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晴岚“哎呦哎呦”诉苦, 霍珏摸到黏腻的血腥更是失了分寸,手足无措地抱着穆晴岚摔在地上,不敢擅动, 怕牵动她的伤处。
霍珏从未像此刻一样,恨自己看不见。
只能虚环着穆晴岚,温声软语地贴着穆晴岚的耳边哄, 声音很小,还生怕旁人听见:“晴岚, 你受伤了, 自愈要紧,将妖丹取出来吧。”
这姿态实在是过度亲密, 穆晴岚十分享受, 受的这点伤倒很值得, 霍珏这么慌张担忧,显然是爱她爱得深沉!
禁地里面两个阵法牢笼里,还困着修律院的长老段振,和段琴轩的弟子罗凤。
阵法牢笼并不能遮蔽视线, 这被吊在半空的两个人, 眼睁睁地看着天元剑派少掌门霍珏, 和一个女弟子滚在地上亲亲我我, 表情俱是震惊难言。
修律院长老段振还好些,震惊过后便是一脸木然, 罗凤却是认出了穆晴岚的身份,正是他师尊新收的弟子。
凭什么他们背德便能够这般的无所顾忌,他喜欢师尊就要以死谢罪?!
而地上两个人还没起身,穆晴岚身上的血迹, 都蹭到了霍珏身上。境地阵法被触动,很快段琴轩带着弟子们快速进来。
虽然曲双说霍珏一直就在禁地之中,他们根本就没有和人交手,但是段琴轩还是不放心。
结果一进门,看到两个浑身染血滚在地上的人,段琴轩连表情都崩了,曲双更是双膝一软,险些跪地上去。
他分明刚刚离开的时候,霍珏还好好的!
“徒儿!师弟!”段琴轩快速飞掠到两人身边,连忙查看两个人伤势。
曲双也发出一阵慌乱叫喊,“少掌门!”
“怎么回事,是不是刚才有人闯进禁地伤了少掌门!”
守禁地的弟子连忙解释:“不是,没有人闯禁地,是大师姐的徒弟受伤,要跟少掌门报告,这才……”
曲双已经顾不上听了,跑到了霍珏身边。
可等他跑到霍珏身边,霍珏和穆晴岚已经坐起来了。
确切地说是霍珏坐起来了,穆晴岚虚弱地依靠在霍珏的怀中。
她这会儿倒不是装,是真的挺虚弱的。霍珏现在抽取生机的速度太快了,她若不是同松灵们借了灵力,现在已经维持不住人形了。
段琴轩不由分说以灵力探入霍珏和穆晴岚经脉,很快皱起眉。
霍珏开口道:“师姐不必担忧,我并未受伤。是晴岚受伤了,她为了保护我退守禁地,偷袭那些闯雪松院弟子的时候,被刺了一剑。”
“逞能!”段琴轩皱眉叱道,“我不是要你老老实实待在少掌门身边吗?你那点修为,连剑招都没有学过,剑才拿稳几天,你就敢偷袭?!”
段琴轩关心则乱,连霍珏语气之中的维护也没听出来,一味地揪着穆晴岚骂:“你可知攻上来的都是什么人?有尹荷宗的邪修!”
“你本身就有穆家下的傀儡蛊,很轻易就会被那些邪修给操控,你怎能如此不知轻重!”
霍珏抿起唇,穆晴岚受伤因他而起,可他甚至不能为她辩解一句,因为那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穆晴岚能分得清好坏,不敢回嘴,窝在霍珏的怀里像个鹌鹑一样老实。
“你躲什么躲!”段琴轩道,“起来,去旁边我给你……”
段琴轩想说给穆晴岚疗伤,结果霍珏有些冷硬的开口道:“师姐,够了。”
段琴轩话音戛然而止,她愕然看向霍珏。
霍珏向来对段琴轩敬重非常,几乎没有这般疾言厉色的时候。她这个师弟,这辈子就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两次话。
一次是……那件事。那时候段琴轩无论说什么,他都一意孤行,甚至还提剑刺她。
这一次却是为了她这个不省心的徒儿。
段琴轩表情难以形容,想起过往,又看现在,她不由得心中感叹,难道……无论多么理智清醒的人,一旦陷入情爱,都是这样的吗?
