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部光修又一次来到了首领办公室。
这一次阔气的落地窗被厚重的布料遮住, 只有阴暗的烛火在中间充当照明工具。
黑暗侵蚀着未被照亮的地方,让整个屋子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森鸥外坐在主位上,双手交叠成塔状放到下巴上。
他闭着眼睛, 烛火照亮了他的脸, 表情严肃,没有了平常的笑意, 在听到賀部光修的脚步的时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
“森先生,下午好。”賀部光修贴心的关上了门,将门外的灯光也遮盖住了。
“賀部君, 好久不见。”森鸥外开口, 声音低沉, 带着些许的疲惫,但是气势十足,他决定带着长辈的慈爱说道:“这么久没见, 又长高了不少。”
“……森先生, 您真的看得清我吗?”
森鸥外刻意制造出来的紧张气氛被瞬间打破, 导致他一口气没喘上来,又咳嗽了两声, 迫于无奈的举起了手上的遥控器。
机械轮轴转动, 发出了迟钝的声音, 将窗帘缓缓的卷起, 但是很不幸, 轮轴没保养好,卡在了中间,上不去下不来, 只能从底部透露出半截的光来。
賀部光修没忍住, 细微的笑声从唇齿间溢出来, 潺潺溪水一般。
大概是声线过于好听的原因,所以不会让人觉得冒犯,却成功让森鸥外举着遥控器的手僵持在了原地。
在旁边恭候的太宰治扶额,走到了落地窗的旁边,伸出脚来,狠狠的踢到了旁边的开关上。
开关不堪重负的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响声。
随后刺啦一声,窗帘瞬间拉了起来,光线照进昏暗的房间,忽如其来照的强光让賀部光修下意识的眯了眯自己的眼睛。
“坐吧。”森鸥外强装淡定,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亲自起身拉开了旁边的座椅。
賀部光修揉了揉酸涩的眼睛,乖巧坐下:“冒昧打扰了森先生,我又来跟您谈一笔交易了。”
“太生疏了賀部君,什么交易不交易的,我们以后不是师兄弟吗?”
森鸥外没给賀部光修信物,却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还带着长辈对晚辈的慈爱。
賀部光修沉默了片刻,脑袋后面的毛绒小猫皮筋随着他的叹气晃动了一下:“是夏目老师要我来的。”
已经开始叫老师,这就说明夏目老师已经单方面的承认了賀部光修的身份。
现在賀部光修还愿意过来寻求信物,仅仅不过是看在夏目老师的面子上罢了。
森鸥外妥协了,他笑着起身,亲自给賀部光修倒了一杯红茶:“已经很久没有交易需要我亲自谈了,我倒是蛮感兴趣的,所以賀部君的交易内容是什么?”
“您的命。”
森鸥外的眼神随着这三个字瞬间犀利了起来。
他的手一抖,杯子落在杯垫上的时候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打破了刚才森鸥外刻意营造的轻松气氛。
賀部光修看向了森鸥外,规矩的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轻扣着裤子的布料。
森鸥外作为首领的气势在这个屋子里面铺满,虽跟今天见过的宣传官有异曲同工之妙,但那股子黑暗的气息却乘以了多倍,强势的将賀部光修钉在了椅子上。
賀部光修顿了顿,这次却没有让步,他大胆的抬起头来,那双漂亮的湛蓝眼睛里带着一如既往的势在必得。
他高傲的抬起头来,如同一只傲娇的猫咪,丝毫不带畏惧。
“这件事只有内务省等高层知道,而我碰巧刚得到了内务省的一个职位,收到了来自于欧洲的暗杀者马上要来到横滨的消息,他的第一目标……是您。”
賀部光修将最后两个字咬的很重,他弯起嘴角,温和的说出了爆炸性的消息。
“只是暗杀者?”森鸥外将椅子转到了落地窗的那边,从这个方向看外面,能看到整座横滨。
作为港口afia的首领,森鸥外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被暗杀过多少次了。
仅仅只是暗杀者的话,似乎并不足以让他畏惧,而賀部光修刚才的话语一听便是还有内情。
“此暗杀者,名为魏尔伦。”
太宰治听到这个名字,眼睛猛地睁大,他有些不敢置信的询问:“光修君说的……是兰波先生的前搭档吗?可是兰波先生在死前……”
“说他死了。”賀部光修垂下眼睫来,轻笑,从怀里掏出了近期的文件,放到了森鸥外的面前。
“保罗·魏尔伦并没死,兰波先生在恢复记忆的时候就着手消除了他的部分消息,但是近期他犯下了多次暗杀欧洲的上层官员的罪名,甚至在前不久暗杀了英国的女王,若不是提前做好了措施,怕是已经得手了。”
“您应当知道‘钟塔侍从’吧,他轻轻松松的杀害了一整个异能骑士队,手段极其残忍,您是军医出生,那应当知道没有外伤,但是体内的骨头却被切成1228块碎片的痛苦。”
