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泽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承认我当时处理这件事的时候欠妥当,不该放任她上吊,任由事情传出去不加阻挡。
但你这么怪我,我也太冤枉了些,她跟她姐姐较劲儿,又利用松阳,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至今娶不上媳妇儿,八成都得怪她。”
顾玉意识到自己这样大发脾气很不应该,但是拉不下脸来认错。
君泽还在那里喋喋不休道:“还有,顾小公爷何必这么生气呢?你刚刚还不是说让我娶个王妃吗?反正我也娶不到,实在不行,我就成全了她。”
明明知道君泽后半句是开玩笑,顾玉语气还是冷然道:“你现在回去追她还来得及。”
君泽道:“那我这就回头。赵小姐虽然脑子有病,长得磕碜了点儿,但架不住人家不会乱发脾气。”
顾玉气结,扭头就要离开。
君泽快步追上她道:“你怎么总是这样,无论甘不甘心,总把我往外推。”
顾玉不搭理他。
君泽道:“你要是有赵小姐千分之一的主动,我做梦都得笑醒。”
顾玉闷头往前走。
君泽道:“还别扭呢?大不了我以后只让你一个人叫我君哥哥,天天给你买小玩意儿。”
顾玉把老虎面具盖在脸上,加快脚步。
君泽继续道:“醋味儿都飘到八百里外了,承认喜欢我就这么难吗?”
顾玉面具下的眼睛露出凶光。
君泽道:“我说过的,只要你向我走近一步,我就是你的了。”
顾玉忽然绷不住了,停下脚步,冲君泽哽咽道:“我喜欢你,但不代表我们就能在一起。你明不明白!”
她哪里是不愿向君泽走出一步。
她只是怕。
怕得到后又失去。
梦总有醒的一天。
她对圣上下毒之事君泽迟早会知道。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进退两难。
君泽停住脚步。
有些无措。
他不懂顾玉此时的哽咽。
不懂顾玉压抑已久的突然爆发。
顾玉的秘密太多了,他觉得女子身份只是冰山一角。
顾玉闷声道:“我回家了!”
君泽一把拉住她,将她抱在怀里。
他突然觉得不安,觉得他不知道的秘密会将他们二人带入深渊。
这次,轮到君泽来问:“花灯节,你会来吗?”
顾玉闷声道:“你来我就来。”
君泽说不清这种患得患失之感从何而来,喃喃道:“那就好。”
君泽放开了她。
任由顾玉转身走入人群,消失不见。
君泽看着顾玉离开的方向握紧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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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无极再入宫,圣上的身子已经大好,能够寻常走路,也不会感到心悸麻木了。
冷御医脱颖而出,时常跟在圣上身边。
看到绍无极进来,冷流低着头退了下去。
绍无极跪下道:“臣无用,让徐济跑了,现在已经全城追捕。”
圣上道:“怎么会让他跑了?谁走漏的风声?”
绍无极道:“臣会彻查内卫处。”
绍无极也不知消息怎么走漏的,但是暗查徐家的事,只有内卫处的人知道。
圣上皱起眉头,严肃道:“内卫处不可马虎。”
绍无极又道:“徐家的家产,被徐济搬空了,抄家时,所剩无多。”
圣上顿生郁气,徐家身为废后徐氏的娘家,这些年没少作奸犯科。
徐家的资产绝对不是少数,现在不翼而飞,让圣上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圣上道:“内卫处不是紧盯着徐家的吗?家产怎么还会被搬空?”
绍无极道:“徐家有条密道,大概是夜里从密道运出去的。”
圣上道:“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周全?”
圣上少有的责怪绍无极。
这件事算是内卫处摆到明面上的第一件事,这都没做好,让圣上对绍无极的办事能力有些不满。
绍无极素来冷硬的面容浮现出惭愧,道:“臣定会缉捕徐济,追回这笔钱财!”
圣上“嗯”了一声。
绍无极道:“另外,臣在抄家时,有几位朝臣前来阻止。”
圣上目光一凛,道:“都有谁?”
绍无极沉默了一瞬。
他醉心武学,除了圣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就算记住了那几个官员的样子,一时也想不起他们的名字,对不上他们的官职。
绍无极只得道:“待臣弄清了他们的名姓,再来上报圣上。”
圣上看着绍无极为难的样子,简直有气撒不出来。
他岂会不知道绍无极的脾性?
兵法能够倒背如流,十八般兵器样样精通,但是对朝政却漠不关心。
圣上带着些怒意道:“绍无极,往日朕重用你,在于运兵打仗,如今朕用你,在于朝堂,你若还是这种行事,朕真的要怀疑你能不能胜任了。”
绍无极郑重道:“臣定当痛改前非!绝不再犯!”
