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珞很轻的拍了一下,收了手,看着郁宴,“小王爷别再说这种话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不是说别人的日子就一定好自己的就一定不好。
秦漠活在阳光下,但......”
顾珞努力斟酌用词。
“有的人,出生就生在阳光下,他能轻而易举的活在阳光下,但有的人,出生的时候运气不太好,可他也很努力了,不能因为他的出生就否定他的努力。”
郁宴愣了一下。
紧跟着眼眶就有点酸胀。
他这二十多年过得日子,他有过恨有过怒,早期的时候也有过委屈,但那种委屈,早就随风消散了。
他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种感觉。
但现在,就在顾珞这么几句话的作用下,他竟然生出一股委屈,特别委屈,和小时候得知自己身世时候的委屈不一样的委屈。
压了压眼眶,郁宴别过脸去,看着那边的门。
顾珞叹了口气,“我从来没觉得小王爷不好,你有你的生存之道,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谁都有不得已。”
郁宴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我,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的让自己活着。”
不是让自己过好,是让自己活着。
明知道郁宴看不到,顾珞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你很努力很努力很努力,小王爷很努力,郡主也很努力,萧三公子......也很努力。”
叹了口气,顾珞将一杯酸枝牛乳都喝了,扯嘴笑了笑。
“我和我弟,以前在丰台庄子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天天都害怕第二天睁眼,其中一个就已经死了。
我弟......他有时候胆子特别小,害怕坐马车会摔死,害怕走人多的地方会被绊一跤摔死,害怕跑得太快会喘死......
好多人觉得他怪,但我知道,他是真的怕有意外,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俩喝水都是一小口一小口的舔,就怕一口水下去,我俩没了。
不过那时候我大点,没生成什么影响。
我弟......他有一次吃一块发糕,吃完人烧了整整五天,当时几乎都断了气。
谁都活的不容易。
有的人,他就是能顺风顺水的一辈子活的明媚,可有的人......注定了要活的比别人多点磨难,但咱们这么努力这么努力这么努力没有放弃,就已经很好了。”
顾珞说话的时候,她没觉得自己哭。
但郁宴忽然递了一方帕子上来,她才发现自己脸上挂了泪珠。
她是真的觉得累,又累心里又难受。
莫名其妙突然穿越,一来就一堆破事,谣言也好攻击也罢,没完没了。
之前憋在心里不说,也就那么回事,现在说起来了才知道多心酸多难受,所以她特别能体会郁宴的那种心情。
别人是只要努力就能过的更好。
他们是努力才能活着。
郁宴看着顾珞哭,有点手足无措,想要哄哄,但不知道从何哄起,沉默了半天将将憋出一句话,“是本王杀人,把你给吓哭了?”
顾珞流着眼泪没忍住,噗的笑了一下。
呃......
这一笑不要紧,直接喷出一个鼻涕泡。
谷/span顾珞:......
杀人也不过是头点地,我做错了什么要这么社死。
大型尴尬现场,顾小珞脊柱都僵硬了。
郁宴笑道:“看来是真吓着了,这不光眼泪给吓出来,鼻涕也想表达一下存在感,你快安慰安慰他。”
郁宴又递了一方帕子。
淡蓝色的棉帕,质地柔软。
顾珞窘迫的接了帕子,“这么好的帕子,擦鼻涕,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
郁宴嗯了一声,“那你要不就着饭吃了吧,自产自销。”
顾珞让他恶心的连尴尬也没了,抬头红着眼瞪了他一下,干脆利索的拿帕子擦了鼻涕,一团,扔到旁边。
郁宴啧了一声,“自己的鼻涕都嫌弃成这样!”
顾珞道:“自己的它也是鼻涕啊!”
郁宴笑了笑,起身去门口让长兴叫店小二重新上一桌热菜,特意加了一道芙蓉蒸蛋。
等菜品再端上来的时候,顾珞的情绪也散的差不多了,她感觉有点丢人,埋头吃菜,郁宴看着她,笑道:“说起来,你是不是欠我点什么?”
顾珞抬头看他,一脸不解。
郁宴就道:“我反反复复帮你多少次了,你之前就说,答谢我,要做一大桌子菜呢,我这等到猴年马月了?”
顾珞一下笑出来,“小王爷还记着呢?”
郁宴瞪着她,“你难道只是说说而已?”
顾珞忙道:“不是不是,这不是您胃不好么,得养养。”
郁宴哼了一声。
顾珞笑的不行,又道:“现在我就是做,也只能做什么蒸蛋啊,碎面条啊,烂米粥啊,这做一桌子,您吃得下?再说了......”
顾珞顿了一下话音,朝大门方向瞥了一眼,明知道外面有人守着,她正常说话也不会有人听见,还是不由人的压低了声音,“再说了,这次您是帮了我,但您不也将计就计的拿到自己想要的?这叫双赢。”
郁宴似乎对这个答复十分满意,他难得的扬着嘴角笑,“双赢?是挺双赢的。”
既拿到了自己想要的,又让顾珞和秦漠撇清了关系。
宫中。
画师按着六皇子的描述,画了整整一下午的画像,天都黑了,也没画出一张能用的。
灯火通明的御书房,皇上坐在桌案后,眼底带着冥黑的阴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定远侯,“从府里来?”
定远侯低着头恭声回禀,“不是,陛下传旨召臣进宫的时候,臣正在小春楼。”
这事儿皇上一早听传旨的小内侍说了,也知道定远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撒谎,眯着眼睛看着他,等他下文。
定远侯稳了稳心神。
既然在郁王和郁小王爷之间选择了郁小王爷,他就相信郁小王爷这次的安排。
“郁小王爷和顾医官在小春楼吃饭,把臣和臣小女南黎叫了过去。”定远侯抿了抿嘴,道:“就是今儿京兆尹府衙闹出的案子,是......是南黎买通了苗敏陷害顾医官的。陛下恕罪,臣教女无方,让她闹出这种乱子,臣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