霍珏手指捏了捏袖口,到底也没有软下语气,他不想听段琴轩一直斥责穆晴岚。
穆晴岚是为他而伤,半身染血,怎么还能被骂?
霍珏搂紧一些贴在他身前的穆晴岚,手掌在她后腰轻抚,算作安慰。
“师姐,你怎么赶回来了,玉山长老呢?”霍珏转移话题。
“哦!我真是急糊涂了,忘了跟你说,山下那些人已经都解决了。”段琴轩神色复杂地问,“师弟,你是不是给无间地的至尊秦妙言送过求救灵鸟?”
“秦谷主亲自带弟子来施援,她一出现,那些穆家雇佣的散宗和邪修,就都被秦谷主控制了。”
“现在秦谷主正和关子石长老一起上山,应该很快就到了。”
“你是说,秦妙言来了?”霍珏神色也变得奇怪。
“就是无间谷那个散修至尊?”曲双忍不住插话,“怎么可能,她不是向来为人恣睢自矜,从不屑与正道宗门往来?”
“休要胡说。”段琴轩说,“冥星海倒置,仙魔大战之后,无间谷地已经正式成为正道宗门。”
若非衡珏派还有湮灵仙尊和她的道侣坐镇,正道仙首的位置,怕是要这秦谷主来坐的。
“当日修律院背叛,我确实给各宗送了求助灵鸟,不过是病急乱投医。”
霍珏听到秦妙言竟然真的来援助,神色不见轻松,反倒凝重。
“我与秦谷主只有几面之缘,仙魔大战之前在南嘉国并肩作战过一两次,交情并不深。”霍珏说,“她派几个弟子来援助,都算是仁至义尽,怎会亲自来。”
段琴轩心中也没什么底,秦妙言的出现确实让他们慌乱。
若对方来者不善,秦妙言从未对外宣称过修为几何,但她是修真界绝无仅有的正邪双修。除了会避讳湮灵仙尊之外,向来是横着走,功法诡异,实在深不可测。
如今满目疮痍的天元剑派,没有人能有与她一抗之力。
段琴轩想到对方手段亦是胆寒。之前在山下对战那些邪修和散宗,为了避讳夹杂其中的凡人,束手束脚,打得十分憋屈。
当时段琴轩一和关子石长老汇合,便已经知道中计,心中挂念山中,更是出手慌张。
两个人被邪修缠住,正准备壮士断腕,不管什么因果,召出道心灵盾用群攻的时候,秦妙言带着弟子御剑而来。
未等秦妙言落地,她便一抬袍袖,袖口之中万千傀儡丝——若柳絮纷飞,如急雨突至,无差别朝着那些散宗修士,邪修、还有他们挟制的凡人飞去。
没入灵台后颈,迅速成丝,又飞回秦妙言袖口。
那些正在对战的修士、出手的邪修、慌乱的凡人、都在瞬息之间脖子一歪,一动不动——成了秦妙言的傀儡。
她竟是在眨眼之间,取了数百人性命,连凡人也不例外。
一个不顾忌因果的修士,尤其是这样强大的修士,怎能不令人胆寒?
天元剑派这些“老弱病残”,真的不够对方一抬手。
“少掌门,若对方为了重生池而来怎么办?”曲双担忧道。
“没错,师弟你也说和秦妙言并无交情可言,当日你送出的传信灵鸟是求助三宗,连衡珏派都没有来人,为何她无间谷地的至尊会来。”
段琴轩不想以恶意揣测他人,但是秦妙言实在是杀人不眨眼,暴虐恣睢,不得不提防。
段琴轩说:“她在山下一来就杀了数百人,连同那些凡人一起,变为傀儡。这样无差别攻击,定然是身上因果累累,她是不是也想求重生莲重塑身体,逃脱天道惩治?”
