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我帮你把裴丫头之间的那道气机给推演出来?”易北斗轻轻将茶杯放在桌子上,看着裴玉藕头顶上那副画卷,笑意盈盈。
嘴角的胡子上还挂着几粒小水珠,随着他嘴唇的一开一合而颤动着。
扶翼知道这老头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
“不想。”
易北斗一看这臭小子不上当,强行将那个已经涌到嘴边就要说出口,用来作交易的问题给压了下去,循循善诱道:
“看样子这似乎关乎你的修行大道,确定不要我帮你算算?今天恰巧遇上了我,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扶翼虔诚地闭上了眼,认认真真地合上双手,做了一个佛门合十礼,一板一眼道:
“命由天定,易施主,这类窥探天机逆天而行的事情我劝你还是少做为妙,和裴姑娘之间的那缕气机是什么,我已经不在乎了。”
易北斗看着这臭小子的装模作样,强行按压下抽人的冲动,将头别过了一边。
他娘的,跟我这类推演术士说这种话,这不是纯属找抽吗?
扶翼突然睁开眼,嘴中蹦出了两个字,“不过,”
易北斗被这兔崽子一番毫无逻辑的话搞得有些神经大条,心境就彷佛一叶在风雨波涛中起伏无定的小舟,一会儿是无关大碍的小浪,刚放下心,随即冷不丁地又来上一个泼天巨浪,一不小心就得人仰舟翻,
整个一颗心就没怎么安稳过,一听到扶翼说出“不过”两个字,立马接过话茬道:
“不过什么?”
“不过,”扶翼伸出一根修长手指,指着场下一人道:“我想让你算一算他。”
易北斗顺着他的手指的方向,将目光停留在了曹沫的身上,皱着眉道:
“算他什么?”
一见易北斗思考的节奏被自己打乱,扶翼在心底暗自笑了笑,随即沉声道:
“以前、身上所占的气运以及,未来。”
易北斗看着坐在桌子对面那个脸色异常平静的白衣少年,几乎没怎么思考两个问题便接连脱口而出,
“连你都不清楚他的来历?”
“那你们是怎么做到如此的……呃……亲密无间的?”
扶翼盯着易北斗那双发着银色荧光的瞳孔,嘴中缓缓说出了三个字,
“不清楚。”
两问一答,
既不清楚来历,也不知道为什么便如此亲密无间,这确实是他发自心底的答案。
扶翼将头轻轻仰起一个微小的角度,盯着头顶上易北斗召唤出来的那片星空,在他的脑海中,与曹沫几人在一起的那些画面涌了上来。
也许,这便是情义吧,他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另一边,易北斗对于扶翼给出来的答案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他的来历其实很好说,只是他的未来,”易北斗长呼出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开口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这整片天下都极少有人能推演出来,”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扶翼点了点头,脸上神色松懈了不少,似乎这个答案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至于他身上的气运,这个可以稍微窥探一二,不过需要一些东西。”
“是布置卜筮阵法的材料吗?”
听到扶翼这句话,易北斗立刻产生了一种想法,面前少年身上绝对有自己需要的这几种材料。
果然,扶翼手腕一翻,几样散发着浓郁气机的物品便出现在了易北斗眼前,
“这是一株通幽蓍草,三片符纹龟甲,还有五块三生石,这些够吗?”
扶翼在说这句话时,脸色自始至终都很平静,彷佛就是在和易北斗摆一场寻常的龙门阵,聊得东西都是些极为平常的家长里短一般,
可是,易北斗此刻的心神却大为颤动,
他不止是被扶翼拿出来的这三种极其稀有的卜筮材料震撼到,更是为他这么轻易地便拿出来这些东西彷佛早有预谋般的行为所震撼,
似乎是为了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一直在等这么一个机会。
“怎么,这些不够吗?”