“那这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森鸥外将文件拿到了手里。
‘钟塔侍从’这个名词,是被女王亲自授予骑士爵位的特殊保护异能组织,如果说保护重要之人,没有组织会比‘钟塔侍从’强大。
而森鸥外的确对人体的结构异常的了解,所以在面对敌方额时候总是还能轻易的毙命,光是想象都明白这个暗杀者的能力到底恐怖到了什么地步。
“我并没有招惹过这样的能力者。”
“但您收留了中原中也君。”
森鸥外手一顿,手指被锋利的书页划开了一道口子,瞬间溢出了鲜血,他的脑海中已经形成了一个逻辑链,这点小疼痛并不会让他大呼小叫,所以他只是甩了甩手,看向了賀部光修,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他是来夺回中原中也君的。”賀部光修站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新的手帕来,蹲下身来,将手帕轻轻的压在了森鸥外手上的伤口处。
“荒霸吐本该孤独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本不应当拥有羁绊,您觉得能在搭档的途中,毫不犹豫的背刺信任他的同伴的魏尔伦,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吗?”
太宰治站在旁边,他的呼吸紊乱了起来,聪明的大脑很快的就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消除荒霸吐的归宿。”
而港口afia就是荒霸吐的归宿。
这就是为什么森鸥外会变成魏尔伦的第一暗杀目标的原因。
“賀部君为什么帮我?应当不仅是夏目老师的要求吧。”
賀部光修了然,这的确是个好问题:“森先生,如果我在镭钵街的时候,就将荒霸吐的事情告知政府,您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森鸥外和太宰治都知道结果。
中原中也会回到实验室,被所有科研人员包围,回到最开始的危险边缘,享受着孤独,厌恶着一切,渴望着自由。
而现在中原中也不仅有了归宿,甚至有了青年会的同伴,他已经不再孤独的原因,来自于面前站着的这个,过于温柔的异能特务科的副局长。
“在魏尔伦的眼中,我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在龙头战争的时候,我跟中原君又多次有羁绊,那么在您之后,唯一能给中原君留下后路的,便只有我了。”
“您是第一暗杀目标,那么帮了中原君良多的我,就是第二个。”
“这个理由可以吗?”賀部光修站起身来,冲着森鸥外伸出手来:“那么森先生,要跟我做这笔交易吗?”
[逆着光的小光修真的绝美。]
[老婆老婆老婆,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情报不多·賀部光修。]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这次内务省给賀部光修的职位,虽然什么实权都没有,但是查阅秘密文件什么的是完全可以的,小光修是不是在引荐中原中也之后,遇到武明建斗这件事情的时候,也做好了这个方面的准备啊。]
[所以说,前面的那个你有什么问题,能不能评论区问,好长的一段,挡住我舔颜了。]
[虽然很长,但是细思极恐啊。]
[你们不会觉得在武明建斗的那件事中,賀部光修选择孤军奋战,就是为了这个职位吧。]
[前面的你想想,那时候黑账本的时候,小光修就已经看出来了魏尔伦没死的事情,他用这个跟兰波做了交易啊。]
[靠,你们说的好有道理,愣是给我看傻了。]
[所以小光修以此为契机,知道内务省肯定是给这种补偿,特意来寻找当时的资料的吧。]
[小光修,你还是人吗?]
[我们至今不明白賀部光修的分析能力到底恐怖到了什么地步。]
[这都是你们的揣测吧……]
“賀部君,当初你在见到兰堂的时候,达成的交易应当是不泄露有关于魏尔伦还活着的事实吧。”
不愧是师兄,只是这些简单的情报就能迅速的了解事情的真相。
森鸥外看着賀部光修沉默不语,便知道这就是賀部光修已经默认了。
“你为了遵守跟兰波君的约定,一直按捺不动,可是賀部君,在你给我的资料上,写的很清楚,在那个恐怖分子的事情之前,是魏尔伦开始暗杀的开端。”
所以说在看到第一例暗杀事件的时候,这个孩子就很快的警觉了起来。
他利用武明建斗,使得政府对他的愧疚而放出来权利,让他完成了拿到有关于魏尔伦的机密文件。
森鸥外看完了内务省的机密文件,随后合了起来递到了太宰治的面前,太宰治接过来,翻阅的时候不由得看向了賀部光修。
虽然早就对賀部光修的分析能力有所见识,但是在亲自跟进了之后,还是会感到震惊。
“交易总是两方的,賀部君想得到什么呢?”