几个人再度沉默。穆晴岚本来都在霍珏的怀中快睡着了,闻言忍不住道:“不一定啊,她可能就根本不在乎什么因果呢。”
几个人都看向穆晴岚,穆晴岚眨了眨眼睛说:“你们也说她为人不羁,她或许纯粹就是来看看雪原,玩一圈,顺便帮个忙呢。”
围在一起的弟子们听了穆晴岚的说法,都觉得她太天真。
但其实穆晴岚妖魔商队走南闯北了这么多年,和秦妙言手下弟子也是多次交易过的。
她的宗门是邪修和妖族组成,害群之马肯定不少,但是她的记名弟子没有人会干杀人越货的缺德事,除了能讲价之外,不会仗着师尊名号来硬的。
而且穆晴岚还曾经撞见过,有一次一个弟子们历练的秘境出了高境邪物,她还曾亲自进入秘境去救弟子呢。除了她自己的弟子之外,那次她也救出了不少其他宗门弟子,甚至是散宗弟子。
会救人,门下弟子也规矩,穆晴岚觉得,她应当不至于太过可怕。
不过再多的穆晴岚也不能说,说多了错更多。
霍珏却是在穆晴岚开口之后,表情就越来越难看。
他才想到一个致命的事情,秦妙言是散修和妖族的至尊,她接触的妖物千千万万,她肯定一眼就能看穿穆晴岚是树妖!
霍珏心中急转,开口道:“别管为什么,既然人来了,又帮了我们的忙,那自然是客。”
“曲双,召集门中弟子查验伤员清点人数,所有雪松院幸存反叛活口全部送入寒牢。”
霍珏说,“师姐,令人将观雪阁收拾出来,准备接待贵客。”
段琴轩要扶霍珏起身,把轮椅给他推过来了。
霍珏却低头,温声问穆晴岚:“可还能站起来,要么你坐轮椅,我能走。”
霍珏轻轻“嗯”了一声,没解释。
他应该能站起来,就能走吧,虽然很久都没有走过了。
穆晴岚身上看着血糊糊,但是伤都已经自动恢复好了。
她虚是虚的,可也不至于抢霍珏的轮椅。
“不用不用,”穆晴岚甜蜜地说,“我能走。”
两个人起身,霍珏尝试了一下走路,很快出了一头细汗。
穆晴岚和段琴轩见状,赶紧扶着他坐下。霍珏坐在轮椅上,拉着穆晴岚不放,段琴轩看着两个人拉在一起的血糊糊的手,表情几变。
然后给两个人一口气施了好几个清洁术,弄得干干净净。
这才对穆晴岚说:“你受了伤,就先回冰尘院,等为师料理好门中事,再为你疗伤。你中的剑有可能是邪修的剑,保不齐会有戾气邪气沾染其上,这个给你。”
说着从储物袋摸出了一瓶伤药,扔给了穆晴岚。这药不仅能疗伤,还有清灵醒神的作用。
“不行。”霍珏白纱覆眼,正盖住他焦灼的神情。
马上秦妙言就要上山了,他必须把穆晴岚藏起来。一旦秦妙言察觉到什么,她那性情,若是开口戳破,事情就麻烦了。
霍珏回手,把药瓶要过来,塞进自己储物戒,道:“晴岚,你先随我来。我们去藏书阁。”
“什么?”
段琴轩立刻要阻止,藏书阁和禁地还有重生池一样,都是北松山的镇牌之宝。藏书阁常年以阵法护着,封山大阵崩了都影响不到分毫,是天元剑派重中之重,怎能随意让人进出?
霍珏道:“冰尘院寒冷,不适合疗伤养病。再者大阵崩毁还未修复,山上风雪侵袭,并不适合弟子们疗伤,就只有藏书阁因为有阵法阻隔,稍好些。”
霍珏说:“将受伤弟子全都转移到藏书阁之中,二楼封锁,在一楼给弟子们设疗伤阵。”
霍珏这么决定,不光是心疼弟子们,也是暗藏私心,要寻个地方为穆晴岚藏身。
只有将穆晴岚藏起来,他才会放心。
他让段琴轩把受伤弟子都转入藏书阁,段琴轩虽然觉得不妥,但一想,门中现在已经如此,还有什么不妥的?
