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赫言正无聊地在湖边钓鱼,姒海把鱼饵挂好,鱼竿摆好,又撑开一把水墨色的油纸伞撑在他头顶,保证自家督主不会被雪淋到。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等得不耐烦的魏赫言自言自语问道,“本督看起来有那么落魄吗?”
等个人都等不来!
鱼竿架在岸边由姒海盯着,他抱着手炉,围着披风,看着宽阔的湖面,心里从一数到十,从十数到一百,跨湖的长廊上没有出现他想见的人,鱼竿也纹丝不动,没有鱼儿上钩。
身后海棠花树的花枝上堆着的白雪很像极了盛开的海棠花,他想到了与少女初见时的场景,她不知道,海棠花瓣落在她乌黑的头发上时,是怎样的让人惊艳。..
“督主不嫌冷吗?”
愣神的功夫,披着乌黑披风的少女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将鱼竿从地上捞起来,扯掉鱼饵走到湖边,眨眼功夫从水里捉上来两条鱼。
一条鲤鱼一条鲫鱼。
“督主还没吃饭吧,这两条鱼正好一条红烧一条炖汤。”
“这会儿不跟本督装陌生人了?”
魏赫言语调阴阳怪气,司一珞早就习惯了他的语调,轻笑一声,把鱼竿扔给姒海。
“我去厨房,督主若有兴致的话,你们再待一会儿。”
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魏赫言低头瞧着自己的打扮,板着脸夺了姒海的伞追上去。
“督主,您等等奴才……”
姒海一只手整理着钓鱼的工具,一只手搬起凳子,准备追上去。眼看着人越走越远他追不上,突然顿住了,凳子掉在地上,他伸手在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
“你去凑什么热闹?”
雪花从他眼前飘过,打在他脸上凉飕飕的。
“该干嘛干嘛去吧!”
抬头环顾四周,对躲在暗处观望的下人喊道,“都是死人啊!没看见咱家提着这么多东西,还不赶紧上来帮忙!”
身上的东西咣当咣当砸在地上,观望的小太监跑过来一件一件捡起来,虔诚地问道:“姒海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姒海冻得说话直打哆嗦,搓着手往住处走,小太监屁颠屁颠地跟着。
“当然是赶紧给咱家生个炉子,别往厨房去,其他地方还有什么吃的都给咱家端上来!”
他家督主没吃饭,他也没吃,还陪着在雪地里冻了一晚上……
小太监想说除了厨房,其他地方哪儿有吃的……怕他发火,急急忙忙去办。
厨房里,司一珞脱下披风,又脱了外袍,挽起袖子先把两条鱼剐了,用熟猪油炸两遍,加上香料放入清水里炖上,见厨房备得有面,就动手擀了面条,他脾胃不好,面条切成细如发丝的龙须面。
汤里再加上熟猪油,炖煮一会儿,汤和油完全融为一体,汤色奶白如牛乳,过滤掉汤中杂质,再进行第二道工序。
一道打底的汤料要经过三道工序,最后才下入面条,看起来简单的一碗鱼汤面,背后竟然有如此复杂的程序。
扑鼻的香味勾起馋虫,司一珞陪着他吃了一碗,虽然她在家里已经吃过一碗面了,但是她吃得快,吃完之后放下筷子看着魏赫言慢条斯理的吃饭。
魏赫言本来想矜持一点,但是味道太可口,他把最后一口汤喝完,问道:“还有吗?”
司一珞笑了笑,动手去给他盛,这辈子的他比上辈子好伺候。
这辈子的他好吃就是好吃,哪像上辈子,好不好吃都要挑剔……
吃得舒心了,魏赫言心里那点抱怨就消散了。
把司一珞抱在怀里,额头抵着额头。
在厨房里坐久了,司一珞闻到他身上的烟火味,提醒道:“身上都是柴火味儿……”
魏赫言勾唇笑着,将她打横抱起。
“那就一起洗洗!”
雪下得不大,但是一夜不停,给早上上朝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司一珞累得不想起,魏赫言抚了抚她的鬓角,安抚道:“乖,你睡吧,宫里我替你请假。”
让他帮忙请假,曜帝不怀疑才怪!司一珞挣扎着坐起来,但是身上瘫软,眼皮沉重。魏赫言心疼极了,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消停点儿,再多等两天,等她休沐。
“我要去上朝……”
“你这样怎么去?”
魏赫言无奈,吩咐姒海准备好温水和帕子,打湿帕子亲自动手给她洗脸擦手,盘好发髻,拿来官服哄着她在床上换上。
他自己随便收拾了一下,用一件大披风将人裹住抱在怀里,上了马车。
这个时间点,赶着去上朝的大臣们才刚起床,刚开了宵禁的街上只有他这一辆马车。司一珞放心地睡了一路,到宫门口才从他怀里钻出来,整理了官帽和官服,等马车停稳,迫不及待从他的马车上跳下去。
礼貌又生疏地朝着马车抱拳。
“多谢督主捎下官进宫。”
这一套动作弄得魏赫言哭笑不得,她哪儿有半点不清醒的样子……还生怕跟他扯上关系!
他也板着脸在姒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嗯了一声,语调奇怪。
“司大人客气了。”
一路进宫,两人没再说过话。
到曜帝的寝宫,曜帝已经起床了。
“今儿个外面风雪大,年底事儿多,赫言每天来回跑,也辛苦了,赶明个儿给你多放几天假,年底了,也该歇歇。”
“谢皇上体恤。”
曜帝又看向司一珞。
“北辽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刺探情报也是锦衣卫的职责,北边内乱,对他们而言是好事。
“回皇上,北边缺吃少穿,从入冬以来,边境就时有摩擦,不过北辽王与叛军势力此起彼伏,有西平侯镇守边关,边关暂时安稳。”
“萧世子在京城还算安分,但是破云公主最近的动作有点多,下官已经端了北辽好几条暗线,也派人去警告过了。”
曜帝嗯了一声,吩咐道:“上朝吧。”
今年的最后一个早朝,外面虽然下着雪,但是朝臣们的热情不仅不减,反而更加热烈了,因为边境粮草的调度,吵闹了一阵,又因为科举主考的人选吵了一阵。
最后各部汇报总结今年的情况,轮到司一珞时,她将准备好的折子拿出来,正准备当堂宣读,被曜帝抬手制止。
“司卿将折子交上来就行了,时辰不早了,散朝吧。”
百官听了一上午报告,早就饿得头晕眼花,根本没精力再听她念。而且她的折子比任何一部的都厚,今年京中的官员都少了将近三分之一,大家能没数吗……
司一珞怀疑曜帝也是不想听了,并没有别的意思,但是落在底下官员们的眼中便是宠信。
皇上越来越宠信司一珞了,才短短一年功夫,她一个女子就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还办了不少让人挑不出错处的案子……
不过到年底了,正是清算的时候,也没人不长眼跟司一珞过不去。
和和气气,又是一年!
司一珞站在高处,看到底下所有人的表情,有不服气的,有羡慕的,有庆幸自己还站在朝堂上的,也有……别有居心的目光。
她的视线扫过周昌和周裕,这两个人心里指不定又憋着什么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