賀部光修大胆的提出了要求:“我想要青年会的五人,除了中原中也外,成为我的人。”
太宰治倒吸了一口凉气。
每一次賀部光修提出的要求都大胆到令他都惊讶。
青年会,是组织新一代数一数二的强者,他们聚集在了一起,成为了港口Mafia的狼群,是首领除了中原中也和太宰治外,最为锋利的刀刃。
而现在賀部光修正在用这样好用的刀,来跟森先生的命作为交换。
这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森鸥外也站起身来,刚才賀部光修用来捂住他伤口的手帕掉落到了地面上,沾染上了灰尘。
又一次报废了賀部光修的一块手帕。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他们威严耸立,如同高大的猛兽在进行是否撕裂猎物的激烈心理挣扎。
半晌,低沉的声音席卷着疲惫传到了賀部光修的耳朵里:“我同意了,那么你的计划是什么?”
“计划?”賀部光修笑道:“我觉得这份文件足以让太宰君制定出详细的计划了吧,我记得他已经休假了好长的一段时间了。”
“哈?”在旁边事不关己的太宰治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声音,他看向了森鸥外。
这种不合理的事情快点拒绝啊森先生!
还有明明应该是賀部光修制订计划吧,怎么将目光聚集在我的身上了啊?
这是报复!太宰治咬牙切齿的看向了賀部光修,却看到他挑眉冲着他耸肩,一副我就是报复你能怎么样的表情。
太宰治磨着后槽牙,看向了森鸥外。但是森鸥外却摸了摸下巴:“賀部君说的有道理,那就交给太宰来制订计划吧。”
“既然如此我就先行离开了。”賀部光修又一次得到了森鸥外的让步。
看着太宰治扭曲的表情,他满足的走到了门口,但是却被森鸥外叫住:“賀部光修。”
这是森鸥外第一次没有对他用敬语,而是叫出了他的名字,賀部光修离开的脚步一顿:“怎么了?森先生。”
“如果是你的话,应当能从这件事情上完全脱身的地步,没有必要搅进这个浑水之中吧。”
賀部光修抿了抿唇,缓缓的弯起了嘴角,他说:“确实,我甚至可以抹去在镭钵街上有关于我去调查的事情,将一切引导到您的身上。”
“所以说原因是什么?”
森鸥外转过身来,他直面賀部光修。
面对这个恐怖到令人胆战心惊的小家伙。
賀部光修将手杖拄在地上,他双手交叠在手杖柄上,微微的扬起了下巴,余晖撒到了他的褐色头发上,在周围形成了一层光圈。
那一刻森鸥外仿佛看到了夏目老师站在他的面前,真诚的邀请他加入三刻构想的样子。
不愧是您啊夏目老师,教出来的孩子跟您真像啊。
“正如您所说,您是我未来的师兄,我不想让您死。”
賀部光修顿了顿,他的声音带着绝对的气势,从刚开始知道福地先生的微末事情之后,賀部光修迅速成长了起来,他温柔却一字一顿,声音却极其的清楚。
“这,就是原因。”
森鸥外愣了愣,最后遮掩不住的笑意从喉咙中泄露了出来。
太意外了啊这个小家伙。
这种回答,真的是……
[森鸥外这辈子没有人跟他说过不想让他死这样的话吧。]
[太宰也没说过这么感天动地的话呢x]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森鸥外是怎么将太宰治养成这样的,你看看江户川乱步,再看看賀部光修……]
[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运筹帷幄的森首领哽住的样子。]
[虽然森首领是屑,但是不得不说他笑起来的时候还挺好看。]
“賀部,你等等。”森鸥外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柜子里,找出了一枚弹壳来。
他走到了賀部光修的面前,摊开了手掌。
弹壳一看就被使用过,但是森鸥外却保护的很好,在阳光下甚至反射出了金属的光芒。
“这是?”
