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要去将牺牲的兄弟们接回来……”
打仗没有不死人的,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昨天还一起谈笑风生的兄弟,明天可能就阴阳相隔。
她阻止不了战争,只能将兄弟们的身后事处理好,该给的奖赏罗列出来,至少要让他们的家人后半辈子无忧。
“好,好,好啊!”
有情有义,曜帝连赞了三声,“将这次阵亡将士的名单递上来,除了朝廷的抚恤金一分不能少,朕再每人补十两银子,论功行赏,司卿,你亲自去办!”
司一珞躬身应是。
曜帝将调兵的虎符交给魏赫言。
“五军都督府在京的兵马随你调遣,多派些人,务必要将大家平安带回来!”
调兵虎符……
魏赫言举起双手捧接过来,跪地叩首。
“奴才定不负皇上所托!”
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御书房,魏赫言一直盯着司一珞头顶看,少女的头发被打散了,看起来很狼狈,但是她挺直的脊背却又让人生不出轻视的心思。
她在他面前一向是谨慎内敛的,好似光彩都被他给遮住了,但是离开他,她身上就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七彩光芒,他恨不得将她藏起来,不被旁人看到。
但他也不是万能的,曜帝信重他,他就能只手遮天,不信任他,他便朝不保夕。
眼前的少女已经能够威胁到他了,直觉告诉他应该除掉她。
但是……他不舍得了。
一路无话,司一珞调集人手,一马当先奔出皇城。
“为什么一定要帮周湛?”
魏赫言突然追上来问道,“你能不能换一个效忠的对象?周湛能做到的,其他人也能!”
司一珞不解地看着他,他的真实身份,全天下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除了他自己和那个假韩王,她只能算半个知情人。
魏赫言不确定她是喝醉了将他当成了别人,还是真的知道他的身份就是韩王周勋。
原本可以很确定的事情,但是从她清醒后的表现来看,她又好似全然不知情。.
他以为她对他情根深种,但是他每次示好都被她拒绝,每次明示暗示,她清醒时,又全部都当成没发生过。
这些行为表现让一向冷静睿智的魏赫言不确定了。
多疑的人一旦开始怀疑,便一发不可收拾,只觉得处处都是漏洞。
司一珞纠正道:“我不效忠任何人,我只效忠百姓,效忠正义,我可以活在黑暗里,但我却想给更多人带来光明。”
光明……
魏赫言苦笑一声:“盛世兴,乱世亡,这个世界上苦难太多,你救不过来的。”
司一珞淡然道:“所以我不强求,凡事尽人事听天命,若天命果真如此,那便如此吧……”
她只是不想再如上辈子一样坏事做尽,死于非命。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佛讲因果,谁敢说她上辈子的结局不是自己的报应!
到了城外,两人要分头行动,魏赫言勒马听着马蹄声从自己身边跑到前面,目光追随着少女的背影而去。
他调转马头,去调兵到行宫接人。
沈茉冉再醒来时是在马车上,杜氏跟碧桃坐在旁边抹眼泪,刚睁开眼还有些不适应,恍惚中以为回到了刚重生时。
“娘!碧桃!”
她猛然弹坐起来吓了杜氏和碧桃一跳,杜氏握紧她的手。
“别怕,娘在呢!”
碧桃拉住她另一只手。
“奴婢也在!”
理智回归,沈茉冉舒了一口气,看到她们两个哭肿的眼睛,失笑道:“我没事,瞧你们的眼睛,没法儿见人了!”
杜氏手指点在她头上,没脾气道:“你这孩子,我们这是为了谁啊?小没良心!”
沈茉冉掀开车帘,问道:“咱们这是要回京了吗?”
大家来的时候有多兴高采烈,回去的时候就有多狼狈,很多人连衣裳都来不及换,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杜氏嗯了一声说道:“皇上昨夜回京时遇到伏击,听说死了很多人。不过皇上眼下已经没事了,路上的尸首刚才也已经清理过了,但是血迹渗入泥里,你睡着没看到,很多女眷都吓哭了。”
沈茉冉追问道:“是谁在这边清理?”
杜氏知道她跟司一珞关系好,也不绕弯子。
“是司大人,我看她跟个血人一样,身上的血迹都干了,不知道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血,反正看起来很吓人。但是瞧她风轻云淡的样子,不像受伤了,她还跟我打招呼呢。”
没事就好……沈茉冉松了口气。
杜氏自顾自地叹道,“估计从今往后,那些言官们该闭上嘴巴了。”
文人不上战场,只会耍嘴皮子,这种关键时候,他们除了拖后腿之外一无是处。司一珞平常不针对他们,他们就以为人家怕他们,以为他们扳不倒人家的原因只是因为皇帝宠信。
以为上几本破奏折,弹劾一些无关痛痒的过失,他们就是大周朝的功臣……
沈茉冉与杜氏是亲母女,想法也出奇的一致。
现在看到真正的战场,一个个不是吓得腿软就是吓得走不动路,这样的人,指望他们安邦定国?
“爹呢?”
沈茉冉难得主动问起沈案兴,杜氏不在意道:“在外面装丞相风范安抚人心呢。”
她语气中满满的不屑,沈案兴玩儿了一辈子阴谋诡计,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场面?地上的泥都是血红色的,车轱辘陷进去,推车时泥点子溅到脸上也全是血腥味。
他偷偷捂嘴干呕了好几次,都被杜氏瞧见了。
这里面就属包帆的脸色最难看,他养的人全军覆没,到最后不仅没有除掉曜帝,就连司一珞的一片衣角都没碰到。
马车经过时,司一珞看他的眼神带着寒意,好像他已经暴露了……
只要人全死了,就查不到他头上了!
但是侥幸的心理活动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被一盆冷水浇得透心凉。
林秋昨天晚上被抓了!
不是他对林秋没有信心,是他对诏狱的刑罚太过忌惮,对司一珞的手段有了一个重新认识,这个女人,太让人害怕了……
沈茉冉后知后觉想起周湛。
“娘,殿下呢?”
杜氏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她心大还是什么,问了一圈这才问到自己的丈夫。
“在另一辆马车上,我让依含过去照看了。陆太医还没醒,不过其他太医看过了,湛王殿下的病情虽然凶险,但好在是挺过来了,只需要回府静养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