且珍贵书籍大多都在二楼,封锁了二楼,一楼作为弟子们疗伤场所,倒也可行。
“事不宜迟,师姐,你快去清点弟子吧。”
“好,弟子们定会感念少掌门体恤。”段琴轩很快离开。
霍珏连忙跟穆晴岚说:“晴岚,推我去藏书阁。”
穆晴岚不知道藏书阁的方向,有两个弟子跟着他们一起行路。
整个北松山依旧是风呼雪啸,穆晴岚从储物袋之中摸出狐皮大氅,为霍珏披上。
很快到了藏书阁外,穆晴岚看着阵法笼罩之下的巍峨宫殿,还以为自己置身在皇宫之外。
这藏书阁修建得和天元剑派的素雅建筑截然相反,画栋雕梁,精妙恢弘。
“这是个芥子楼阁。”霍珏似是听到了穆晴岚感叹,解释道。
霍珏拿出掌门密令,很快带穆晴岚进了藏书阁。
一跨入阵法之中,风雪立即被阻隔在外,霍珏和穆晴岚齐齐打了个抖。
守藏书阁的弟子们都在阁外,穆晴岚推着霍珏进入其中。
门内和门外一样的富丽堂皇,层层叠叠的书架摞在一起,站在大殿之中向上看,藏书简直像是直入云霄。
“这么多书?”穆晴岚震惊。
霍珏凭借记忆操纵轮椅向前,随口解释,“就两层,再往上都是芥子幻术。”
穆晴岚跟着他,说道:“哦,我懂了。假的。”
“就像我有次做生意,收到一箱子银子,却只有上面一层是银子,底下都是石头!”
霍珏勾了勾唇,吩咐道:“推我去书桌边,拉开抽屉调制符水,我要画符。”
穆晴岚推着霍珏到大厅中的书桌边上,按照他说的做。
“你不去见那个秦妙言吗?”穆晴岚问。
“见。”霍珏提笔,摸索符纸,一脸严肃,侧头对穆晴岚说:“但是我要先把你藏起来。”
“藏起来?”穆晴岚眼睛一亮,“藏在哪里?”
“这里。”
“书阁?”穆晴岚噘了下嘴,“这里算什么藏,揣在怀里才算藏嘛。”
霍珏闻言正要绘制阻隔符篆的手一顿,他转头向穆晴岚的方向,表情微变。
“怎么啦?”穆晴岚看他表情变了,说,“我开玩笑的啦,我不会耽误你做正事的,不过那个秦妙言我也打不过,要是她真的想要重生池,霍郎,你就给她吧。”
“要是天元剑派守不住了,那就不要守了。”穆晴岚说出心里话,从霍珏身后搂住他的脖子道,“我带你走,我们去凡间、去湘君山、去天外天、哪里都好啊。”
霍珏闻言只是微微勾唇,片刻后说:“我知道把你藏在哪里了。”
他将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重生池拉出来,笑着说:“晴岚,你进这里,我将你戴在身上,藏在衣襟里。”
我们生死与共。
穆晴岚这是第一次看到真的重生池,震惊道:“你让我进这里面?”
这可是不知道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要争抢的东西,霍珏现在竟然要将她这个“妖”藏在里面。
穆晴岚蹲下,抓着霍珏双手,放在自己脸上。
她激动问他:“你是不是爱惨了我。”
否则怎么会用以命相护的法器,护着她。
霍珏摸着她的脸,并没有回答她问的问题,只说:“进来吧,你不是一直说,想要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吗?”
穆晴岚再无迟疑,霍珏将重生池放在膝上,双手结印,开启重生池——
没什么比重生池更能阻隔住气息探查,只要穆晴岚在其中,想必秦妙言也闻不到妖的气息。
而且门中弟子伤者实在不少,他们都是护派的英雄,劳苦功高,配得上开启重生池。
重生池一旦开启便会有浓郁的灵力荡开,能让弟子们在藏书阁之中好好调养恢复。
秦妙言若真想抢夺重生池,那便是举全派弟子也护不住。既然这样,不如就大大方方地应用,也让那些夺宝失败的人看看,他天元剑派,从来不惧鬼祟手段。
当然了,霍珏这也是在借秦妙言的势。
秦妙言在山上,她不动天元剑派的法器,谁敢动?
来都来了,别管为了什么,总要“物尽其用”。
与此同时,刚刚踏入天元剑派的秦妙言,一仰头,正看到北松山上荡开精纯灵气,将风雪都凝滞在了半空之中,十分壮观。
迎接她和玉山长老的段琴轩也看到了,正是藏书阁方向,灵气冲天而起——这是,开启重生池的预兆!