“这枚子弹,在我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它曾穿过了我的肩膀。”森鸥外指着自己的肩膀,描述着当时的场景。
看着賀部光修呆愣在原地的样子,森鸥外满意的眯起眼睛笑了笑,能看到賀部光修这幅表情,送出去了也不算亏本。
森鸥外对着三刻构想的最后一块拼图发出了真挚的邀请:“那这件事情就麻烦你了,小师弟。”
賀部光修看着被塞到手心中的弹壳,冰冷的金属却硬生生的烫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这算是我通过了?”在我带走你们港口afia的年轻势力之后?
森鸥外点头,随后严肃的压住了賀部光修的肩膀:“师弟,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当初福地君,是在哪把你捡到的?”
“啊?”
“我想去碰碰运气。”
“……”
賀部光修从港口afia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看着天边的太阳已经结束了一天的班,选择给自己放假。
太阳都有假期,而賀部光修悲催的发现在将文件给了川端局长之后,他又开始加班了。
他迈开脚步走向了一个住宅区。
他在一家店门前停了下来。那是一家旧台球吧。招牌上用蓝色字体写着店名“旧世界”,霓虹灯将照片点的透亮。
还有三天才到中原中也的一周年的纪念日。
賀部光修敲了敲门,门内迎接他的并不是人类的温暖,而是冰冷的枪口。
五把枪整整齐齐的朝着賀部光修的方向。
[上一个拿枪指着光修的人,坟头草都已经三米高了。]
[这种礼仪还是中原中也级别的x]
[森先生明令禁止所有港口Mafia跟賀部光修作对了吧我记得。]
[这是违背命令诶。]
[他们都敢背着森鸥外去找中原中也的身份资料了,还怕这个?]
自从跟夏目老师学习了这段日子,賀部光修已经能很好的利用弹幕所给出的线索进行整合分析了。
“太假了,中原肯定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你们在演戏。”
賀部光修轻笑着,银色的手杖被他保护的好好的放在家里,所以今天拿的是金色的那柄,他冲着在最后面站着的宣传官微微点头:“东西拿到了吗?”
“托您的福。”宣传官将剩下的四把枪拨开,弯腰,标准的来了欧洲的绅士礼:“请问您来到鄙舍是有什么要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賀部光修毫不在意他们警备的战斗姿势,自顾自的走到了屋内,找了个椅子坐下,他光是坐在那里,就如同青松一般,从未在别人面前展露过的上位者的气势瞬间散发出来,让信天翁忍不住后退了两步。
钢琴家握住了手上的钢琴线,信天翁也握紧了手上的砍刀,只有冷血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他们剩下人的目光落在了冷血的身上。
冷血能够感受出来一个人的异能的强大,他甚至开始颤抖了起来,如果不是同伴都在这里,他恨不得现在就夺门而出。
这代表賀部光修异能已经强大到了一定的境界。
他的行为让剩下的三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么紧张干什么?”賀部光修从台球桌上拿起了一个台球杆摆弄了一下,他不擅长打消遣娱乐的台球,他略有兴趣的摸了摸手上被保养的很好的台球杆。
“准备过来杀了你们的又不是我。”
这句话的隐藏意思在座的都听得懂,不是賀部光修,那么就是其他人要来杀他们。
“来一个我就杀一个。”信天翁的话语坚定,却惹来賀部光修一声轻笑。
“你笑什么?”
“来的这个人,你们不会有丝毫反抗的能力,只需要一息之间,你们就会全败。”
“怎么可能?”钢琴家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好笑的笑话。
賀部光修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台球打散,用一种极其不正确的姿势。
他看向了站在旁边沉默下来的宣传官:“你觉得呢?”
賀部光修,异能特务科的副局长,第二异能为‘超分析’,是整个国家唯一一个拥有两个异能的人,他的第二异能瞬间看透一个人的生平,甚至能将资料整合之后,看到一个人的未来。
而这样的人,就算是在撒谎,都绝对带有一定的目的。
他们对抗賀部光修的可能性几乎等同于零,所以说賀部光修连撒谎的可能性都没有。
“感谢您的警戒。”宣传官很快的明白賀部光修是来给他们送情报的:“但是我不理解,我们跟您并没有任何的交集,您为什么要帮我们?”
賀部光修笑着眯起了眼:“回答你之前的第一个问题,我来到这里的原因。”
“我是过来看看未来专属于我的部下,跟他们进行一个友好的交流会。”
“什……什么……”
此时被另一只野犬整整追了一天的藤木友介留下了悲伤的泪水:“所以说……非要跟我决斗的原因是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