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玉轻咳一声,道:“最近是挺忙。”
今年算是均田制正式实行的第一年,云卢县和常中县大丰收。
均田制的益处和弊处都暴露出来,总归是益大于弊的。
但一些弊端也要尽快处理。
两县县令与顾玉来往的书信有厚厚一沓,再加上王丞相咬住文翰司不依不饶,朝堂上明枪暗箭,交锋不断。
她的确忙得脚不沾地。
当然,对君泽也存着几分躲避的心思。
君泽看顾玉就像是看待一个负心人,道:“忙到连见我一面的时间都没有吗?”
顾玉不自在道:“谁让你告假这么久,不然在朝堂上也能见见。”
君泽道:“我被圣上打伤,总要好好养身子。”
养身子是其次,这点伤君泽还不看在眼里。
只是现在圣上的气没消,就算上了朝,也抵不过挨骂挨打白受气的份。
多做多错,便以养伤的名义暂且避一避祸。
君泽从榻上坐了起来,补充道:“当然,我已经养好了。”
顾玉假装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忙转移话题。
想到刚刚君泽的话,便道:“你在圣上身边也安插了人?”
今日她跟圣上说话的时候,在勤政殿的人不少,顾玉一时猜不到是谁。
君泽轻飘飘道:“我跟福海有些交情。”
顾玉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是圣上的贴身太监。
难怪从前君泽做什么事都能投圣上所好。
君泽一手撑着脑袋,道:“你可要好好谢谢福海公公。”
顾玉奇怪道:“为何?”
君泽裂开嘴一笑,道:“废后徐氏早产那个雪夜,可是福海冒着极大的风险,在圣上面前提醒你还跪着。你说,你该不该谢?”
顾玉惊讶了。
事后家里人是说过福海在宫门下钥前,派人把她抬出宫的。
但顾玉一直以为是六皇子带着当时的德妃搅乱长春宫,才让圣上想起她来。
没想到福海也从中帮忙。
看着君泽一脸求夸的样子,顾玉一笑,搬来凳子坐在他跟前道:“我是该好好谢谢福海公公,还是该好好谢谢王爷?”
君泽目光灼灼看着她道:“肯定是谢我,没有我,福海公公哪儿有闲心管你的死活。”
君泽跟顾玉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
顾玉喜欢把所有事埋在心里,冷暖自知,默默付出,又默默承担一切。
想撬开她的嘴无异于痴人说梦。
只有深入观察她的行为,才能了解她这个人。
若非君泽死缠烂打,不肯放弃,怕是一辈子都不知道顾玉待他的心意。
可君泽却是肆无忌惮,没皮没脸,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该邀的功一定要邀。
尤其知道邀功后,能得到某些好处,就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
果然,顾玉听到这话后凑近他,居高临下地亲了他的额头,道:“谢谢你。”
君泽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但嘴上依然不饶人,道:“就这么完了?”
顾玉道:“你还想怎么样?”
君泽伸出手,顺势揽住顾玉的脖子,亲了亲她发红的耳珠。
他在顾玉耳边轻声道:“人都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可见顾小公爷道谢的心不诚啊。”
顾玉拳头抵住嘴,轻咳一声,道:“近来事忙,没有旁的心思。”
君泽失望起来。
他已经暗示顾玉他不在意她的身份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让顾玉依然无动于衷。
还是说女孩子脸皮薄,就连顾玉也不例外。
但失望归失望,君泽的手依然不老实,两根手指捏住顾玉的耳垂,简直爱不释手。
顾玉觉得痒,笑着侧头躲避。
君泽正捏得起劲儿,怎么会轻易放过,伸出手去捉,却被顾玉反手捉住。
顾玉垂下眼帘,看着君泽的手,道:“对了。”
顾玉站起身来,从书柜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道:“喏,以前被你退回来的旧物,你还要不要。”
君泽道:“要!怎么不要!”
君泽从七岁练武拉弓开始就戴扳指,十年如一日早成了习惯。
寻常思索事情,也会不自觉摩挲扳指。
可自从被顾玉伤透了心,在顾玉大婚时以决绝的姿态把扳指还给她,手上就再也没有戴过了。
宁缺毋滥。
以前时常更换的物件,一旦遇见最喜爱的,便不愿拿次品敷衍自己了。
摩挲扳指也成了摩挲手指,可这么久了,依然不习惯,总是觉得少了些什么。
现在顾玉白净修长的手拿出扳指,替他戴在手上,让君泽失而复得的幸福感达到顶峰。
君泽道:“当时你是不是很难过?”
他的道德感不容许自己染指一个“有妇之夫”。
更无法接受顾玉明明喜欢他,依然选择跟其他人成婚。
他一次次靠近,一次次受伤,把扳指还给顾玉是他给自己最后的体面了。
如愿以偿地看到顾玉在大喜之日变了脸色,他却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感。
唯有令人发疯的空洞寂寥。
知道顾玉是女人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对顾玉来说,伤害有多深。
顾玉顿了一下,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道:“都过去了。”
君泽低声一笑。
是啊,万般辛酸苦涩,都过去了。
幸好他们都没放弃。
顾玉问道:“你在我房间里等了多久?”
君泽勾唇一笑,道:“闲来无事,等的是久了些,不过在你这里看百~万\小!说,便不觉得无趣了。”
顾玉没察觉君泽的笑意中满是戏谑,问道:“你看什么书?”
君泽勾唇一笑,把书递给顾玉。
顾玉只见深蓝色底的书皮上洋洋洒洒写着“择玉记”三个字,书名旁盖着不知名书局的章。
书名奇怪,纸质粗糙,倒像民间的话本子。
书页的翻卷,昭示着这本书被人翻来覆去看了许多回了。
顾玉随手一翻,上面写道:
“绿竹迎春翻翠浪,红蜡垂泪入芳心。”
顾玉愣了一下。
这诗句奇奇怪怪的。
随即,她在字里行间看到了两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
熟悉的名字和陌生的词语相结合,组合成许多令人面红耳赤的内容。
顾玉“噌”一声站了起来。
把书整个拍在君泽脸上,怒道:“你怎么会看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