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香楼雅间。
司一珞推开房门,一道清瘦的人影背对着她。
“李大人。”
听到背后的声响,李维起身回望,司一珞迅速关上房门,行至他跟前,两人互相见礼。
“李大人一路风餐露宿,辛苦了。”
李维四十岁出头,留着一撮山羊胡须,头上已生白发,让他看起来生生又年长了几岁。
他打量着司一珞。
“听闻皇上身边有一位女指挥使,今日得见,司大人比老夫想象中的更年轻些。不知今日约老夫出来有何要事?”
“李大人请坐。”司一珞动手冲泡茶水,“晚辈是个粗人,泡茶的手艺不好,李大人莫要取笑。”
她泡茶的手法很简单,投放茶叶,沸水充入,与街边闹市的大碗粗茶没有区别,倒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茶叶。
李维失笑道:“这是上好的龙井茶,司大人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
司一珞恭敬将茶杯放到李维面前,解释道:“对晚辈来说,能解渴的茶就是好茶,文人爱茶,晚辈府上还有一些云雾茶,李大人若是喜欢,回头让人送到府上。”
李维苦笑一声:“老夫如今借住在禄王府,不必麻烦了。”
他神情落魄,感慨道,“老夫年轻时不肯钻营,自以为能凭本事救天下百姓于危难之中,如今人到不惑之年,一事无成不说,也没能见到小女最后一面……”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司一珞懂。
“老夫打算辞官归隐,不管司大人今日约老夫出来有何目的,恐怕都要让司大人失望了。”
司一珞将禄王妃临终前交给她的信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禄王妃临终前交代晚辈,偷偷地将这封信交给您,信里面是什么内容,晚辈没看过。今天约您过来,也只有这一件事情。”
李维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问禄王妃身边的女官,王妃临终前有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他不敢相信女儿女婿年纪轻轻就双双撒手西去,更不敢相信,女儿竟然没有给他留下一句话……
看到这封信,他心里是防备的,警惕地看着司一珞。
“老夫劳碌大半辈子,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身上没有半点价值,司大人若有所求,可以直说……”
从表面上看,司一珞与禄王妃并无半点交集,禄王妃就算要托付也该找信任的人,不该找她。
司一珞语气诚恳:“不管李大人信不信,禄王妃临终前最后一个见的人是晚辈,这封信也是她亲手交给晚辈的,并嘱咐晚辈偷偷交给您,想来可能不方便被别人知道。王妃的字迹李大人应该认得,不如先看了信再定论。”
李维犹豫着拆开信封,信上的字迹正是禄王妃亲笔所写,更有父女两人之间独特的称呼。信封不厚,拆开只有两页纸,他却看了半晌,握着信纸的两只手抖如筛糠。
“这封信……司大人没看过吗?”
司一珞虽然好奇,但是她既然决定帮禄王妃传信,就没打算看人隐私。
她诚实的摇摇头。
李维手指用力将信纸揉成一团,深吸几口气,复又将信纸展开,递过来。
“司大人看一眼吧。”
司一珞接过来,一字一句看下去,她的手也开始抖,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李大人,你没见过这封信,我也没有给你递过这封信,晚辈先告辞了!”M..
瑞雪兆丰年,百姓们家门口挂上灯笼,来庆祝这场大雪。
司一珞走在街上,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她只觉得冷。当年曜帝杀父杀兄,夺得皇位,参与的人都已经被灭口了,传出来的只有流言没有证据,大多数人半信半疑。
然而禄王妃的这封信,却将真相摆在面前。
禄王妃想借她的手,揭穿这件事情。
没想到她误打误撞将没有拆封过的信送给了李维,如果被外人知道,她和李维都要死!
信揣在怀里烫得那一块儿皮肤灼痛,这封信如今就是烫手山芋,她抬头看了看前路,湛王府就在不远处,但是目前还不适合把这封信交给周湛。
魏赫言刚处理完公务,就见司一珞煞白着脸从外面进来。
两人刚刚分别,魏赫言没有多想,开口调侃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阿珞这是又想我了……”
司一珞啪的一声将信拍在桌子上,魏赫言眼皮跳了跳,捡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当即也变了。
“这封信你从何处得来?”
司一珞老实交代了,魏赫言手指叩着桌面,“没想到,当年禄王兄竟然藏在床底下见证了周曜逼宫的整个过程,怪不得他从那之后就性情大变,畏畏惧惧不敢出门……”
原来,他见过那场血腥。
“这封信怎么办?”
魏赫言将信收起来。
“你可以找机会跟周湛透个气,这封信留着太危险,你府上不安全,我先收起来。将来若真到逼不得已,这封信就是证据。”
司一珞点头如捣蒜。
魏赫言给她出头,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又回来了,她才反应过来,惊喜道:“你肯为了我支持湛王?”
魏赫言眼睛眯起来,冷哼一声。
“让本督给他谋划,想想都觉得憋屈呢……”
司一珞判断了一下他话中的潜在含义,想如果换成沈茉冉此时会做什么。
她试探着走过去,帮他捏着肩膀,凑近说道:“督主想要什么,下官尽量满足。”
魏赫言对她的上道很满意,圈住她的腰身,将人带到怀里。
“本督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你……”
初尝情事滋味的男女似乎不知疲倦,折腾到很晚,司一珞也觉得这种生活太过羞耻,让她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面对他?
魏赫言抱着她去洗了澡,将她放在床上,拿过干爽的布巾帮她擦着头发。
困意上来的司一珞迷迷糊糊中想起上辈子,一向是她在床边给他擦头发……这辈子反过来也挺好……
睡熟的少女很老实,魏赫言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把信藏好,掀开被子钻进去,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钻入呼吸,他也睡得很沉。
怀中的温度让黑夜不再空虚。
姒海听了听里面的动静,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门口看着夜空发呆,小内侍给他递了一个刚装上热水的暖水袋,他抱在怀里,叹了口气跟小内侍说:“以后咱们都有好日子过了,今年过年,督主一高兴,说不准得多赏咱们几两银子。”
小内侍还没来得及拍马屁,就听他语气一转,“今天晚上都仔细点伺候,要是有疏忽,别说多赏银子了,小命能保住就不错啦,听见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