,但我听到呼救声了,是那两个漂亮组员的声音。”
几句话就把这事给定性了。
当着外宾的面说出口,哪怕是不受待见的王子,依然也是王室的象征,蒙屠就算不想听,也不敢当面驳斥。
走出房门,达西看看两边各自回去的人,弯腰下来低声问:“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被陛下知道的话您的处境会更艰难。”
昨晚闯进来的是谁,各方心知肚明,只是都没明说罢了。
圣亚调查组里的人身手那么好,连杀手都被他们轻易解决了,更别说是几个混混。
被掳走更是笑话。
阿贝族那些帮派从来不干人事,比起绑架勒索这种迂回的手段,他们更喜欢直接抢钱杀人。
调查组口中失踪的人员,要么是自导自演躲起来,想以这个为借口对丹斯发难,要么就是趁机去了别的地方,不知道有什么目的。
他都能想到的事,蒙屠和二王子不可能想不到。
也因此蒙屠对他们的态度很不好,想方设法要反过来压制调查组。
但二王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仅仅只是因为昨晚被他们救了?
圣亚和丹斯明面上说要商议建交,但暗地里动作很多,下一步会促进往来还是全面开战谁都不知道。
二王子不会这么冲动去帮助敌国吧?
“圣亚帝国正处在前所未有的强盛期,科技、军事、经济都远远把我们甩在了身后,和这样的邻居交恶,就是自寻灭亡。”
二王子看着前方,声音很轻,“希望他们悬崖勒马,不要再做错误的决策。”
南茗星M-336
容眠本以为T710已经很落后了,没想到这里更夸张,简直像到了原始部落。
狭小的公路,破败的房屋,随处堆放的垃圾,停机大厅外竟然还有拉客的人力四轮车。
要不是有这个停机大厅,和视线里刚升空的小飞船,容眠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古代了。
这么一比,T710算是环境相当优美了。
俾雀族所在的俾雀镇离这里不远,只有五十公里,用战甲的话眨眼就到了。
容眠本想着,难得来一趟,体验一下当地的民俗风情,顺便打听打听关于俾雀族的事,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可现在却有些不知所措。
这附近没有别的公共交通工具,最近的车站在三公里外,如果不用战甲,他们只能选择人力车或者跑过去。
他能容忍,可小猪崽这大少爷脾气也忍不了啊。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外,宋洋脸色越来越臭。
“你要坐人力车?”
容眠:“……还是算了。”
可没等他们转身,就被一群揽客的人力车车主给拦住了。
他们说的不是丹斯官方用语,哪怕是01也沉默了一分多钟才翻译出他们说的话。
“我的车最新,价钱最便宜,去镇里只要10丹币!”
“我九块!”
“我八块八!”
容眠:“……”
声音吵得他们耳边嗡嗡直响。
他们一个个穿着清凉的汗衫,身上的皮肤不知道是脏还是本来就黑,贴这么近让宋洋很没安全感。
怕容眠被他们碰到,宋洋护着他就用了全力,等回过神发现他们已经被推搡着上了一辆人力车。
坐在摇摇晃晃的车斗里,宋洋:“……”
容眠忍着笑,伸手过去帮他整理被挤乱的衣服。
“到车站我们就下车。”
幸好蒙着脸,身上也穿得严实,不然小猪崽可能已经暴走了。
宋洋靠在他肩头,哼哼唧唧的:“我晕车。”
容眠估算现在这个速度:“两三分钟应该能到。”
眼看着车站近在眼前,人力车突然猛地一个颠簸,宋洋猝不及防地磕到下巴。
见宋洋皱眉捂着嘴,容眠慌忙去查看。
“怎么样,很疼吗?”
宋洋眼角都湿了。
“咬到舌头了。”
容眠脸色一变,让01模仿他的声音,用当地的方言让司机提前停车。
可等司机伸手过来时,他才想起两个人身上没钱。
组长给的已经花完了。
宋洋伸手扫过司机递过来的感应器,提示付款成功。
顾不上问钱的事,容眠拉着他到站牌后面,解下他的面罩。
“张嘴我看看?”
