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樱桃一出月子, 马既明就将她睡了,他供母子两人吃穿用度,大笔花销下去, 图的就是那么一睡,睡完之后,他留下一些钱又离开了清溪。
对于马既明的睡和走, 小樱桃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触, 只知道自己这是又走回老路上去了。
她一向是个糊涂人,别人都知道去躲堂会,偏她不知道, 白白叫人占便宜,别人也都说宋潇声是骗她的, 戏子跟婊-子是一路货色,嘴里的话不能信,她自己也是戏子,心里也该最清楚宋潇声说要娶她,想同她过日子全是假的, 她也不相信。
拍了拍怀中睡得正熟的宝宝,小樱桃叹了口气,她觉得孩子是宋潇声的, 但也说不准, 可她心里希望是宋潇声的。
小樱桃亲了下儿子柔软的脸蛋, 柔声道:“宝宝真乖。”
等天气转暖, 马既明再来清溪时, 发觉小樱桃又将日子过成了个一塌糊涂的光景。
钱倒是没花完, 只是屋子里很乱, 充满了一股奶腥味, 杂物堆得到处都是,马既明都快没下脚的地方。
小樱桃抱着孩子,孩子倒是很乖,穿得衣服也很洁净,睡得很熟,脸蛋像荷花瓣一般白里透红,三四个月的功夫,那瘦弱的脸颊已变得充盈有肉,白皙美丽得有些不分男女,同他的母亲一块儿在杂乱腥臊的屋子里成了格格不入的一道风景。
小樱桃看到马既明来,也不说高兴,倒也不是不高兴,声音很轻道:“你来啦。”
马既明环视了一圈四周,道:“李妈呢?”
“她走了。”
“为什么?”
小樱桃低下头,手臂轻轻摇晃着,宝宝太可爱了,她看见宝宝心里就甜,“她要钱,我的钱不够了,”她有些苦恼地抬起脸,很诚恳地对马既明道:“马先生,你再给我一点钱,好不好?”
马既明对睡到手的女人一向是睡过就拉倒,小樱桃的相貌是美的,不过就仅仅只是乡野美人罢了,而且还傻乎乎的不具风情,然而马既明看着小樱桃将日子过成这副样子,又有些不忍心。
仿佛他若是不管她,这傻娘们就能带着那小杂种活活饿死。
马既明看她蓬头垢面的,没什么大心情睡她,皱着眉批评道:“也不知道梳个头。”
小樱桃毫不惭愧,“梳头太麻烦啦,我不大会梳头。”
马既明想这到底是婊-子还是少奶奶啊!
小樱桃眼睛圆溜溜地余光瞟着马既明,眼神里依旧是不像妇人,还是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
马既明在心中长叹一声,承认自己是被勾住了。
半年后,马既明给母子两人置办了新地方,小樱桃带着孩子搬出了那座小宅子,马既明看她是个糊涂娘们,便请了个有经验的婆子照顾母子俩,又找来了个会做饭的大师傅,大刀阔斧地将母子两人安排成了自己在清溪的另一个家。
小樱桃的生活就此莫名其妙地安定了下来。
儿子是个意外,因为不知道生父具体是哪一位恩客,或许也有可能是宋潇声,总之小樱桃很执拗地定下了宝宝的姓。
就姓宋。
至于名字,她一时想不出合适的,就先“宝宝”、“宝宝”地那么叫着。
宝宝很乖很懂事,不吵不闹,连哭都很少,他天生爱笑,也不怕生,谁碰碰他,在他面前做做鬼脸,他便回以可爱的笑容。
小樱桃不懂怎么养孩子,成天都抱着宝宝来回地在院子里走,婆子说天天这么抱着会把孩子惯坏,等到断奶的时候能闹死人。
小樱桃怀抱着宝宝在树下摇晃,笑道:“没事,”她手指了面前的桂花树,“宝宝,这是桂花,香不香呀?”