扶翼将那三样极其罕见的东西在那张与之相比廉价到根本不值一提的油污桌子上排开,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易北斗没有将目光投向桌子上那几件稀罕的卜筮之物,而是抬起眼眸看向扶翼,
此时他看待扶翼的眼神与之前刚搭上话时相比,早已经大相庭径,用天壤之别来说或许更加准确,
之前只是稍稍赞赏,而现在,已经添上了一丝钦佩。
同样的,看到扶翼如此的大费周章,他对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也更加好奇。
“值得吗?”易北斗笑了笑,习惯性地捋了捋颔下的胡须。
“值得。”扶翼回答的干净利落,眼神依旧是那般平淡,如一眼幽泉。
易北斗笑着问道:“你现在这副样子,很少人见过吧。”
扶翼提起那壶已经凉透了的茶水,给自己斟了一杯,盯着茶杯中那些上下悬浮的墨绿叶渣看了一会儿,轻轻呷了一口,
“你猜对了。”
“我劝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易北斗向前看去,目光掠过曹沫三人,掠过星空势边界,掠过远处那些只能窥见隐约一角的青山,似乎还没有达到尽头,随即补上了一句,“会很危险。”
“我比你,更清楚。”
听到这句话,易北斗愣了片刻,终于没再说什么,直接在桌子上用那几样物品熟练地摆出一个引灵阵,
随着一道玄妙法阵在桌面上这方寸之地亮起,他又将几样辅助阵法运行的灵物一一抛到了桌面上。
一株紫色莲花从阵法之中快速生长出来,不一会儿便摇曳生姿,紫色莲花上面脱离出来一枚花瓣。
易北斗将那枚脉络分明宛若实物的花瓣轻轻送了出去,紫色光芒飞向曹沫,在他的头顶悬浮着。
扶翼看着桌上阵法中生出的那道紫色莲花,惊叹道:
“没想到易老前辈竟然知晓气运莲花的培育方法,真是让晚辈大开眼界。”
易北斗笑骂了一句,没有理会扶翼的恭维,认认真真地运起灵力维护桌子上那株正逐渐凋谢的紫莲。
“以前只是听说过这类玄妙法门,如今有幸亲眼得见,易老前辈真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啊。”
眼看桌面上那株紫莲即将完全凋谢露出里面的莲蓬,终于也是长舒了口气,这才收敛气机,笑着开口道:
“这类气运紫莲的培育方法倒不是什么不传之秘,只是我担心这小子身上携带的因果太重,怕寻常气运莲会承受不住,所以自作主张地想着用三十六品气运莲来看看,”
“得这枚莲花完全培育出来你的这些材料恐怕也已经所剩无几,你小子不会心疼吧。”
扶翼满脸期待地看着桌子上那枚已经枯萎到只剩下莲蓬的紫莲,笑着摆了摆手,道:
“不打紧,不打紧,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宝贝的,我比较在意的是曹沫身上携带的气运到底有多少,能激生出多少枚莲子。”
“我有个问题,”眼见此时的扶翼兴致极高,易北斗抓住机会开口道:“毕竟帮你小子做了这么一件事,别跟我打哈哈,你认真回答我,怎么样。”
扶翼点了点头,
“你说。”
“你是不是想借他身上的气运替你挡天劫。”
扶翼极为认真地摇了摇头,沉声答道:
“不是借,是依托。”
得到答案,易北斗盯着扶翼那张还算是眉清目秀的脸颊沉默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炼化这具仙人遗蜕但又不替换本体是想做什么了。”
听到易北斗的这句话,扶翼倒是没表现出有多在意,而是伸出一个手指竖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对着那个即将绽开的气运莲蓬,压低嗓音道:
“别出声,结果就快出来了,希望不会让我失望。”
易北斗看着扶翼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轻声笑道:
“此时此景,咱们为何不打个赌。”
扶翼欣然接受了易北斗的提议,问道:“怎么个赌法。”
“这株气运莲最多能结三十六颗气运莲子,我们来猜猜曹沫能激生出的莲子的数量,咱们各说一个数,看看哪个数更接近答案,如何?”
“赌注是什么?”
“赌注,十颗太平钱,怎么样?”
“好,”扶翼看了一眼呆立在不远处曹沫,随即开口道:“我觉得能出三十颗气运莲子。”
听到他的话,易北斗很不讲前辈风范掐指算了算,随即笑着道:
“我赌三十三颗,我对这小子有信心。”
听到他报出来的有零有整的数字,扶翼当即不干了,抗议道:
“易老头,要点脸好不,这是在打赌,要是到了赌桌上你这样做就是在出老千,得断手断脚的!”
“小赌怡情嘛,”易北斗安抚下满脸不忿的扶翼,笑着道:“你别这么激动,再说了,你跟在这小子身边这么久,肯定或多或少地了解他身上的气运,我才见他多久,这多不公平。”..
“你……”
随着赌约设下,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桌面法阵上的那株紫色光芒逐渐内敛的莲蓬,等待它的绽开。
当最后一点紫光收敛进那个玄之又玄的莲蓬中,凑在桌子前的两人听到一声清晰的脆响,整个气运莲蓬生机尽失,彻底枯萎。
看着空荡荡的阵法中央,将脑袋凑在一起的一老一少又同时低下头在桌子眼瞪着小眼,异口同声道:
“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