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朱元璋,刚刚坐上皇位三年,远不是后世那个死了朱标后,行事在无所顾忌的铁血帝王。
因此,这次空印案接连杀了那么多的地方官员,还是让朱元璋有些郁闷。
并非是舍不得杀人,只是朱元璋觉得,如今坐天下的感觉,远比不上当年打天下时来的畅快。
明明已经赶走了残暴的元人,为何这些官员们依旧如此,看起来似乎和元廷统治之时似乎并无变化,这甚至让朱元璋有一种挫败感。
心中苦闷,朱元璋自然而然的便来寻李泰。
刚被李泰请进门,还未等朱元璋开口,就见李泰一脸兴奋和期待之色,却又表现出一幅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朱元璋见状顿时一奇,李泰可从未有过这般扭捏时刻,于是便问道:“泰儿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大可以直说。”
李泰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有些局促的说道:“那个,这比赛也算是办下来了,赈灾的粮款也有了眉目,这丹书铁券……”
李泰话还没有说完,朱元璋便是猛地一拍大腿,这几日因空印案一事,牵扯了他太多精力,还真就将李泰心心念念的丹书铁券给抛之脑后了。
“泰儿莫急,圣上这几日有些繁忙,想来过几日便会赐予你的!”
“是!”
李泰心中有些失望,却还是点头称是,随后疑惑的问道:“四爷今日所来又是为了何事?”
提到今日前来的正事,朱元璋脸上顿时一暗,随后问道:“最近空印案一事,你可清楚?”
李泰笑道:“这报纸内容都是我挑选的,我又怎么会不知道此事!”
而李泰心中所想的其实是,这事本就是他和杨宪挑起来的,他怎么可能会不关注呢。
而后李泰又看着朱元璋稍微有些疲惫和黯然的神情,便又不解的问道:“四爷,你不是早就辞官了么,这空印案难道还能牵连到你的身上,怎么如此萎靡?”
朱元璋先是摇了摇头,而后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泰儿,你觉得圣上这一次杀了这么多地方官员,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李泰一愣,他未想到四爷竟然会问这种问题,先是想了想后,方才回答道:“对,也不对!”
朱元璋面露不解,而李泰便已经解释道:“不对的地方便在于,圣上手段太过狠辣,须知道,一夫在囚、举室废业,正所谓法不可轻枉,枉则毁一户百姓数条人命。”
“圣山看似杀了那些官员,可实际上,却也牵连了那些官员的亲眷们。”
“至于我说对的道理,同样源于此,法不可轻枉,这群官员之所以被圣上赐死,其根由还是因为其自身犯了错,枉了法,此乃是咎由自取!”
朱元璋听的连连点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本就是这群人犯错在先,他杀之本应问心无愧,却又莫名的觉得心有不安。
同时李泰也不等朱元璋问,也直接提出了解决的办法,有条不紊的言道:“想要避免再次出现这种情况,那便是需要一套完善可行,且执行严格的律法约束,一切依法办事,即便是圣上,最多也只能由参订律法的权利,而不该对已经设定好的律法的执行结果过多干涉!”
朱元璋眼前一亮,此提议正是与他内心的一些想法不谋而合。
他一直觉得如今的《大明律》不够完善,所以历史上,除了大明律以外,他还另外编纂了一本《明大浩》,算是对大明律法的补充,只不过传到朱允炆的时候,便被废除了,后世的明朝并未袭用。
原本《明大浩》应该是在洪武末期方才开始制定,但是此时李泰提醒了朱元璋,让其先在便动了修撰《明大浩》的念头。
有了目标,朱元璋头脑瞬间一清,也不会在东想瞎想,看着李泰的目光愈发欣赏,他的想法果然没错,有什么不好拿主意或是困惑,过来找李泰准是没错。
只不过现在朱元璋才刚刚坐下,虽然解决了自身问题,但就这么离去未免有些可惜,想了想后,便又问道:“泰儿此言甚好,只是泰儿,老夫我还有一事不解。”
“四爷自说无妨!”
“你觉得一个好官应该是什么样的?”朱元璋有些郑重的问道。
李泰不知朱元璋为何要问这种问题,却还是依照着自己的理解言道:“晚辈认为,所谓好官,在《西山政训》中记载的便已经很明白,需知晓何是为官四勉,何谓去民十害。”
《西山政训》出自宋朝,真德秀所写,真德秀其人,深得朱熹真传,被视为朱熹之后的理学正宗传人,与魏了翁齐名,创“西山真氏学派”。
李泰虽然看不上朱熹的学说理论,但是身为朱棣弟子的真德秀却是有几分能耐的。
真德秀自幼出身贫寒,父亲早亡,还是靠着倒插门给人当上门女婿,这才有资本继续求学读书。
之后的仕途也称不上是顺遂,十八岁风华正茂便高中举人,次年登进士第,却无资格留京任职,被发配到了偏僻地方当了一人通判。
再之后几经调任,因不满史弥远的降金政策,写了几篇文章讥讽,更是那里苦那里偏,就被调到那里去。
一直到三十年后,史弥远死,其余党羽也被贬降,而几乎将整个大宋清苦地方的官职任了个遍,但政绩却依旧漂亮的真德秀这才得到了提拔,最高官至户部尚书,后又升任参知政事,大概相当于副相,只是还不等他有什么作为,就已经患病不得不辞官。
可以说真德秀虽然是朱熹的弟子,但毫无疑问他是个能做实事的,尤其是他特殊的仕途,几乎将大宋的官场看的一清二楚,之后便写出了《西山政训》。
此书的内容大概便可以称之为封建社会时期的公务员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