“果然不同凡响,怨不得这么多人想要求得贵派法器。”秦妙言叹息侧头,一张盛若牡丹的艳丽面容之上,满是笑意。
但因为她的眉与眼的间距不够宽阔,让她艳丽的有些压迫感,细细长长的桃花眼微眯,多情似水,戾气横生。
她身侧的关子石正是这衡珏派的玉山长老,听到秦妙言这么说,也只是敷衍笑笑,细看身姿有些僵硬。
虽然他驻颜是在三十岁的模样,可依旧眉目如玉,气质温润。像个两袖清风的文官,又似超然世外的隐居高人。
和秦妙言这朵盛放牡丹般的美人站在一起,倒也浓淡相宜。
只不过两个人的身后,跟着的密密麻麻的傀儡,给这幅俊男美女的画作,添了无尽的诡异。
这些傀儡正是秦妙言在山下收服的那几百众——他们个个垂头耷肩,腰身弯曲,走起路来拖拖拉拉,四肢无力乱甩乱弯,活像是头顶上方有丝线扯着的木偶。
秦妙言迈一步,这些傀儡便随着她的步伐迈一步。北松山一夜乱战,现在黎明将至,这场面却好似阴兵现世。
“玉山长老怎么这个表情?”秦妙言伸手轻抚了下他的后背,姿态暧昧,“难不成是怕我杀人夺宝吗?”
“秦谷主说笑了。少掌门恭候多时,门中最佳赏雪的高台观雪阁也已经收拾妥当,琴谷主请。”段琴轩虽然心中不知道师弟搞什么,但是面上却不卑不亢。
秦妙言是看玉山长得还不错,又是难得的玉髓成精,补得很,这才想逗逗。
不过她向来喜欢你情我愿,关子石不乐意,她也就没了兴趣。
跟着段琴轩朝着门派里面走。
路过被树藤摧毁的雪松院的时候,秦妙言表情惊异,“咦,你们北松山有树成灵?还帮了你们的忙?”
段琴轩其实也还没有搞清楚状况,但在别派至尊面前也不肯表现出迷茫,便从容点头,半真半假地说:“正是如此。”
“修律院叛宗门之时,便是树灵帮忙困住弟子,这一次外贼来侵,树灵震怒。”
秦妙言站定感受了一下,表情更离奇。
她已经感知到了树灵根本无智,并不是像这位剑宗师姐说的一样,这些蠢物,是被人催动指挥。
且这位指挥者看似很是不凡,连这些草木都能操控,号召力很强嘛。
但秦妙言也没戳破,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巴不得天下大乱,所有宗门都妖邪横生。也免得那些所谓正道宗门,总是说她容留妖邪。
一行人跟着段琴轩到了观雪阁外面,白雪披盖整个院落,到处一片素白。秦妙言一进去,偌大的院子,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傀儡。
段琴轩介绍,“秦谷主,暂时安置在这里可好?这里是离雪原最近的院落,最适合观雪。登上前方观雪台,便能将整个北松山一览无余。”
秦妙言举目望去,观雪台掩盖在风雪之中,冰为石阶雪做地毯,看上去直通天际,宛若登天之梯。
“挺好的,你们北松山这幕天席地的建筑风格,倒是别有野趣。”
这话就带上一点嘲讽,毕竟现在北松山的大阵都崩了。
段琴轩面上一变,关子石也是抿了下唇。
但秦妙言本人却绝无嘲讽之意,她是真的觉得挺有意思。且她也不在意别人误解,径自从袖口掏出一个圆球,朝着半空之中一扔。
登时符文灵光散开,晃了众人的眼睛。接着便见一个芥子空间,凌空而落,正好将整个观雪阁罩在其中。
芥子落地生根一般,雪水迅速化去,绿藤鲜花拔地而起,藤蔓缠绕整个观雪阁,眨眼之间绿意盎然。
段琴轩忍不住咂舌,雪中春。
好奢侈的手笔。
“不好意思,我还是喜欢暖和一点。”秦妙言说,“否则皮肤会冻出冻疮的。”
这就是纯粹扯淡了。以她的修为,早已风雪不侵,还怕冻疮?