宋洋乖乖张嘴。
果然出血了。
容眠心疼得不行。
血还在往外渗,不知道伤口多深,容眠没多想,凑过去就舔。
舌尖碰到那里小小的破口,他怕弄疼宋洋,不敢再碰。
容眠唤醒01,让它切到治疗仪模式。
“可乐,你张着嘴别动,我——”
还没说完,他就被抱紧,宋洋不由分说地亲了过来。
嘴里的血腥味更重了。
容眠这才注意到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对一个刚刚失去初吻不久的人来说,湿吻什么的难度等级太高了。
等宋洋放开他,容眠还是愣愣地回不过神。
宋洋指腹擦过他湿润的嘴角,声音低沉:“是你先惹我的。”
容眠的视线忍不住朝他的嘴唇瞟,想说刚才不是故意的,想问他伤口还疼不疼,可到了嘴边却变成:“你为什么这么熟练?”
宋洋:“……”
容眠:“你是不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练习?”
宋洋:“这还需要练?”
容眠:“……”
他是不是被鄙视了?
容眠一本正经的:“我需要练,回去后你教我。”
宋洋一愣,扬起唇角:“一定言传身教。”
被这么一打岔,宋洋也不哼哼了。
容眠问:“伤口不疼了?”
宋洋看着他,舔过唇角:“被你的口水治好了。”
容眠:“……”
不害臊。
这个车站两旁是农田,没什么房屋,但是往来的车辆不少,要在这里穿上战甲明显不合适。
两人绕过站牌,却见刚才还没人的站台前站了一位oga老大爷。
看衰老程度,老人的年龄应该在九十到一百一之间,穿着朴素,双手都拎着袋子,从开口的地方露出几根大葱和芹菜。
到这里买菜?
容眠有些疑惑,余光突然注意到什么,他看向老人的脸。
在老人颧骨到耳朵的位置有两道暗红色的纹路,小指粗细,几乎横跨了整个左脸,但老人皮肤较黑,只有耳边附近比较明显。
画得这么规则,不像是不小心弄上去的。
见他驼着背,双手的东西都很重的样子,容眠走过去,用丹斯语问:“爷爷,那边有座位,您去坐着等车吧?”
老人看了他一眼,又转了回去,不说话也不动。
见容眠又犯老好人的病,宋洋把他扯回来揽在身前。
“我舌头又疼了。”
容眠:“……”
见宋洋作势要挨过来,容眠笑着推开:“你的口水治疗效果比我的好。”
宋洋:“……”
一人力车停下,下来五个年轻的beta男子,刚好把座位占满。
“喂老头,你熏到老子了,滚远点!”
听到这跋扈的吼叫,容眠看过去,是坐得离老人最近的beta男子。
老人没去看,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
“让你滚远点听不懂啊?!”
beta一脚踢过去,可腿不够长,只踢到了老人拎着的布袋,“难得回趟家,竟然碰到俾雀族的,真他妈晦气。”
容眠眼神一闪。
这个老人竟然是俾雀族的?
但不是说俾雀族的oga都很短命吗?
老人虽然没被踢到,但因为这力道也跟着踉跄了两步,右手的布袋突然破了,土豆番茄什么的滚了一地。
老人慌忙抱住布袋,可越慌掉得越多。
“嗷嗷嗷——!掉光了掉光了!”
beta男子非但没道歉,还跟着其他人起哄。
其中一个人还特意跑到路上,就为了要踩爆滚落出去的番茄。
可腿刚抬起就被人一脚踹了出去。
“唔——!”
容眠弯腰捡起地上的番茄,垂眸看着地上的beta。
“欺负老人很爽吗?”
beta捂着腿痛得想打滚,嘴里骂骂咧咧的。
“连我都敢打,你特么——啊!”
