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进的铺盖卷虽然还在司府放着,但是他也就晚上回来住一晚上,偶尔还夜不归宿,整天把自己捯饬干净到别人家的宴席上蹭吃蹭喝,认识的狐朋狗友不少。
他收到消息太晚,挤不进去,在人群后面看着攒动的人头,叉着腰站在远处。
“张进,张进!快让开!”张进因为在考场门口的表现,勾搭了一批小弟,小弟一号挤在最前面,夸张地喊道,“张进你中了,一甲,一甲!”
小弟二号附和道:“嘿嘿,张进是我们好兄弟,我兄弟中了一甲!说不准殿试上还能夺个状元郎呢!”
小弟三号:“我兄弟好厉害!快找找咱自己的!我的名字在三甲名单里面!我是第一百零三名!我也中了!”
小弟一号:“我中了,我也中了!”
热热闹闹看了半晌,看着一个个红光满面的弟兄们,张进大手一挥:“今天中午探春楼,我请客!”
有人欢喜有人忧。
探春楼的掌柜笑开了花,店内客满没有空桌子,便在店外沿湖摆了十几张桌子。此时春日正好,湖畔赏景也是一大特色。
各大酒楼也都摘抄了高中的名单,本来是没有位置的,张进报上名号,掌柜便亲自迎了出来,将几人领到席面上坐下。
“今日小店送八盘凉菜,酒水全免,祝几位客人尽兴。”
“有这种好事儿?”难得能敞开了肚皮喝酒,张进大手一挥,“先上十斤好酒!你们点菜,我先喝两碗解解馋。”
他的豪迈做派,让掌柜差点以为他是冒名顶替的张进,不是说文人都含蓄文雅吗,哪儿有人用碗喝酒?
不过掌柜的心思通透,一甲之中的三个人,张进是军户,听说进京赶考前还在军中效力,酒量说不准就是在军中练出来的。
“好嘞,客人您稍等,好酒好菜马上就来!”
今日人多,上菜速度不算快,但是有凉菜打底,偶尔听到隔壁桌上几声抱怨,却也没有闹事儿的。
“进爷,以后咱们兄弟就跟着您混了,您在朝中要是有关系,可得提携着我们一点呐!”
张进当场得罪了礼部的官员,就差指着礼部尚书的鼻子骂了,如今仍旧全须全尾地活着不说,还进了一甲名单,说明他朝中一定有人护着他,要不然就是他有真本事!
不管哪一种,抱紧他的大腿总好过去给人当狗,他们都是穷苦人,单是那份投名状就交不起,就算昧着良心交了投名状,万一将来被舍弃,不值当……
“来来来,进爷,我敬您一杯!”
他们这边动静不小,当然会有人不服气。
张进一碗酒刚下肚,就被隔壁桌上的人嘲讽。
“泥腿子走了狗屎运,就自觉高人一等了,谁知道靠的是不是裙带关系呢……”
张进虽然刻意瞒着大家他跟司一珞的关系,但是瞒不过那些专门盯着他的人,瞒不过那些刻意找茬的人。
“你说什么呢?”
桌上有人听不下去,起身说了一句,对方的态度反而越发嚣张。
“本来就是,你们刚才不是在问他朝中有没有靠山吗?你问问他有没有靠山?我可亲眼瞧见他进了女魔头的府邸,没有跟你们在一起的那些晚上,他都在司府过夜呢!”..
“嘿嘿,女魔头可是出了名的荤素不忌,可能是没试过他这样的!长得人模人样五大三粗,做什么不好偏要出卖色相……”
“你们以为跟着他能落着什么好呢,说不准也是出卖色相!”
两方的争吵引得旁人驻足,跟张进坐在一张桌上的人一个个怒发冲冠,挽起袖子准备用文雅的词汇好好问候一下对方的祖宗十八代。
张进悠闲地喝了一口酒,劝阻道:“老子在关城跟北辽打仗时,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也就只有北辽那帮畜生喜欢满嘴喷粪,吐出来再吃回去,这几个人说不准就是北辽的暗线,别跟他们搭腔,回头再给咱们丢进诏狱里……找谁说理去?”
旁边那桌人还不乐意,反应快的拍案而起,指着他问道:“你说谁是畜生?你才满口喷粪!”
重点错了,跟他同桌的人反应过来,急忙拉住他。
“姓张的,说话要讲究证据,诬陷我们是北辽暗线,你有证据吗?就算你的姘头是司一珞,也别想冤枉我们!”
张进仍旧端着那碗酒,闻言笑道:“我可没说你们是细作,我只说了,只有北辽人喜欢满嘴喷粪,你们要是承认自己满嘴喷粪了,那你们不就承认你们是北辽人了?”
“这儿是我大周朝的盛京城,如今两边局势不太友好,无故出现在盛京城的北辽人可不就是细作吗!”
“你……”
那边的人气得从脖子根儿到脸上通红一片,却是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张进砸吧着嘴说道:“读书人吵架太文雅,真没意思,怀念跟北辽那群蛮子在城墙上对骂的日子了,老子能把他们骂哭你们信吗……”
小弟一号咽了口唾沫,点头道:“信。那啥,进爷,您背后的靠山真的是司大人啊……”
张进白了他一眼。
“老子在关城那也是上过战场的,司一珞发迹以前不就是一个小兵吗!咱们都是哥们儿,什么靠山不靠山的,咱可不兴拉帮结派!也不兴仗势欺人知不知道?”
“知道了……”
一个一个敲打过,张进招呼着大家:“吃菜吃菜,一会儿菜都凉了。”
旁边桌上的人很快吃完结账走了,他们这一桌一直从中午摆到晚上,又从晚上摆到酒楼打烊。
“马,马上就,就宵禁了,咱,咱们快,快回去吧……”
张进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锭结账,走路摇摇晃晃,被两三个人搀起来沿湖走着。
“进,进爷,把,把您老往,往哪儿送?”
一群人跟无头苍蝇一样,满大街乱转悠,直到其中一个拍着脑门。
“还,还能送哪儿,去,当然是去司府喽……”
“对,就这么办!”
一刻钟后,众人站在司府门前,气派的大门两边敞着,张进已经睡过去了。
小弟一号抹了把脸上的汗,不确定道:“咱,咱们把进爷送到这儿,行,行不行啊?”
“行,行吧。”
“可,可是听说,听说……你们说咱们会不会失身?”
坊间把司一珞传成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更是个色中恶魔,他们都是小人物,每个人心里都发怵。
哒哒的马蹄声踏在心弦上,几人额头的血管突突跳着。
“你们做什么?”身后一道女声,司一珞目光落在人事不知的张进身上,“你们是张进的朋友?”
张进这段时间扮猪吃老虎,到处拉拢人,司一珞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家伙跟着西平侯时间久了,跟项骁一样,表面看起来没心眼,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实际上心眼多得跟窟窿眼似的。
借着醉酒,这是在给她招揽人才呢。
“马上宵禁了,你们送他进去吧。”
小弟一号心里咯噔一下,后背寒毛直竖,眼神僵硬地看着其他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