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小地方没有新鲜事。自个儿家里刷个墙也能招来人。
杨大姐提着一把自家院子里新摘的小青菜当礼物过来串门子:“老赵说你家新刷了大白,我来瞅瞅。”
鹅卵石路铺好的时候,杨大姐过来瞅过,还夸了。
她语重心长:“早该收拾收拾院子了,这家里收拾好了,就有过日子的感觉了。”
她和老赵都长了眼睛,早就看出来最近这两口子感情变得好起来。
据老赵说,严啊,现在见天地精神抖擞,容光焕发,天冷涂层蜡……呸,串了。
反正,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拨给他也涨了工资呢。
但是杨大姐和赵团长两口子知道,这是因为严两口子夫妻感情变好了的缘故。
前天晚上赵团长拎了酒瓶去找严磊喝酒,很晚才回家。昨天想起来,跟杨大姐说:“严家的我瞅着也还挺勤快的。”
“咋了?”
“人把墙给刷了一遍。”
杨大姐听着有意思,今天事少,想起这茬来了,给乔薇揪了把小青菜,过来串门来了。
“这一收拾,大变样了啊。”杨大姐赞叹,“我记得当时你们结婚,那时候大院还没建,这边房子紧张。严给分到了西边那间,他给刷得白白的。堂屋两家合着使,他也给刷了。”
“那时候两家一人一张八仙桌,他那张是新的,显得李家那张破旧了。他给人家那套也刷了新漆。看着都跟新的似的。”
“他还一桶一桶的水,把茅房踏脚的石板冲得干干净净的。撒了好多药粉杀虫。”
“李家的跟我说、说……咳咳,说真、真干净。”
其实当时合住的另一家的家属说的是:“不就是娶个城里人,装什么相。”
杨大姐差点说秃噜嘴。
乔薇其实挺爱听大妈大姐们讲这些琐碎八卦的。
前世是因为,觉得比躺在病床上刷手机更能感受人间烟火。
现在是因为连手机都没得刷,八卦成为了重要的娱乐。
杨大姐说话语速很快,带着些土土的口音,但描述起来栩栩如生。乔薇听着都仿佛能看到数年前的严磊对自己的婚姻和配偶是抱着多大的热情和期望的。
回望过去的几年,有点心疼。
杨大姐各屋都看了看。
看严湘的房间:“真干净。”
又看乔薇和严磊的房间,问:“大衣柜怎么搁在这儿?”
乔薇说:“刷墙的时候挪开的。昨天晾着。今天干透了,等严磊回来,就让他挪回去。”
杨大姐说:“我给你挪。”
这大衣柜是实木的,而且里面装满了东西。乔薇自己根本推都推不动。
她忙说:“不用,不用。这个可ch——”
伴随着“滋滋”的摩擦声,杨大姐双臂发力,把大衣柜推回了原位置。
乔薇:“——en…
…了?”
杨大姐拍拍手:“你说啥?”
“……”乔薇,“没啥。嫂子,来喝水。”
“不喝了,不渴。”杨大姐摆手,“我问你,你刷这个,用了多少大白?”
“嫂子也想刷呀?”
“我瞅着这崭新崭新的,怪好。我家里的墙让这几个皮猴子祸败得不行。来个客人都不提气。”
她家人多,以前觉得做这个事怪麻烦的。现在一看乔薇自己一个人都做得,她家这么多人手,怎么就做不得了。
觉得还是自己懒了。
其实也不是懒,杨大姐一直是个特别利落能干的人。但家里人口太多了,过去太多家务一直缠着她,吃喝拉撒的事太多,墙不墙的就排不上号。
但现在有林夕夕帮她,杨大姐可以说获得了极大的解放。
有了时间,有了精力,自然就会有心思。
正也赶上赵团长最近涨工资,人逢喜事,觉得搞起来,搞起来~
乔薇现在是刷墙专家了。
她给杨大姐估算了大约的用量,还给她写在了纸上。
杨大姐拿着纸,风风火火地回去了。
乔薇则把小青菜拿到厨房阴凉处去。
自己种的小青菜是真鲜嫩啊。严磊种的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到能吃的程度。想一想,要做饭了,直接去院子里拔两颗菜洗洗就扔锅里炒。
这是多少大都市996社畜梦想的生活。
严磊回来没想到大衣柜已经摆回原位了,他有点惊奇:“你挪回去的?”
“怎么可能。”乔薇说,“赵嫂子过来给挪的。”
她说:“我叫她别动,这个沉。结果我一个‘沉’字还没出口呢,她就这样、这样……”
乔薇一腿前一腿后,两手向前平推,摆出架势:“就这样!”
“就把这个柜子给推回去了。”
“我都惊呆了!”
严磊笑得打跌。
他觉得乔薇在这方面实在很没见识:“这算什么,搁在乡下,女人都这样。”
乡下娶媳妇,要娶膀大腰粗屁股圆的,这种是婆婆最喜欢的媳妇,为什么?有一把子力气,能干活!
所以当时他要娶乔薇,战友们纷纷都劝他。
严磊说:“赵嫂子力气不比男人小。她这样的乡下常见。我娘……昂,昂,晚上吃什么?”
说得高兴了,“我娘”两个字脱口而出,幸好反应快,及时改口。
乔薇面色如常,假装没听见,笑着说:“赵嫂子给我拿了菜。自己种的可比市场卖的还新鲜呢。我去炒菜。”
她出去了。
严磊吁了口气。
最近在她面前实在太放松了,说话竟然不过脑子。
她是不喜欢听到他家里的人和事的。
严磊又叹了口气。
吃晚饭的时候,乔薇瞥了一眼大口扒饭的严磊。
想起了杨大
姐口中描述的那个刚分到房为结婚做准备的小伙子。()
几年前他也就二十出头吧。原主十七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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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年轻了,两个人都太年轻了。
对未来都有自己的期待,却不在一个轨道上。
乔薇微微叹了口气。
严磊抬眼:“怎么了?”