还没爬起来,又被容眠一脚踹了回去。
容眠弯腰捡起另一个土豆。
“不要踩到粮食。”
另外四个beta见兄弟被打了,给气的,撸起袖子就要开干。
可还没起身就见面前走过来一个身穿白袍的alpha,高得吓人。
“你们是想打架,还是帮老人把东西捡回来?”宋洋声音很冷。
四个beta:“!!!”
这个人眼神好可怕!
一分钟后,五个beta默默捡回了所有蔬果。
可老人的布袋已经破了,另一条袋子又装不下。
见老人瑟瑟发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容眠想看看附近有没有卖袋子的地方。
“不用那么麻烦。”
宋洋偏头看向那五个beta,“袋子。”
被他眼神扫视,五个beta吓得头皮发麻,忙不迭地从行李里腾出一条袋子,双手恭敬地递过去。
“给、给您。”
宋洋没接:“东西装好。”
beta们:“好、好。”
在宋洋“作威作福”时,容眠站在老人身边,低声问:“您去哪一站?”
老人犹豫了一下,这次总算说话了。
“去抚雀镇。”
他的声音带着严重的口音,要不是01在同声翻译,容眠根本听不懂。
抚雀镇就在俾雀镇旁边。
容眠顺势说:“我和同伴也去那里,东西我们帮您提吧。”
可老人却犹豫着没开口。
等beta哈着腰把一袋蔬菜送回来时,老人提了一下,没提动,这才看向容眠。
“麻烦你们了。”
容眠接过老人手里那一袋,示意宋洋把另一袋拎过来。
到俾雀镇的车子到了,是很古老的巴士。
容眠等老人上车后,和宋洋一起跟了上去。
车里带司机只有三个人,座位四个一排,中间隔着一条很窄的过道。
老人靠窗坐下后,容眠很自然地坐在了他旁边。
后面跟上来的宋洋一顿,不高兴地坐到了过道另一边。
接收到他控诉的眼神,容眠轻笑。
路上,容眠试着和老人聊天,但老人警惕性很高,几乎不说话。
容眠轻咳了几声,断断续续地咳了十多分钟。
老人时不时看他一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身体这么差?”
容眠低声说:“我天生体弱,医生说是腺体问题。”
老人摇头叹气:“腺体的病,最难治了。”
“是啊,治不好就活不长,我不想让我的伴侣守寡。”
说着,容眠朝宋洋看了一眼。
宋洋:“……”
伴侣叫得这么顺口,你倒是先表白啊。
话茬子打开后,老人偶尔会说上两句,比之前的态度好了一些,还会主动发问。
老人:“你们小两口来这边玩?”
容眠摇头:“听朋友说这里有个治腺体病的偏方,就想着来看看。”
这话一说,老人又沉默了。
这次直到下车都没开口。
抚雀镇和俾雀镇都是被群山环绕,就像一个横躺的“8”,抚雀镇在左边的圈,俾雀镇在右边的圈,中间有一道河隔开。
车子从8中间开过去,路上隐隐能看到河对岸的房屋前挂满了红红绿绿的布条,似乎还有人在放鞭炮。
“就是明天了吧?”
“是啊,一年就这一天是热闹的。”
“可惜外人不让进。”
“我侄子去年用无人机偷拍,被他们用□□射报废了,真是一群野蛮人。”
后座几人在小声议论。
听起来,这并不是俾雀族的常态。
容眠也看向窗外,兴奋地对宋洋说:“洋洋快看,那里好有意思!”
宋洋配合地点头:“这是什么节日吗?好热闹。”
听着他们聊,老人低声说:“是俾雀族一年一度的祭祀。”
“祭祀?”
容眠不解,“祭拜祖宗吗?”
老人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以前是,现在——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个民族就这么点人,而且据说封闭又不通婚,这种情况下一般不都会对自己的族群很有归属感和荣誉感吗?
