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张了张嘴,表情瞬间呆滞下来,几次开口想要说话却又张嘴不知说什么,默了好一会,忽的一道清泪蜿蜒而下。
他看向皇上,嘴皮轻颤,“儿臣......得了疯病?”
孩童时期得了疯病,一并病了十来年,现在突然脑子清醒了,甚至不知自己得了疯病。
脑子里最大的最鲜明的记忆,就是那片后湖和发生在后湖的那件骇人事件。
皇上忽然觉得,他自己一定是真命天子。
要不然怎么才刚刚折了一个太子,他正惆怅这朝局该要如何平衡稳定,老天就送来一个六皇子呢。
就算六皇子痴傻了这么多年,可这孩子如今......模样清俊,玉树临风,若是加以调教,未必就不能派上用场。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补偿。
闹出一个太子那样不成器的混账东西,现在补偿给他一个六皇子。
乱糟糟的一个生辰宴,现在老天用一个六皇子补偿了他。
这想法在心头一起,皇上抬手摸了摸六皇子的发顶,“好孩子,以前疯不疯的不重要,咱们且看日后。”
六皇子看着皇上,“儿臣的母亲......”
六皇子疯的时候,他母亲还不是妃位,是后来定远侯府世子苏南淮掌管南疆十万大军,在军中牢牢扎根,六皇子的母妃与定远侯府世子苏南淮夫人的母亲是手帕交,这拐着弯的关系七拉八扯,皇上看在苏南淮的面子上,提了妃位。
这些年虽然她膝下只有六皇子一个痴傻皇儿,但在宫中过得还算舒服。
后来定远侯夫人勾结端康王作乱,皇上盛怒之下将定远侯府阖府软禁,怒火虽然也牵连到她那里,但倒也没有褫夺她的妃位。
皇上庆幸自己当时的英明。
当然了,那样的英明也只能是他这样的千古明君才能做得出来。
那时没有褫夺她的妃位,此时看着六皇子,皇上道:“你母妃很好,她若知道你康健起来,必定高兴,你先陪着朕,等朕这里处理完了,和你一起去你母妃那里。”
六皇子点了点头,没再多言。
皇上则让张院使将六皇子带到内室去进一步检查一下。
等人进了内室,皇上这才看向太后,他那雍容华贵的母后。
“朕竟然不知道,母后不光容不下朕心爱的女人,连朕的皇儿母后也容不下,这诺大的皇宫里,母后是不是一直都觉得,顺你者昌逆你者亡?”
六皇子莫名其妙突然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太后始料未及。
当年的事,六皇子的确是亲眼目睹了,他能连细节都说的明明白白,皇上已然相信了六皇子的话,太后再多辩解都是徒劳。
只能道:“那赵贵人是你从江南带回的瘦马,进你府里之前就是别人的棋子,哀家同你说了那么多次你都不肯听,哀家不处置掉她,难道活活看着她惑乱江山?
这江山是陛下好容易才挣来的,哀家决不能看着任何人毁掉陛下的心血。”
太后说的理直气壮。
皇上冷笑,“所以,现在,母后要以同样的理由除掉顾珞?”
太后立刻摇头,“哀家从未让人对顾珞下手,就算是将顾珞当场带走,那也是陛下同意了的。”
谷獢/span皇上看着太后。
“朕是同意了,朕同意是因为朕相信了郁宴并没有失踪,朕同意是朕想要用顾珞逼出来郁宴,结果呢?
朕没有逼出郁宴,倒是逼出一个用郁宴造反的太子!”
今儿要不是长年来的及时,现在这龙椅上坐着的就是太子了,而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挺尸呢。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冷汗就爬满后背心。
皇上眼底喷着火,“母后没有对顾珞下手,那是顾珞自己打破了自己婢女的头,又自己逼着这俩嬷嬷用绳子把她吊死在房梁上?”
面对皇上的质问,太后其实并不那么底气十足。
她是没有下令让人勒死顾珞,但她旁边还有心柔郡主呢。
不是她,未必不是心柔。
上次太后的寝宫被炸,至今找不到作案之人,刑部和大理寺查来查去,最终证据都指向一点,就是太后寝宫里自己人作案。
这个自己人,说的是谁简直再明显不过,只是心柔始终不承认,太后也不好再说什么。
现在呢?
也是心柔要弄死顾珞?
碍着这一层顾虑,太后甚至反驳起来底气都不那么足,“哀家是你母后,在这世上,比谁都盼着你好,你连哀家都不信吗?”
心柔郡主一听太后这话就明白她心里的顾虑,连忙表明立场,“陛下总不能凭着六皇子一个痴傻多年的人一清醒过来翻出来的陈年旧账,就把现如今的事也迁怒于太后娘娘,不论是太后娘娘还是臣女,我们谁都不曾害顾珞的。
这两个嬷嬷只是在那边看守顾珞,至于为何要动杀心,陛下理当质问她们才对。
娘娘心疼陛下,日日夜夜的为陛下诵经祈福。”
心柔这么一说,太后心里略有一点底气,气势也就足了,“陛下信不过哀家,大可让人去审这两个嬷嬷。”
跪在地上的嬷嬷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
皇上那一双带着红血丝的目光落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嬷嬷全身打着冷颤,还不且皇上质问就主动招认,“是,是郡主吩咐的。”
她一句话说出,心柔郡主顿时满目匪夷所思朝她看去,“你胡说什么,我何曾这样吩咐过你。”
那嬷嬷缩着肩膀不敢看心柔郡主,只筛糠似的抖着,道:“郡主说,顾珞死了,她,她就能让小王爷回来。”
皇上眼皮一跳,带着刀锋的目光看向心柔郡主。
心柔郡主让吓得浑身一抖,朝太后身后藏过去,“臣女没有,陛下,臣女冤枉。”
另外一个嬷嬷道:“陛下饶命,老奴没得选啊,心柔郡主下令,若不是杀了安博王妃,老奴两个就没命了。”
心柔不知道为什么这俩嬷嬷要反咬自己,铁青着脸,“我不是,我没有,你们不要污蔑我,谁让你们来诬陷我的?”
那嬷嬷咬着唇,“陛下明察,老奴奉命行事,不得不从啊。”
皇上攥着拳,看着那嬷嬷,“为何说,杀了顾珞,郁宴就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