圣上道:“你下去吧,把那几个人官员是谁弄清楚,交给朕。”
绍无极退了下去。
绍无极刚走,冷流便又走了进来。
他如今与圣上是形影不离,圣上脾气不算好,已经尽可能克制自己了。
但绍无极带着内卫办的事不算漂亮。
等过了这个年,朝会继续,圣上已经能够预见朝臣对内卫处的反对声了。
但是处置徐家又没能给他带来实打实的好处,多少让他有些不满。
圣上扶着额头道:“朕的身子还有多久才能痊愈?”
冷流道:“最多不过半月,便可恢复如初。只是圣上依然不能过于劳累,不能轻易动怒。”
圣上松口气,道:“那就好。”
他可以借口风寒暂时推迟朝会,政务先由文翰司处理。
圣上又问道:“皇贵妃如何?”
冷流道:“皇贵妃的身体不似圣上康健,再加上小产,大伤元气,恐怕要修养个一年半载。”
圣上叹口气,道:“朕知道了。好生照看皇贵妃。”
冷流道:“是。”
圣上挥挥手,示意冷流下去。
福海公公在一旁侍奉着圣上用药,道:“御医院的御医们都已经告诫过了,没人敢乱说。”
宫里的手段不少,无论御医院穿插了多少人的眼线,但想让他们闭嘴,对于福海来说不是难事。
圣上嗯了一声。
他中毒之事关乎江山社稷,所有知情的人能杀的都杀了,杀不了的,都会被严密监视。
没有透露一点儿风声出去。
福海见圣上面带倦色,便默默退了下去。
他手里拿着拂尘行走在巍峨的宫殿之间,亦是十分纠结。
自从看到圣上伸出手比划出的那个五,他的心就再也安定不下来了。
逍遥王传信进来,问宫里的情况。
逍遥王已经敏锐地嗅到了这次不寻常。
因为皇贵妃流产和北方旱灾取消了除夕宫宴,这件事糊弄得了其他人,却糊弄不了善于洞察圣心的逍遥王。
宫里消息封闭,逍遥王路子虽多,但在圣上的严令之下,没人敢在这种紧张的时候穿花出去。
逍遥王打探不到任何消息,才把话问到他这里的。
福海也十分为难。
他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个“五”告知逍遥王。
他虽然是圣上的贴身太监,但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明面上他对圣上忠心耿耿,几位皇子谁都不沾边。
可到底记着逍遥王的几分恩情,一来二去,心也就偏向了五皇子。
同时,他又担心圣上的安危。
冷御医说圣上近期不能动怒。
仅这一条就足以让逍遥王胜券在握了。
若是逍遥王起了什么心思,不愿等圣上立五皇子为太子那一天,那么这段时日只要激怒圣上...
福海心头一跳。
他都能想到这一点,逍遥王不会想到这一点吗?
把圣上中毒,不能动气之事告诉逍遥王,固然可以讨好逍遥王甚至是五皇子这个未来之君。
可若圣上驾崩,皇位更迭,他这个圣上身边的老人也到了隐退的时候了。
就算不去给圣上守皇陵,也断不如现在在宫里,受一人驱使,万人奉承的日子。
可反过来,若逍遥王并未起心思,他将这个“五”告知了逍遥王,算是给了逍遥王一个天大的人情。
提前窥探了圣心,以后能做的事就太多了。
而他晚年若有逍遥王庇佑,自然好过许多。
福海一路走回歇息的茶间,还是没拿定主意。
福海的干儿子长丰过来,拿着一个手炉,谄媚道:“干爹,快拿着手炉暖暖。”
福海接住手炉。
长丰便忙不迭地给福海捏肩,道:“干爹照顾圣上辛苦了,儿子给您尽尽孝。”
福海闭着眼睛享受长丰的伺候,不经意问道:“长寿呢?”
长丰长寿都是福海的干儿子。
长丰道:“还不知在哪儿躲懒呢。”
福海一笑,明白了这俩小子间的弯弯绕绕。
就跟他当年和福禄一起争圣上身边第一太监的位置一样,明面上哥俩好,实际上恨不得把另一个人踩在脚下。
他比较幸运,当初得了逍遥王相帮,才有了现在的地位。
福海在心底重重叹口气。
人情债果真是最难还的。
罢了。
依他看来,逍遥王绝不是那种为了上位,就罔顾伦理之人。
福海勾勾手指,长丰便低下头。
福海在长丰耳边耳语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