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里好像是有人的?”
刚刚走进,赵武便在身后惊声说道。
养济院的里面,远没有外面看起来那般恐怖,虽然院子中同样杂草横生,但明显是有人打理过的,在杂草之中有一条可供人行走的小路。
甚至于两边的空地上,还有就看见一垄一垄的土地,种着各种各样的菜蔬。这些菜蔬打理的很好,田地之中,一根杂草都没有。
这一切都证明,这个养济院并不是李泰想象中的兰若寺,至少是有人长久的居住在里面的。
果不其然,李泰走的近些,便在前方的院子中听见的人声。
应天府的这座养济院不止是哪朝的豪门大户留下来的,七进的大宅子,比李善长的国公府还要大,占地面积都快要顶上后世一座小公园了。
朝着有人声的院落走近后,果然发现虽然那里的房屋虽然也有些破败,但至少是维修过的,而不是废墟,勉强能够住人,院子中大大小小十好几个小孩子,灰头土脸的,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此时一个个却都蔫的很,想来是太饿了,不想白费力气。
在其他的便是一些老人,大多数都是残疾人,缺胳膊少腿的都算是好的,李泰甚至看见一个躺在草席上的老妇人,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只左手,也不知平日里是怎么生活下去的。
只不过这院子中却有一人与这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在这养济院中,所有人,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即便是四肢健全的,也都是面黄肌肉,衣着破烂,活干脆就是光着身子,只有下半身有全是泥土的布条遮掩一下。
在这种生存都是奢望的条件下,所谓羞耻不过是强加之物。
可就在这一片炼狱一般的场景中。却有一女人,身着一身白纱衣衫,锦绣罗裙,行走在人群之中。
身段曼妙,虽比不上柳清薇妖娆妩媚,却十分高挑,女人用轻纱蒙住了面容,看不清相貌,但只看眉眼,便绝对是个至少不输柳清薇的美人。
只可惜,女人秀发高高盘起,这便意味着女人早已嫁做人妇。
只不过这女人嫁不嫁人都和李泰没什么干系,他只是好奇,这明显不属于这养济院的女人,为何待在这里。
江南锦绣之地,却也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穿得起绸缎的衣裳的,那一身绸缎做的罗裙,不谈做工,淡淡是那布匹的材料费,就少说也值个几两银子。
无论是从衣着打扮,还是自身的气质,这女人都与养济院的场景显得格格不入,更别说女人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小姑娘,抱着一个感觉都快要比她还要沉的大箱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只不过很快,李泰便知道这女人是来做什么的了。
只见那女人来到一白发老妪的面前,不顾地上灰尘,女人直接坐在了地上,身处白皙细嫩的小手,放在了老妪那肮脏不堪的手腕上,看模样,好像是在切脉。
义诊?
李泰瞬间明白了这女人是在这里做什么,心中更是好奇,这天底下竟还有这般善心大发之人,而且还是个已经嫁做人妇的女人?
明朝礼教,男女之防虽未到清朝那般严苛,但是存天理,灭人欲的口号早就已经提出来了,这女子嫁了人还能出来抛头露面的做义诊,不由得让李泰大为震惊。
“咳咳咳!”
那老妪先是咳嗽了好一阵,而后开口对着面前的女人说道:“沈小姐,老婆子我这就是贱命一条,眼看着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就别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了,这儿不安生,什么人都有,沈小姐你还是快走吧,咳咳!”
“和你说过了,少说话,肺者脏之盖也,肺气盛则脉大,脉大则不得偃卧多语,我给你吃药,你有按时吃么?”
女人声音清脆,虽然头发盘起已嫁作人妇,但只听声音还宛如少女般动听清澈,天真烂漫之下还有点装出来的威严。
“老婆子饭都要吃不起了,那还有闲钱买药啊,有那钱,我留给我的乖孙儿让他能多活一阵,是一阵……”
老妪的声音虚弱不堪,但也确实是实话,饭都吃不起,横竖饿死病死都是死,还不如吃顿包饭再上路,也好过当个饿死鬼。
女人叹息一声对着身后言道:“萍儿,药,钱!”
那萍儿支应了一声,放下怀抱着的大箱子,从中掏出一包用油布纸包裹好的药,同时还从荷包中翻出一块碎银子言道:“夫人,没有铜钱了,只剩下银子。”
那女人听着顿时回头,脸色一变,而同样,一旁看热闹的李泰也是如此。
这小丫鬟不通人间险恶,贸然在这种地方漏财,李泰瞬间便知道要出事。
果不其然,在小丫鬟将银子拿出来的一瞬间,周围原本嘈杂的养济院内,突然为之一肃。
所有人都眼神贪婪的看着小丫鬟萍儿手里的那二两碎银子。
虽然还没有人出面上来明抢,但是已经有许多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那女人显然也意识到了好几个十分危险的眼神,一把将小丫鬟手里的银子抢回来,甚至不敢交给那老妪,因为她知道,只要她一走,那这老妪即便是有了钱,只怕也没了命花。
“沈姑娘,药我收到了,我会煎着喝的,你快点走吧!”
那老妪的声音已经带了些哭腔,她也害怕,既害怕这姑娘好心办坏事,让她这老婆子死于非命,更怕这人美心善,菩萨下凡般的人因为她实在了这养济院中。
“萍儿,东西拿上,咱们走!”
匆匆说了一句,留给那老妪一个抱歉的眼神,只是刚想转身离去,便有一个只是听着就让人生厌的声音响起。
“小娘子,我也生了病,背上长了好几个烂疮呢,你既然这么心善,何不给我也看看,顺便也赏几个大子,让我也去买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