为什么这个老人对明天的祭祀很不屑?
车站就离河岸不远,下车后,容眠本以为老人是来这里买东西,再回俾雀镇,没想到一路把他送到了家。
身为俾雀族却没有住在俾雀镇?
老人的家河岸附近的山脚下,是依山而建的木屋,看破败程度,建起来至少有七八十年了。
屋子前有个大院子,旁边的小笼子里养了几只鸡鸭,另一边种了一些看着像青菜的植物。
老人招呼他们在院子里坐下,很快提着茶壶走了出来。
容眠好奇地问:“您自己种了青菜,为什么还大老远出去买菜?”
老人往那边看了看:“那里的蔬菜便宜,而且我只会种这个,其他的都种不活。”
容眠:“……!”
原来手残老了后还是手残?!
他还指望以后老了自然而然学会做菜,天天给可乐做好吃的呢。
太惨了。
宋洋偏头看向河岸。
一路走过来,只有这个角度能看到俾雀镇。
视力好的话,还能看到此刻街上戴着鬼怪面具敲锣打鼓的人。
余光突然接受到容眠怜悯的眼神,宋洋一头问号。
“怎么了?”
容眠一脸认真:“谢谢你不嫌弃我。”
宋洋:“……”
宋洋:“做朋友有什么嫌弃不嫌弃的?”
容眠:“……”
宋洋看向老人:“爷爷,俾雀族祭祀都做些什么啊?”
老人坐下,瞭望河对面。
“祭祀当月,每家每户要挂上辟邪的雀羽,正式的祭祀仪式前七天,巫人们戴上雀神的面具每天定时绕着全族走三圈,让神明看到他们,正式祭祀的当天,神明借用巫子的身体降临到俾雀族,和他的使神们给予俾雀族祝福。”
容眠:“……”
宋洋:“……”
还不如祭拜祖宗呢。
容眠:“巫子是什么?俾雀族有专门做巫子的人?”
让他想到以前野史里看到的情节,做巫女巫子要保持童|贞,终生守在祠堂之类的地方,明面上地位很高,却像苦行僧似的活着。
老人声音很低,透着物是人非的悲凉:“以前有,现在不知道了。”
宋洋轻轻刮蹭杯沿,随口说:“听朋友说俾雀族有治疗oga腺体病的药,您——”
“没有。”
老人打断他,“你们要是对祭祀感兴趣,明天站在河岸边可以看到一些,要是对那药感兴趣,我劝你们还是早点走吧。”
容眠和宋洋对视了一眼,轻声说:“爷爷,我——”
老人起身。
“我年纪大了体力吃不消,要去休息了。”
这么明显回避的态度。
容眠皱眉。
那个药在俾雀族是某种禁忌吗?为什么每次提到这个药老人都是这种态度?
无奈从山脚回到镇里,两人牵着手用很轻的声音交流。
宋洋:“想好了吗?要伪装还是战甲?”
用战甲固然好,但隐形的状态也无法打听到任何东西。
容眠:“能混的话,最好混进去,不过地方就这么大,陌生的脸刚进去可能就被发现了。”
“这倒不用担心。”
宋洋轻笑,“只要挡住脸不就行了?”
在抚雀镇吃了饭,两人优哉游哉地等天黑。
想到结账时宋洋也是刷终端,容眠问:“你怎么弄的?”