宝宝嘴唇嘟嘟地一翘,浓密的睫毛下眼睛亮晶晶的,不知道是喜欢母亲还是喜欢花,总之他是又在笑了。
当外室,小樱桃还是头一回,她没有经验,几乎就是在混日子,马既明来,她就陪,马既明不来,她就一门心思地都花在孩子身上。
孩子长得很快,到了过周岁时,小樱桃还是没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但心里是真正地认了命。
宋潇声一直都没有回来,是真的不要她了。
小樱桃并不特别难过,她现在有宝宝了,心里有了寄托,好像就不是那么想宋潇声了。
马既明对这小孩子谈不上喜欢,也没多大恶感,只觉得这孩子长得很标致,是个漂亮的小杂种,他对这孩子关心有限,但倒是对小樱桃越来越迷恋。
有种女人风情万种,很招人爱,有种女人就是不解风情,傻傻的,没什么心眼,这样的女人,同样也很招人爱。
小樱桃是后者,但她一颦一笑偶然之间又会带有些许天然的风情。
这么一来,马既明是真喜欢小樱桃了,但他也并未爱屋及乌,对那小杂种唯一的好奇就是他的生父到底是谁。
小樱桃只称呼孩子为“宝宝”,马既明来来去去地也就渐渐淡忘了所谓杂种父亲这一茬。
幸而宝宝自己也不大在意,只要听有人唤“宝宝”,他便扭过脸,面上露出孩童恬静美好的笑容。
宝宝的性情也很安静,他听得多,说得少,马既明一度以为这也是个小傻子。
娘就不是什么好胚子,生出来个傻儿子也不足为奇。
有一回,宝宝正在摇篮里坐着玩自己的手指,马既明来了兴致,过去逗他,“小杂种?”
宝宝听到声音,抬起了一双大眼睛。
孩童的五官还没有发育完全,眼睛便显得尤其的大,长曲曲的睫毛一眨,能将人的心给眨化了。
马既明看他乖得可爱,小樱桃去洗澡了不在,便压低了声音偷偷道:“叫声爹来听听。”
宝宝眨眨眼睛,冲他笑了笑。
马既明也笑了,继续诱哄道:“叫爹。”
宝宝低头继续玩弄自己的手指,并不理他。
马既明冷哼了一声,心想这还真是个小傻子。
他来了劲,心想自己花钱养这小杂种到这么大,让他叫声爹也是理所应当,便蹲趴在摇篮旁坚持不懈道:“诶,会不会叫爹?”
宝宝一直低着头不理,马既明便开始动手动脚,手指头戳了下他的脸,宝宝的脸又软又弹,一戳一个坑,马既明觉察出了乐趣,边戳边催促道:“小杂种,叫爹。”
宝宝似乎是被他逗得烦了,站起身便往摇篮里的另一头走。
马既明乐得发疯,感觉这小孩跟猫狗似的很有趣,便跟在他后头不依不饶地戳他的脸。
“嗯——”
宝宝发出了一点不愉快的声音。
马既明却是乐得笑出了声。
他一把将宝宝给举抱了起来,宝宝被他举抱在半空中,神色并不慌张,将一只最喜欢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同马既明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他终于是开了口,一张嘴,却是奶声奶气的两个字,“叫叫。”
马既明先是一愣,随即便乐了,“小傻子,是让你叫爹,叫我爹,懂么?”
宝宝眨了下自己的大长睫毛,含着手指头跟着学,“叫我。”
马既明笑道:“真是个傻子,来,跟我学,爹。”
宝宝咬着手指头,面色显然是有些困惑了。
马既明看他傻,干脆张开嘴,作出了十分清晰的口型。
“爹——”
宝宝没什么反应。
马既明便又张大嘴,重复了两遍。
等他连叫了三遍“爹”之后,宝宝笑着拍了拍手。
马既明想这是彻底教不会了,把孩子放回摇篮里,转身回床上抽烟卷,抽着抽着他觉得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呢,他也说不好。
三岁那一年,宝宝终于有了名字。
宋玉章。
马既明觉得这名字倒是挺像模像样的,就是挺奇怪小樱桃是怎么给他取了这么个好名字。
“你不是说不知道那小子的爹是谁么?”马既明疑惑道,“怎么让他姓宋?”