“秦谷主随意。”段琴轩语调客气,但是面上是有些挂不住了。
北松山现在,任谁看了都会叹一句寥落。
当初也是天下第一剑宗,珍宝无数,内外门弟子逾万。
自从掌门霍袁飞身死,又被魔族洗劫过一次,现在真是除了重生池,连个像样的芥子空间都拿不出来了。
“去吧。”秦妙言说,“用不着招待我,去将你们少掌门弄来,我见见。”
她这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说,“去给我炒个黄瓜片我尝尝。”。
段琴轩表情扭曲了一瞬,但也不敢惹这位喜怒无常手段毒辣的无间地至尊。
毕竟院子里几百个傀儡还在那站着呢。
关子石和段琴轩很快告辞。
两个人出秦妙言的芥子之前,看到她从傀儡里面,扯了一个身材高壮蜂腰长腿的黑衣傀儡进了屋子。
段琴轩侧头和关子石对视一眼,关子石一张如玉的脸表情差点崩了。
“我去看看大阵,这人……让少掌门自己招待吧!反正是他招来的!”
关子石真的怕了。秦妙言刚来援救他们的时候,才杀了几百人,下地之后第一句话就是:“这位玉郎君,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你意下如何?”
关子石差点当场裂了。
他向来喜欢流连凡间,到处乱跑,自然知道无间谷地秦妙言那些人畜不分荤素不忌的风流韵事。
这种老色鬼,他还是离远点!
段琴轩见玉山长老眨眼没了踪影,只好也迅速去往藏书阁,看看师弟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就开重生池了!
一到藏书阁,段琴轩就明白了。
师弟还是体恤弟子们。曲双在受伤的弟子之中辗转着帮忙,重生池开过,整个藏书阁之中的灵气浓郁的噎人,被藏书阁的大阵拘着正好给弟子们用。
“师弟。”段琴轩叫了霍珏一声。
霍珏正在大殿的角落里坐着,低着头摆弄着手中重生池。实际上是在感受穆晴岚的气息。
“秦谷主安置好了,她说想见见你。”
“嗯。”霍珏应声,迅速把重生池塞进衣领里面。
“那什么时候过去?”段琴轩问。
“现在吧。”外面的天色已经大亮,霍珏能看到。
虽然还是朦朦胧胧的,但是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段琴轩推着霍珏走到门口,顿了下说:“戴着重生池去?”
这不是送上门吗?
霍珏竟然轻笑了一声,说:“师姐,若对方想夺,咱们藏起来,也只是徒增伤亡。”
段琴轩憋屈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能,她吸了口气,到底什么也没再说。
两个人出了藏书阁,段琴轩说:“玉山长老去看大阵了,到时候我们不如请秦谷主帮忙修复大阵。”
“不用白不用。”段琴轩想起秦妙言的“大手笔”嘟囔道。
霍珏不置可否,被推着到了观雪阁,进去之后,段琴轩告辞。
霍珏坐在轮椅上,虽白纱遮面,却是雪松做脊玉做肤,气势上半点不输秦妙言这位至尊。
秦妙言坐在窗台上,手里把玩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拴的是一个被傀儡丝控制的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高大俊美,但是俊挺的眉目堪称狰狞。
他说不出话,甚至没有秦妙言操纵,他连动都动不了一下。但是他却和外面站着的那些傀儡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意识。
秦妙言摆弄着手里的绳子,看了霍珏几眼,啧了一声,从窗台上跳下来,快步朝着霍珏走。
“秦谷主……”霍珏才开口。
秦妙言的指尖已经没入了霍珏的后颈——她速度太快了,霍珏反应过来挡了一下,抬手握住了秦妙言的手腕。
秦妙言已经从霍珏的衣领里面勾出了链子,并且将重生池拿在了手中。
她威压一荡,霍珏顿时失去了抵抗能力。可他竟然咬着牙没有松手。
秦妙言不在意,任他抓着,专心看着重生池微缩芥子,将里面的景观一览无遗。
“你这是在这里面藏了个……”
秦妙言凑近了细看,这芥子里面有个小美女,像个浮尸一样,在重生池里面惬意泡澡。
灵气太浓郁了,她面色桃红,满脸餍足。
秦妙言分辨了半天,“咦”了一声,说:“嘿,你这是藏了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