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九日,紧急调查一周后,情报部门、警察、建设兵团、民兵,联合进行了声势浩大的清查活动。
一天内,南华共抓捕了六千七百多人,一半集中于婆罗洲和爪哇两个岛屿,其余主要分散在南华各军事基地周围。
一半以上因为证据确凿,被判处间谍罪,直接被送往矿场服苦役。
南华有一点值得一提,那便是间谍罪为行为罪,故意出卖国家秘密也被整合到间谍罪中。
是否有意泄密由特别联合调查组确定,定性为间谍后,直接执行。
无意泄密,则只根据情节严重程度判刑,中间的操作空间被特别联合调查组暂时堵死。
目前还没有几个人能同时堵上军队、各情报部门、民兵及预备役、地方政府、民意代表等多个部门的嘴。
等这套体系被腐蚀时,最起码是和平几十年以后的事了,后事的事自然有后人解决。
……
泗水,老区。
老区这片儿,人口众多,房屋建设杂乱,是最适合犯罪分子作案的地方,同样也是最适合间谍隐藏的地方。
此时,黄文炳正与队友配合,在老旧的街道上狂奔。
“人呢?”又穿过一条小巷,黄文炳眼前有不少人,很明显,刚刚追捕的间谍躲到了人群之中。
“我们是公安,正在抓捕一名间谍,都别动,刚刚谁从巷子里跑出来的,有谁知道吗?”队长黄友光大声喊着,眼光扫视着人群。
他是想打草惊蛇,他成功了。
人群还在消化这个消息时,距离他们四五十米处,一个卖煎饼的摊子后面,一个人正快步走进巷子。
“站住!”黄友光大喝一声,转头看向黄文炳。
黄文炳下意识抬起手中的91式步枪,这把枪他从家带来了,无他,顺手。
这把枪他用了十年,换了两根枪管,这是第三根,也打了几百发子弹了。
咽了口唾沫,黄文炳瞄准卖煎饼的小贩……的左后方,扣动扳机。
砰!
枪声响起,子弹掠过人群,掠过小贩的右手(二者面对面,左右相反。),命中正在逃跑的间谍左腰部(二者同向,左右一致。)。
子弹带着巨大动能,击中了其左肾,翻滚中,其左肾直接被撕碎。
肾脏破碎产生巨大的疼痛,刺激人体的保护机制,他晕了过去。
“大家放心,我们是抓间谍,不要慌张……”黄友光安抚着人群,并让队员去将人抓住。
“文炳,文炳!怎么了?”等队员帮间谍简单处理伤口,被抬了过来后,黄友光才发现黄文炳正倚着墙,脸色苍白。
“心慌的厉害……”黄文炳用枪杵着地面,右手扶着墙,吐出五个字。
“放松~放松~~~,没事了,深呼吸,大家都没事。听我指令,呼……吸……呼……吸……”黄友光熟悉这个状态,轻轻的拍着黄文炳的背,温柔的说道。
这是应激反应,许多新兵第一次上战场都会出现,特别是近距离出现爆炸,遍地尸体甚至遍地肢体。
不过按道理说,黄文炳是老移民,建设兵团呆了那么久,后来又是民兵队长,手里没些爪哇部落土人的命,那是不可能的。
就先锋镇,上千公顷的良田,连绵的橡胶林、香料近,原先并不是无主的……
后世,一句开拓的时代,概括了这几十年间所有的一切…
“呼……我没事了队长,好多了。”好一会儿后,黄文炳双手撑着膝盖,缓了过来。
“怎么搞成这样?身体不舒服吗?别勉强,不舒服就先休息,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黄友光松了口气。
“没事了,刚刚就是害怕,要是偏一点点,打中谁就不知道了。”黄文炳摆摆手。
人群太密集了,他在开枪之前只是觉得这些人“碍事”,扣动扳机后,才猛然反应过来。
然后就是害怕,惊恐,特别是间谍飚血的地方,根据简单弹道估算,子弹距离卖煎饼的小贩不会超过二十公分。
这个小贩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如果今天他死了,他的父母妻儿会怎么样?
即便有着巨额赔偿,但是人命,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吗?一个家庭毁了,是能用金钱衡量的吗?