宋洋不在意地笑笑:“我黑了几家银行,轮流刷,就我们俩这消费水平,给他们省钱了。”
容眠:“……”
人果然还是要法律制约,不然几天就堕落成这样了。
夜里,两人用隐形模式到俾雀镇。
周围的山上也建了很多房屋,最高到半山腰,也和街上的房子一样,都在大门口挂了好几串红红绿绿的布条。
这些布条用特殊的手法编制起来,长短不一。
应该就是老人所说的雀羽了。
两人落在镇中心最高的楼上——虽然也只有七八层楼高。
从这里能看到一群人正在西边的街道上游走,队伍前面敲锣,后面放鞭炮,两旁有很多民众围观。
等着他们走完一圈,容眠和宋洋跟着这四个戴面具的巫子后面,追到了他们的住所。
木屋外除了挂着一圈雀羽外,屋顶上放着一只两米高,形态十分抽象的麻雀,屋檐两旁悬挂了比一般的大三四倍的鬼怪面具。
鬼屋啊。
容眠和宋洋心里同时闪过这个想法。
大门口进去后是一面木雕屏风,绕过屏风是大厅。
灯光下,巫子的模样更加诡异。
所谓的雀神面具十分丑陋夸张,鼻子部位很尖,但只遮盖三分之二的脸。
他们露出来的嘴唇涂成了暗红色,两边的脸颊有从面具内延伸下来的暗红图腾,一直到脖子。
这让容眠瞬间想到了老人脸上的那两道即将消失的印记。
“累死了,好特么重!”
其中一个巫子抱怨着,摘简化一下流程都不行。”
容眠眉头皱起。
这个人用的是丹斯语。
这话听着感觉他不像是俾雀族的人。
“架不住钱多啊。”
另一个巫子摘下头套和面具,开始解身上的羽毛祭祀服,“这种穷酸地方,也不知道他们哪赚的那么多钱。”
第三个巫子凑到他们边上,一脸八卦。
“我听说他们族的oga都出去卖了,把赚来的钱都贡献给了族里。”
最开始说话的巫子摸着下巴琢磨。
“所以他们每年这么隆重的搞祭祀,是怕激怒祖宗?花钱求神买心安?”
第二个巫子摆摆手:“管他的呢,反正明天祭祀结束,后天拿到钱我们就可以走了。”
四个人脱了祭祀服随手往桌上一扔,拿着卸妆水把脸上的图腾卸掉,进到一个房间开始抽烟打麻将。
容眠看向大厅里靠墙的两张桌子,摆放着很多红红绿绿的罐子,旁边还有一些化妆刷。
这些应该就是巫子涂脸用的颜料。
那边,宋洋对他招招手。
容眠走过去。
随意放在椅子上的白纸上,用潦草的字迹写了明天的流程。
明天早上5点开始,先绕全族走一圈,再进入一个叫祭祀大殿的地方,在那里完成祭祀仪式。
俾雀镇不大,两人飞到半夜都没找到所谓的祭祀大殿。
容眠:“01,怎么样?”
01:【没有检测到。】
02:【没有检测到。】
地方那么神秘,会不会跟那种药有关联?
两人在无人的山头降落。
容眠看着下方的万家灯火。
“那些巫子最迟后天会走,我们在5点前动手。”
宋洋:“不先找人?”
容眠看向他:“如果父亲也来了这里,我想我们迟早会碰到。”
与其毫无头绪地找人,不如先找药,毕竟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
第二天早上4点半,两人再次进那个“鬼屋”,有两个人似乎出去了,只有两个人在大厅里化妆。
容眠走到一人身后,一把捂住他的嘴,手指戳在他的颈部。
指尖的电流瞬间将人击晕。
两人拖着人进到一个房间,随手拿了绳子捆起来。
宋洋:“就放这里?万一那两个人回来怎么办?”
容眠四处看看,在床边的地板上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他走过去,脚尖敲敲地板,手指伸进那个凹陷处,果然摸到了一个开关。
开关按下,一平左右的地板突然打开,
两人拖着人走下木梯。
余光里有什么在动,容眠偏头看过去,眼神一变。
“唔唔——!”
另外两个巫子正被绑在木桩上,用胶带封了嘴,此刻看到他们下来,惊恐地大叫。
容眠看看自己手里拖着的人,又看看身后的宋洋。
“……”
他们还在隐身状态,所以这两个人看到的会是什么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