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丽莎原本并不相信一见钟情,更是对于网络上流行的那些恋爱题材的嗤之以鼻,她觉得与其沉浸在幻想世界里,不如研究一些实际的事、对生活有帮助的事。
比如《人体构造学指南》。
这在暴恐机动队里是人人必看的教材,这能帮助他们有效的处理犯人。
然而在几天前的一场行动之中,他们的追捕目标直击她的内心,后来她经过了多方面的调查,才打听到当时的抓捕对象叫做罗布-路奇,军情七处最高行动部门的执行官。
他完全符合了她对于恋人帅气、神秘、强大的念想。
从那之后,她总是会在发呆时想起对方,她在网上查询了一些资料,人们将这种症状称之为相思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恋人暂时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今天的心理咨询进行得很愉快,设置好了自动导航之后,梅丽莎便坐在副驾驶席上读起了露西医生送给她的《每日一个恋爱小妙招》,就连街边的路人,以及这个城市似乎都看起来顺眼了许多。
暴恐机动队并不是一个适合恋爱的地方。
尽管队内并没有明确禁止过恋爱,但据梅丽莎所知,局里出现的每一对恋人最终的结局都不怎么好,普通人忍受不了他们的工作,而为数不多的几对部门内部恋爱……缺胳膊断腿很常见,他们有时候甚至不得不临时出警去处理队员们的家务事。
当梅丽莎回到局里的时候,发现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没有了往日轻松欢快的气息,队员们见她进门,纷纷装模作样地埋头于工作,心虚得根本不敢和她对视。
尽管他们的关系属于上下级,但平时相处的模式更像是朋友。
拥有共同爱好的好朋友。
关系铁到能一起砍人,一起处理现场的那种,他们每天都在和犯罪分子打交道,处理赛博疯子就和刀尖舔血没什么区别。
说不定未来某天还能一起进停尸房,连上路都能结伴而行的那种。
“你们是不是偷偷在背后编排我?”
梅丽莎把露西送给自己的书放进自己的抽屉里,问了一句。
她并不打算向局里的其他人隐瞒恋爱的事,只不过现在八字还没有一撇,她连罗布-路奇的手都没牵过,网上说这种事需要循序渐进。
“怎么会?我们怎么敢在编排队长呢?”
平日里和她关系最铁的队员打趣到,以往这种时候办公室里的其他人便会一阵起哄,可今天却没有人接话,打趣的队员也略微尴尬地低下了头,不再说话了。
“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下午没接到案子也没必要这么垂头丧气的吧?”
梅丽莎被局里的气氛整的有些心烦,书也看不进去了,“按照最近的势头,案子迟早会有,权当是休息一天。”
“不,队长你误会了。”
“那是为什么,因为我去咨询了心理医生?放心,我的事不会影响到工作部署。”
“这……”
队员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由刚才打趣的队员开口说道,“是乌兰,他出事了。”
“乌兰?”
梅丽莎一愣,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乌兰不见了踪影。
白天的时候他们还见过。
“是赛博疯子干的?”
对于暴恐机动队来说,“出事了”基本可以理解为死亡,梅丽莎这才明白了局里诡异的气氛。
乌兰是暴恐机动队资历最老的成员之一,和她是同一批入队的,当时一起在法案推动下被议员们从监狱里捞出来的一共十几号人,现在还在岗位上的就只剩下三个了。
除了她和乌兰之外,另一个也当上了第三行动支队的队长。
乌兰在这方面绝对是把好手,他处理过近几十起赛博疯子事件,在联合政府伱很难找到比他经验更丰富的人。
“不是赛博疯子,是……乌兰自己,他这几天有些不太正常,不知道受到了什么刺激,那家伙的情绪太反常了,我们刚才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梅丽莎愣了一下,接着皱眉说道,“你下一次一口气说完。”
她刚才都做好了乌兰牺牲了的心理准备,准备好了参加对方的葬礼了,除了他们这些同事之外,不会有其他人在乎一个前赛博精神病人的死活,家人也基本都在他们锒铛入狱的时候和他们断了联系。
“队长,他的情况有些复杂,他在你离开之后散播了一些不当言论,不过那应该不是他本意,他最近可能只是压力太大了。”
队员们为乌兰说起了好话。
他们这些后来加入暴恐机动队的人几乎都受到了这位老前辈的关照,在众多前赛博精神病人之中,乌兰绝对是最和蔼可亲的那个。
“他说什么了?”