“队长,这人必须马上送医院,给他打几针,还有机会审一些情报出来。”队员打断了黄文炳的深思,阻止了他钻牛角尖。
“那就快送医院!”黄友光去路边小店借了块门板,把人放在上面,就往医院赶去。
这名间谍是一名地区性头目,他们挖了那么久才挖出来,掌握着泗水所有日本官方间谍的名单。
其中有不少是潜伏多年的间谍,正是因此,黄友光才下令在这种闹市区开枪。
虽然一个人没伤,但是他回去后,依然会受到惩罚。
…………
深夜,黄文炳翻来覆去睡不着。
“还没睡?还在想上午的事?”黄友光回来拿衣服,看到黄文炳坐在门口抽烟。
“队长,就是……我在想,我要是打偏了该怎么办。”黄文炳看着地上一地的烟头,神色迷茫。
“事情过去了就别想了,我的错,考虑的不够周全。”黄友光拍拍他的肩膀。
“今天上午的事,一是我相信你,你在培训课上展现的枪法让专业狙击手都大吃一惊。二来呢,是我个人的问题。”
“那不是一个单纯的间谍,那个间谍手里拿着不知道多少情报,还有巨大的情报网名单。”
“之所以不是自己开枪,那是因为我没有那个能力。但即便是重来一次,没有你,我还是会开枪,我可没有那个枪法。”
“为了保险,说不定,我第一枪就是打的小贩,然后第二枪再打目标。”
“你这是救了我。”黄友光毫不客气的抢过黄文炳手里的香烟。
黄文炳面色复杂,没有说话,黄友光见状,开始了忆苦思甜。
“你来南华的时候只有十来岁吧?”
“我来南华的时候,已经十九了,我还记得,那是光绪十八年。”
“我们村儿遭了大水,大水过后田地绝收,谁都能看见饥荒。”
“我们村儿都是一个姓,都是一家人,族老做主,将族中钱财集中起来,买来了粮食。”
“就凭着这批粮食,饥荒来临时,两个月,我们村儿没饿死一个人,然后……这消息被嫁进来的媳妇儿捅了回去,她家里被饿死了。”
“先是周围村子来借粮,借的多了,借粮不成,就成了抢。”
“发生了几次械斗,死了十几个人,好容易守住了,流民来了。”
黄友光将烟头扔掉,一脚踩上去,用力的扭了扭。
“流民过后,我们村儿九百多口人,三百多青壮,没几个活了下来。”
“我带着两个同村儿的弟弟妹妹跟着流民,流窜一个又一个地方,挖过草根,啃过树皮,吃过观音土。”
“你说,我一个村儿,我黄家,丁口近千,为什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你说,要是没人告密……”
黄友光看着黄文炳。
黄文炳心中有着怒火,虽然黄友光有了理由,但是却显得他非常自私,甚至不惜赌上无辜人的生命。
“国家和我那个村儿是一样的。”
“南华开国没几年,咱们还一穷二白,只有个爪哇岛的时候,就和荷兰人打了个血流成河。”
“后来又和日本,西班牙,到处打过来打过去,才有今天。”
“为什么?不过就是钱粮,这片土地太富饶了,随便撒点种子就长,咱们抢得,别人就抢得。”
“走吧,你也算民兵代表,我带你去看看,只能看,不能说,不能动任何东西,有什么问题,憋着。”黄友光笑了笑,拉着黄文炳就走。
……
泗水医院,地下室。
一个人腰上绑满了绷带,被死死固定在床上,动弹不得。
一旁有一个医生,正在给他输血。
“黄队,来了?这是?”
“我队员,三宝垄来的,队里其他人都认识,监督我的。”
“身份证明。”
“行,进去吧。”
经过三个哨卡后,黄文炳看到了他今天中午抓的人。
“老黄,你来晚了,这人骨头软,审讯结束了。”一个满面笑容的男人迎了上来。
“结束了?”黄友光一愣。
“没办法,这人伤的不轻,治疗起来很麻烦,成功率三成不到。”
“稳妥起见,我直接给上了药,迷迷糊糊的,他啥都说了,这是审讯记录,你看看。”
黄友光接过审讯记录,看了看黄文炳。
“你看,根据他交代,泗水里至少有三十多人,从青帝国伪装成潜伏过来,打入了我们内部。”
“底细不清的,只能是大规模移民时期,潜伏时间最起码十年往上了。”
“十年,足够升到一个不低的位置了。”
“你想想,要是我们的兵力部署对日本单方面透明了,会是什么后果?”
“所以说呀!我不后悔,即便枪毙我,我也不想我儿子再吃观音土。”
“被枪毙,可比被饿死或憋死,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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