“没事。”乔薇夹肉给他,“多吃点。”
她的眼波温柔似水,带着怜爱。
严磊咀嚼着饭菜,尝不出味道,只品味着她那眸光。
总觉得心底什么地方颤颤。
怎么回事?
自己不会是病了吧?怎么最近看着自家媳妇总是生出奇奇怪怪的感觉。
浑身不对劲。
严磊对今晚也没抱什么期望。因为按乔薇要求的,今天还要继续在严湘的房间里睡一晚。
果然晚上是在严湘的屋里。
“妈妈睡这边,爸爸睡这边。”
严湘安排得可好了,把自己安排在中间……偏妈妈一点,远爸爸一点点点点点。
黑暗朦胧中严磊枕着手臂瞧了一眼搂着儿子哄的乔薇。
唉。
他百无聊赖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严湘呼吸均匀了,该是睡着了。严磊耳朵里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动静,应该是乔薇也要睡了。
他也该睡了。
可是嘴唇忽然被轻轻地啄了一下。
严磊讶然睁开眼。
乔薇一根手指封住了他的唇:“嘘……”
她压低声音:“好不容易睡着了……”
严磊眨眨眼,看了眼孩子。
乔薇微微一笑,指腹轻轻摩挲男人的嘴唇。
烈焰一样的热力在身体深处引爆。
严磊咬了她的手指一口,狼一样,却忌惮孩子,不敢妄动。
黑暗中乔薇轻笑一声,俯身压住了他的唇。
……
严湘迷迷糊糊地好像被什么声音吵醒了。
他翻个身,努力想睁开眼睛。
一只熟悉的大手伸过来,覆住了他的眼睛。
另一只小很多的手温柔地轻拍他,轻轻哼鸣。
是熟悉的声音和旋律,严湘放松下来,再次进入梦乡。
是耗子一直在闹吗?奇奇怪怪。
严湘沉沉睡去……
哗啦,严磊捧水洗脸。
毛巾擦干水珠,抬起眼,院墙的顶缘上是粉色的朝霞。
太阳露脸,阳光淡金。
星期天,也不用去上班,神清气爽。
回味昨夜,严磊现在觉得有点能理解古代的昏君了。
什么样英明神武的男人大概都有那么一刻,有那么一个女人,你会觉得为了她可以打破一切原则,颠覆所有认知。
会有那么一刻你握着她的腰,会觉得此时此刻死了也可以。
严磊啪啪拍了拍自己的脸,
()去屋檐下摘下军帽戴好,又瞧了一眼东间的窗户。
里面还有一层隔断呢,当然什么都看不见。
严磊出门了。
乔薇是被香味给香醒的。
她太困了。
虽然昨天的确是她主动招惹严磊的,但严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太野了。
折腾死了人。
到底什么这么香,乔薇虽然很困还想继续睡,可肚子里一阵咕噜噜,还是醒了。
她睡眼惺忪地走出房子,便看到严湘一脸沮丧。
“妈妈。”他苦恼地说,“烧坏了,我们的作品。”
乔薇:“?”
严磊闻声从厨房里出来,笑问:“是你跟他说能烧的?你们那些泥疙瘩。”
乔薇恍然:“那些烧了?”
星期三下午下过雨,她和严湘玩泥巴捏了一些东西。她顺口告诉了严湘怎么制造陶器。
严湘表示也想把这些“作品”烧成陶器。乔薇说那得晾几天,阴干再烧。
严湘一直等到了今天,觉得阴干得差不多了。乔薇还没起床,严磊却在生火,严湘就请爸爸帮他把作品塞进灶膛里烧一烧。
结果都不用烧很久,乔薇还没起床,那些就全裂开了。
乔薇搞清楚,笑起来。
“裂开就裂开没关系。”她说,“湘湘学会了烧陶器的过程就行了。”
“为什么会裂?因为我们只是弄着玩,不是真正的制作陶器呀。”
“真正的陶器用的土都不一样,并不是我们这样随便院子里扒点泥巴。真正的陶器要用黏性很好的粘土,还要反复的揉,像和面一样。揉得越细致,越不容易烧裂。”
严湘叹气:“这样呀。”
乔薇笑着揉他的头:“我们只是玩一玩啦,没关系的,学会知识就可以。嗯,到底什么这么香?”
她头发还没梳,凌乱着,抽着鼻子在空气里闻。像寻找食物的小动物。
严磊笑了:“在炖鸡。”
乔薇又惊又喜:“你买了鸡?”
“买了。”严磊又有点奇怪,“你平时怎么不买?”
“杀鸡好多血,我就不想买。”乔薇说。
倒不是伪善,只是乔薇可以看到小动物,也可以吃小动物。但是你不能为了她想吃当着她的面杀死那只小动物。
好吧,就算是伪善吧。
总之早上的市场上是有活鸡买的,乔薇后来去问过了,现买现杀。
乔薇每次想买,看到那些鸡还精神抖擞的模样,就退缩了。
唉。
严磊笑着摇头:“杀鸡哪有不见血的。你嫌脏杀的时候你就离远点。”
太香了,乔薇问:“现在能吃吗?”
“早着呢。”严磊说,“这是预备着中午吃的,要小火炖一上午。你先洗脸吃早饭。”
乔薇去手压井旁边。
严湘跑过去拿水瓢给她舀水洗脸——妈妈喜欢用流动的水,不喜欢用洗脸盆。
清凉的地下水啪啪地拍到脸上,乔薇也精神抖擞了。!