小樱桃手里剥着炒花生,她小声道:“这个好听。”
马既明面色狐疑,怀疑这小婊-子就是装的,什么不知道孩子的爹是谁,她分明就知道!
小樱桃是个事情在脸上藏不住的人,同时她也并不会察言观色,不知道马既明就此对她生了疑心。
其实她也没有和不同男人睡觉的瘾,跟马既明睡觉,只是因为马既明肯养着他们母子俩,如果马既明愿意白给钱不睡她,那就更好了。
私下里马既明曾拉过宋玉章,问他知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宋玉章年纪很小,然而面目非常的漂亮端正,并且不知怎么看着很聪明,他很少出门,几乎就是足不出户,有时候小樱桃会抱着他出门,他自己是宁愿待在家里的,对于周围的世界了解得不多,依旧是很安静,对马既明没什么话说。
马既明攥得他胳膊疼了,他微一扭肩膀,很清晰道:“反正不是你。”
马既明呆住了。
宋玉章从呆住的马既明那抽出手跑了。
马既明气得面色涨红,更加是怀疑上小樱桃了!
这小婊-子想骗他帮野汉子养孩子,真他妈想得美!
马既明心里有了疙瘩,便卧薪尝胆地开始筹谋,忽然打乱了来清溪的节奏,真让他抓到小樱桃同位宋先生在码头说笑。
马既明当时没发作,等小樱桃回去之后,他推门而入,宋玉章正在桂花树下看蚂蚁,马既明看也不看他,大步流星地进了屋门上楼。
小樱桃正在楼上的房里取耳上的耳环,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马既明打了一巴掌。
小樱桃应声倒在床上,劈头盖脸地受了一顿骂。
“你这婊-子,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你他娘的……我还替你养那小杂种……你个婊-子……”
马既明恼火地过去扒她的旗袍,小樱桃稀里糊涂的,本能地伸手去抓马既明的脖子。
“你干什么呀……”
小樱桃倒是没哭,宋玉章还在楼下玩,她不想闹出什么大动静,先顺着马既明等他泄了火,才弱声弱气道:“你做什么打我?”
马既明还没消气,抽着烟,恨恨道:“说,你在码头上跟个姓宋的眉来眼去的,是不是就是那小杂种的亲爹!”
小樱桃哑然地张大嘴,无言半晌,她拢了拢凌乱的头发坐起身,面上很是委屈,“我只同他见过两回面,连觉都没睡过,宝宝怎么会是他的孩子呢。”
“你放屁!”
“真的呀。”
小樱桃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她这个人不会说谎话,马既明看得出来。
原来那位宋先生是外地人士,来清溪考察想要做生意,之前的确同小樱桃见过一回,那天小樱桃抱着宋玉章出门,因为宋玉章生得异常可爱,那宋先生便多看了两眼,上来同她说了两句话。
两人交谈之后,小樱桃发觉原来那宋先生也有个小儿子,也正好是两三岁的年纪,已取了大名叫宋玉章。
小樱桃没怎么记住宋先生的模样,倒是记住了宋先生这儿子的名字,觉得这名字很好听,看那宋先生浑身气派,他儿子一定也是个少爷,想宝宝要是以后也能做个少爷就好了,于是回来之后想了几天,越想越觉得宋玉章这个名字很好听,便给宝宝也取大名为“宋玉章”。
马既明听完之后颇有些哭笑不得,想这傻娘们真是傻到家了,还有这样给孩子取名的。
明白了前因后果,马既明心情愉悦地笑着下了楼,晃晃悠悠地走到蹲在地上看蚂蚁的宋玉章身边,手薅了下宋玉章的头发,慈爱道:“小杂种,瞧你乐的。”心里感到一丝可笑,取了少爷的名,就有少爷的命了?可真是一对傻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