“这……队长你还是等下班了自己去问他吧,我们让他先回去了。”
梅丽莎在工作上从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性格,最受不了的就是手底下的人在关键问题上吞吞吐吐地当谜语人。
所以她直接起身,向其他人交待了一下工作之后,便直奔乌兰的公寓而去。
公寓位于第一区的老城区,这条街是为数不多的居住区。
他是本地人,公寓是他去世多年的父母留给他的,他的父母熬过了第三次战争,却并没有赶上用科技延续寿命的好日子,联合政府刚刚建立不久之后便离开了,乌兰偶尔会邀请局里要好的人去他们家里做客,举行一场烧烤派对。
据说烧烤的本事是父母传授给他的。
乘坐电梯来到十四层,楼道里安静得出奇,一副荒废破败的景象。
原本住在这里的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乌兰总是说也许要不了多久,这栋居民楼也会被拆掉,改建成一个新的办公楼,最近几年公司一直都想要把无关人士请离第一区。
梅丽莎敲响了房门。
“咚咚咚”的声响在走廊里久久回荡着。
“乌兰,开门,我是梅丽莎,我知道你在家,隔着门都能闻见酒味。”
她站在门口冲着里面的嚷道。
大约过了好几分钟,一身酒气的乌兰才开了门,他的手里拎着一瓶喝了一半的空酒瓶,透过虚掩着的门,梅丽莎看见了客厅里一片狼藉的景象。
空的啤酒瓶到处都是。
还能看见随手丢在地上的电子杂志、衣服和子弹。
乌兰睡眼惺忪的,就穿了一件看起来小了一号的白色背心,背心累出了他的肌肉轮廓,露在外面的胳膊上遍布着斑驳的伤痕。
他也是一个参加过“外界”行动的老兵,这些伤都是在战斗中留下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么?”
梅丽莎问道。
客厅里凌乱的景象足以证明了乌兰现在的状况很糟。
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以前每次来公寓做客的时候,他都会把房子收拾得井然有条,每次朋友们吃了烧烤之后把酒瓶和烧烤签乱扔都能让他抓狂。
她没想到自己刚去看完心理医生之后,竟然要来帮队员们解决心理问题。
“哦,对,请进。”
乌兰的声音听起来都迟钝了不少,邀请梅丽莎进门时,他还不忘给自己灌了口酒。
这也极度反常。
几瓶啤酒怎么可能灌倒一个参加过“外界”战争的老兵?
乌兰在他们所有人里面酒量也是名列前茅的。
“我听说你最近的状态不太好,过来问问。”
“状态不好?没有的事,我最近状态非常好,倒不如说是久违地清醒了。”
乌兰回到了原本的位置——客厅茶几边上,这是他精挑细选的角度,窗外的天空并没有完全被高楼遮蔽,坐在这里他能一边喝酒,一边欣赏天黑的过程。
梅丽莎没有反驳对方,在沙发上找了处没有被杂物堆满的地方坐下,她怀疑乌兰是被这些杂物挤得无地可坐,才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他们说你今天在办公室里发表了一段演讲,我错过了。”
“只是有感而发。”
乌兰依旧望着窗外的天空,头也不回地说道,“梅丽莎,你也参加过‘外界’的那场战争,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
那场战争的起因是联合政府在“外界”某个反抗军盘踞着的小国发现了大规模病毒武器,以“人道”与“正义”为旗帜发起了战争。
当时的他们也怀着一腔热血投入了那场战争,可是当他们到了目的地之后,才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病毒武器,击溃反抗军只用了不到一周时间,而在接下来长达半年的时间里,他们都在寻找一种新发现的能源。
他们也亲眼目睹了一些平民仅仅因为不愿意配合搜查工作,就被怀疑为反抗军的奸细就地枪决。
这些事都成为了机密,对于待在联合政府以内的人们来说,他们只看到了联合政府前线部队击溃了反抗军,捍卫了公义的新闻。
而当他们好不容易熬到战争结束,回到联合政府之后,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无休止的心理评估,以及反情报部门的不定期审查,以确保他们不会将“外界”发生的事说漏了嘴。
再后来,那一批植入体出了问题。
那是大多数人第一次意识到赛博精神病的可怕,但乌兰怀疑,所谓的赛博精神病,多半和反情报部门没完没了的排查脱离不了干系。
而直到现在,他们这些人依旧是联合政府手中的工具,用于处理掉那些他们不喜欢的人。
“梅丽莎,我调查了最近的案子。”
良久,乌兰才开口说道,“那些根本不是什么赛博疯子,他们只是一些被工作压垮了的普通人。”
没有经受过任何专业训练,没有任何战斗力可言,面对全副武装的暴恐机动队,只有被打成筛子这一种结局。
“真正疯了的人不是他们,而是给我下达命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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